一聲洪亮的叫禮聲從新娘的一側傳來,我眼見新娘已經緩緩的扣頭,不敢再過多的耽擱,也跟著磕了下去。
還沒起直了身子,“二拜高堂!”的聲音接踵而來。
我猜想老太太的老伴一定是不在了,要不然怎麽可能就她一個人呢?
不過,看她的樣子,估計十有八九,一個人時間也不短了。
她並不沒有因為另一個高堂不在,而有傷心難過的神情,反而她的欣慰和喜悅,是這裏在場的眾人裏最開心的一個。
該是夫妻對拜了,我站起身之後,先轉過了身子。
本想透過那紅蓋頭的縫隙,先看看底下這張臉究竟長得什麽模樣,畢竟是自己頭一次拜堂的媳婦,總有一種想窺探的好奇。
可怎奈蓋頭遮掩的確實嚴實,實在看不見絲毫。
還好,毋庸置疑,她的身材很好。
玲瓏有致,凹凸自如,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都可以算得上妖嬈多姿,百裏挑一。
唯有一點,讓我覺得比較震驚,就是她的那雙小腳,似是裹足的三寸金蓮,穿著一雙鳳求凰的金絲繡花紅鞋,看起來確實精致,也很引~誘男人的視線。
也不知道現在怎麽還流行這個,不是早就已經徹底斷絕了嗎?
懷揣著一絲好奇心,我跟著叫禮聲,和眼前這個從未謀麵的女子,深深的拜了下去。
“禮成!送入洞房。”
在司儀的終禮聲後,新娘子被那兩個丫鬟送進了洞房。
走得路線正是我來時的路線,現在想來,那間屋子,便應該就是洞房了。
簡單、簡陋,卻麻雀雖小五髒俱全。
婚禮,就這麽完成了。
老太太並沒有著急的站起身,而是朝著我擺了擺手,示意讓我攙扶他一起入席。
我攙起她的時候,她還小聲和我說:“林烯,你以後就是我們家的人了,要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不可再想別的。”
事情都已經做到了這一步,我怎麽還不繼續迎合,為了讓自己免受一些不必要的皮肉之苦,也為了讓這出戲唱得加滿。
我學著老翁的模樣,刻意弓了點身子,看起來似是宮廷劇裏的太監一般,說道:“好的,您老放心。”
送老太太入了席,我直接坐在了她的身邊。
老太太輕咳了幾聲,說道:“大家一起舉杯,祝我的女兒和女婿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子子孫孫們站起來以後,異口同聲的重複了老太太的話。
一個個麵帶著幾分祝福的微笑,我也不好意思跟著站了起來。
端著剛才老太太給我倒的一碗醇香白酒,我瞥視了眼王三萬,他衝著我微笑著點了點頭,我便一飲而盡。
果然是好酒,入口醇香綿柔,沒有一絲的幹辣,反而回甘無窮,讓人流連忘返。
我吧唧了幾下嘴唇,示意王三萬,這酒不錯,一會兒可以多嚐嚐。
王三萬詫異的望著我,問道:“林烯,你這酒量幹了一碗沒事兒?”
一碗等於一斤酒,我的酒量最多也就是半斤,看著自己剛剛放在桌子上的空碗,我也不禁覺得有點驚愕。
自己什麽時候成了海量了?
這時,老太太沒有讓我坐下,而是安排老翁過來,帶著我一個個給親戚朋友們敬酒。
一個人他媽的一碗啊,少喝一滴就要罵娘。
我心想,就算是牽頭驢過來,也一定悶倒了驢,又何況是我呢?
漸漸地,我感覺有點頭暈目眩。
可是,還差著四五桌還沒有敬酒,我扭頭含糊的問老翁,“能不能休息一會兒再喝啊,照這個喝法喝下去,別說一會兒洞房了,我就是扶著牆也走不回去。”
老翁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搖了搖頭,說道:“林烯,你什麽時候見過撒尿尿半截憋回去的?一鼓作氣喝完了,你再休息吧。”
眼見還有四十多個人在我的麵前衝著我笑,我不禁有點膽顫了起來。
“替酒可以嗎?”我拉了一把老翁的小臂,追問道:“我可真的不行了,喝多了我到沒事,我怕一會兒給大夥來個現場直播,你們收拾起來麻煩,我自己也難受啊。”
想來這個老翁還不知道什麽是現場直播,他望著我的眼神裏充滿了不解。
為了讓他更形象生動的理解我們年輕人的詞匯,我伸手摳進了嗓子眼裏,做了一個嘔吐的動作,他才似是明白了我的意思。
“可以……”老翁回眸間似是望向了老太太,“隻是,他隻能替你喝八個,你選好八個人就行了。”
八個人就是八斤白酒,王三萬兩碗不過崗,八碗,估計他能直接睡到大後天早上。
我心想,一個人倒下無所謂,不能讓兩個人都倒了啊,至少也得有一個人保持著清醒,要不然萬一有個什麽突發狀況,豈不是我們兩個人被人抬著賣了,也不知道。
狼群應該還在這院子外麵,這時它們的嚎叫聲又穿透了眾人熙熙攘攘的交談聲,傳到了我的耳際。
一時間,我似是突然清醒了不少。
“來吧,我一個人來。”我遞了空碗給老翁,讓他再斟滿,今天不醉不歸。
老翁真他媽的是一個人實在人,每一碗倒得都是差一滴就溢出碗邊。
我接過盛滿白酒的碗,便又開始了繼續攻城掠地。
也就是這酒好,要不然別說是上頭,隻胃裏就受不了。
等終於打一圈,我回到王三萬的身邊,他調侃著問我:“要不要和我也幹一個?”
外人是沒有辦法,王三萬可是親親自己人啊,我瞪了他一眼,說道:“王叔,你是不是猴子派來的救兵啊,是給我壓上這最後一根稻草,見我倒下了,你才高興是不是?”
一句句話說出口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舌頭都在打結。
王三萬嗤笑道:“林烯,咱們爺倆是該喝一個的,這和是不是自己人沒有關係,你今天大婚,我怎麽能不和你碰一碗?”
“好!”我沒有再過多的猶豫,酒都已經喝到了這個份上,我還再擔心什麽呢?
況且,王三萬說得句句在理,都和外人喝成這份上了,怎麽能少了他?
他可是和我一路生生死死走到今天的王三萬啊。
豪飲總是痛快的,也最是浪費的,喝得嘴裏得不少,落在地上,打在身上的更多。
王三萬似是才第一次喝這個酒,喝完以後不住的咋舌。
“林烯,我喝過三十年的老白幹,這酒喝到嘴裏的口感,怎麽像是三百年的?”
我之前也沒喝過什麽別的酒,隻喝過林海楓的自釀,又怎麽能分辨出酒的年限,還有酒的品種呢?
不過,我依舊保持著一個優良的作風,那就是對王三萬的話深信不疑。
“三百年?”
“是啊,三百年!”
這裏的人能搬到這兒隱居,莫不是已經有三百年了?
九進九出的院落,雖然沒有走完,可是已經走到了第五進,卻依舊沒有聞到釀酒作坊的氣味。
我知道,酒場的附近往往都是香飄萬裏,怎麽可能除了野草、野花的味道聞不見別的呢?
正在猶疑的時候,老太太關切的聲音,從我的一側傳了過來。
“林烯,喝了不少的酒了,自己吃點菜,這些我可不安排你了,我也不知道你喜歡吃葷,還是喜歡吃素。”
我搖擺著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歎笑道:“老太太,狼行千裏吃肉,狗行千裏吃屎,我當然是吃肉了啊。”
也不知道為什麽,我的話音剛剛落下,那些和我碰酒時稱兄道弟的人們,突然以一種淩冽的目光注視著我。
王三萬也感覺到了他們充滿著敵意的目光,輕拍著我的大腿,說道:“林烯,這兒的人對狼這個字眼太敏感了,你最好給他們解釋一下。”
狼,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種能看透陰陽兩界的動物。
他們冒著綠光的眼睛,是上天的賜予他們穿透黑夜用的。
無論什麽樣的夜色,哪怕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它們都無一例外的能看清方圓幾公裏範圍內的一切。
一瞬間,我突然意識到了這群人非人即鬼的事實。
三百年的好酒,裹腳的新娘子,還有這百十來人對於狼這個字眼的敏感,都讓我愈來愈覺得身處在一個鬼窟裏。
“老太太,我的意思就是喜歡吃肉了,你們不要這麽緊張行不行?剛剛結婚的大好日子,能不能歡快起來。”
也許是老太太覺得我這個人還不錯,也許是他們也並不想影響這樣歡愉的氣氛。
過了片刻,老太太帶頭憨笑了幾聲,便又開始了下一輪的觥籌交錯。
酒,是個好東西,一醉解千愁。
季鵬成走了,我傷心難過,甚至離開瑞城縣走到這兒了,我還總會想起這個老大哥。
他對我算是用盡了心,不僅僅給了我他的房產,還教導著我怎麽做一個男人,一個合格的軍人。
更是將我看成了自己人,在家屬院裏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任命我為招待所的所長。
雖然,這一任命沒有被後來的參謀長張權海承認,但是這一知遇之恩,我怎麽能忘卻呢?
眼角不知不覺滑落了一滴思念的淚水,與此同時,林小花的身影似是在我的腦海裏不停的閃現。
我仿佛能聽到她嬉笑的聲音,還有看到她那頑皮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