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之中的萬幸,最後林小花還是抱住了水槍頭。
也不知道她哪裏來得那麽大的力氣,將槍頭直衝著季鵬成的正臉衝了過去,並且看似是要比我剛才穩健的很多。
湍急的水流從她的手中源源不斷的噴湧而出,一時間季鵬成便徹徹底底的成了一個落湯雞,軍裝濕漉漉的打在他的身上,我似是都能看到季鵬成健碩的肌肉和傲人的骨架。
房間內的水位也與此同時漸漸的升高,朝著門口的方向緩緩的溢出,屍體浸泡在湍急的水流裏,不知不覺的已經在緩緩移動,並且每次調轉的方向都不一樣。
我生怕林小花將季鵬成身上的符文先衝掉,那樣劉所長的陰魂就會順利逃脫,我本想提醒她一下,沒想到在她附體之後,我竟不能開口說話。
一時間,我心急如焚。
王三萬也在不停的回頭看著我,目中的急切似是要將兩隻眼珠子都瞪了出來。我雖然心知肚明他的本意,可是這樣的信息,我又怎麽能傳達得了?
林小花和王三萬並沒有我和他之間的那種默契,她根本沒有領會了王三萬的意思,還有我的擔憂。
正在我們兩個都不知道該如何提醒林小花的時候,她自己竟然一個踉蹌,摔倒在了一名戰士的屍體上。
屍臭和水花同時間飄**了起來,林小花驚呼的瞬間,我還不小心喝了幾口。
盡管反胃的厲害,也覺得極其的惡心,但是身體依然不受我的控製,卻始終是無能為力。
房間內的水位早就沒過了腳踝,水槍的後座力又這麽大,屍體每分每秒都在移動,雖然我提前考慮到了會滑倒的因素,可是我又不能提醒林小花。
這時,水槍直衝著天花板衝了上去。
湍急的水流帶著不少的牆皮還有蜘蛛網一起落了一下來。
潛意識裏我是要閉眼的,隻是此時我還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哪怕是眼瞼。
一大堆不知所雲的東西就這麽掉進了我的眸底,幸好水流大,又再一次的將它們從我的眼眶裏衝了出去。
我以為這下算是完了,功虧一簣。
不僅僅腳下沒有著力點,林小花無法再一次站起來,就連王三萬也已經堅持到了快要放棄的時候。
可是,片刻之後,王三萬竟然走了過來。
他將林小花一把扶了起來,問道:“有沒有摔疼啊?”
我心想:最後一團黑煙了,難道就這麽錯過了最佳消滅劉所長的機會嗎?
在驚愕之餘,我開口問王三萬時,竟又突然衝破了嗓子眼的阻礙,說出了聲音。
“王叔,你怎麽過來了?”
王三萬的嘴角欣然的揚起了一抹笑意,淡淡的說道:“林烯,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劉所長了,剛才你們村的林小花滑到的瞬間,將那一股黑煙衝了一下,劉所長已經魂飛魄散了。”
我著實難以想象這是何等的巧合,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我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是我絕不對不能懷疑王三萬。
更何況,他比我更了解那團黑煙對於我們意味著什麽。
我環視了一圈打算好好感謝一下林小花,可是看一圈竟沒有發現她的身影。
王三萬知道我的心思,指著門口的位置,歎笑著說道:“林烯,別瞎找了,林小花在門口呢。”
我順著王三萬手指的方向望去,這時的林小花也正在望著我。
這麽多年以來,我從沒有像今天一樣覺得她美。
那一雙無辜而又水汪汪的眼神中,似是對剛才讓我的身體平白挨了幾下,滿含歉意。
我看著她乖巧的模樣,不禁笑出了聲。
這笑是我這麽長久以來最爽朗、最痛快的一次。
不僅僅是因為我們以後,再也不會因為劉所長的報複而擔驚害怕,更是因為四爺的血海深仇,我和王三萬已經替她報了。
王三萬輕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將我一把扶了起來,憨笑著說道:“林烯,你去把水槍關了吧,要不然一會兒招待所裏都要被水淹了。”
我微微點頭應了一聲,剛要離開這個房間,卻餘光瞟見了還趴在水中的季鵬成。
每一次他被陰魂附體之後,總是會在魂魄離開以後,像沒事兒人一樣的站了起來,可是這次卻依舊在地下一動不動。
房間內的水位還在緩緩提升,眼看就要沒過他的鼻息。
我給王三萬遞了個眼色,說道:“王叔,我去關水,你看看季團長怎麽樣了,怎麽還趴著啊,快讓他起來吧。”
王三萬淺淺的“嗯”了一聲,轉身蹲在了季鵬成的身邊。
趁著這個功夫,我小跑著到了招待所的大廳,將水閥擰緊。
林小花衝著我嬉笑道:“林烯,這下你們沒有後顧之憂,什麽時候陪我一起回林家村啊?”
我考慮到王三萬還要送葬四爺和嫂子的事情,所以沒有給她一個確定的答複,含糊的說道:“林小花,這件事情一忙完,我就回去,好嗎?”
林小花似是不確定了日期,絕不罷休的模樣,她在我的身邊撒嬌,拽著我濕漉漉的衣角,接著說道:“林烯,你說個時間唄,我可以等……”
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一個男人都一樣,反正我是麵對一個女孩,甚至是一個女鬼,也總是會憐香惜玉。
在她的幾次軟磨硬泡後,我實在受不了女人的嬌媚,終於告訴她,“小花,一會兒我問問王叔,定了時間我馬上告訴你,可以嗎?”
畢竟剛才她也有一份莫大的功勞,若不是她的及時出手,我們現在怎麽可能將劉所長的陰魂消滅。
鑒於此,我想,王三萬不會不知恩圖報。
林小花終於鬆開了抓著我衣角的纖細雙手,臉頰處似是泛起了淡淡的緋紅。
她含苞待放的模樣,抬眼看著我,癡癡的說道:“林烯,你真好,要是早知道你是這樣的話,我就早早和你在一起了。”
我心想:就算是她願意,我那會兒還是一個沒有知覺屍體,又怎麽可能呢?
看來是有緣無分的一場,也就沒有繼續幻想下去。
我本想說一些感謝她的話,林小花卻先搖了搖頭,說道:“林烯,你要是想謝謝我的話,就陪著我一起回林家村看看吧,全村的人都被不知道什麽東西害死了。”
她聲音中的顫栗,我感覺得到,不僅僅是因為恐懼,更是因為親人和鄉親們死去時的悲傷。
當我再回到房間的時候,王三萬已經坐在了水裏,季鵬成的頭枕在他的腿上,還是沒有反應。
我疑惑的問王三萬,“季團長還沒有醒來嗎?他怎麽樣了?”
王三萬衝著我搖了搖頭,我著實分辨不出他臉頰上的是淚水,還是地上的水珠。
我隻是感覺到房間內壓抑的氛圍,愈來愈凝重,甚至我都覺得有一種似是到了讓人窒息的程度。
死寂!在這個房間裏毋庸置疑。
十二俱戰士淩亂的屍體,再加上四爺的金絲楠木的棺槨,已經將這裏裝點成了一個亂墳崗般的地獄。
在這裏,我除了王三萬和我的呼吸聲,還有湍湍細流緩緩的從房門的位置流出的聲音,我已經聽不到任何的聲響。
我不相信季鵬成就這麽離開了我們,他可是一個在戰場上無數子彈都沒有射中的戰士,怎麽可能就這麽簡單的犧牲在了這兒呢?
“季團長!”我歇斯底裏的大叫著衝了進去,腳下的水花被我踩起了半米來高。
當我走到王三萬身邊的時候,這才看見季鵬成的臉色已經煞白的根本沒有一丁點的血色。
在水裏浸泡後的皮膚囊中,分明就是一個在河裏打撈上來的死屍。
這樣的模樣,這樣的死法,我曾經在林家村那年發洪水的時候見到過。
可是……
季鵬成怎麽可能就這麽死了呢?
我蹲下~身子,顫抖的又問了一遍王三萬,“他是不是死了?”
在王三萬哽咽的回答中,我這才確定了下來。
死者已逝,我不會像一些不懂事的人一樣抱著他的屍體搖晃。
我知道,死者更希望的是寧靜。
他們也希望看見所有關心他們的,或者是他們關心的人,不要悲傷,要積極麵對人生的慘淡和無奈。
可是,我仍有一點想不明白,季鵬成脖子上一直戴著王三萬剛剛給了的墨玉貔貅,而劉所長的法力並沒有足夠的強大,他又是怎麽被劉所長附體了呢?
我問王三萬的時候,聲音雖然哽咽,但是字字清晰,甚至我覺得門口的林小花也應該聽得清楚才是。
可是,王三萬的眼角竟飄忽了一下,他側著頭又反問我:“林烯,你和我說什麽呢?我怎麽聽不見?”
我以為是王三萬在騙我,他不想告訴我其中的懸迷,所以也就沒有繼續追問。
王三萬狠狠推了我一把,目中竟有些埋怨的,問我:“林烯,我問你剛才和我說什麽呢?”
我萬般無奈,隻得重複了一遍:“王叔,墨玉貔貅不會抵擋不了劉所長的附體了嗎?季團長又是怎麽死了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我接近聲嘶力竭,可是王三萬卻仍舊是一臉的茫然。
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他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