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方向盤的一閃,我雖然急速調整了方向,但是後座的王三萬已經碰到了車窗。

劇烈的撞擊聲,我以為他會受傷,便隻靜等著一頓訓斥。

可是在低沉的呻~吟聲之後,在後座傳來的竟是王三萬柔和的提醒。

“林烯,好好開車,不要分心,先不要和這個小姑娘置氣,等我們到了招待所看看情況,到時候你再和她廢話也不遲!”

男人的魄力和紳士的風度,在一瞬間全都顯現在王三萬的身上。

我想,他一定是恢複了八九成的鬥誌。

否則的話,絕不可能這麽冷靜的說出來這一番話。

我微微點了點頭,瞟了眼後視鏡裏的王三萬,他也正衝著我憨笑。

好久沒有這麽肩並肩一起戰鬥的感覺,我竟突然有了一種首戰用我,用我必勝的信心。

雖然,我剛剛也就隻學會了最基本的定身咒。

可是,我這麽多年從未有過如此的自信。

有的時候,一場戰鬥的勝負隻是單純的取決與戰士的戰鬥意誌。

我想,我們現在一定是戰無不勝的。

就這樣,即便林小花在副駕的位置上還在喋喋不休,我和王三萬也沒有再理她一句。

過了不到二十分鍾的時間,我將帕薩特停穩在部隊招待所的門口。

王三萬和我一起下了車,便朝著旋轉門走了進去。

此時的天際已經漸漸的明朗了起來,夜風的陰冷也已經被晨風的陰濕所代替。

王三萬從我的手中接過公文包,從裏麵抓了一把符文直接放在嘴裏嚼了一會兒,然後裝進了自己的褲子口袋。

我知道,他這是提前做一些必要的準備,並不是心虛,所以我也沒有過多的在意。

直到進了招待所的大門,我感覺到一陣強烈的陰氣,便理解了王三萬的心思。

他是寧願將自己和這陰森一起被我定住,也不願意放過那些企圖傷害四爺的魂魄。

林小花剛才沒有和我們一起下車,卻此時突然出現在了我們的麵前。

她阻止我們再向前走一步,用她的話來講就是:“你們要是不想死的這麽早的話,就快點兒離開這裏!”

季鵬成還在這兒,四爺也在右手的第一個房間裏躺著。

我們怎麽能放棄和自己一起生死與共的戰友,雖然他的級別很高,容易讓別人誤會我們的多企圖。

可是王三萬又怎麽能舍得下不要名,不要利,一直陪著他走過風風雨雨幾十年的四爺?

在拒絕了林小花的阻攔後,王三萬扭頭和我說:“林烯,你去把公文包放回車裏再過來,我先進去看看。”

我看見他眼神裏的淚花,便已經明白了王三萬的真實意圖。

生死一線之間,我怎麽可能讓王三萬一個人衝鋒陷陣。

我知道,他是把生的機會留給了我,他想一個人衝進去拚個魚死網破。

但是,我絕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所以,我一把接過公文包,一個人朝著四爺的停屍間走了過去。

我走了還沒有幾步,便能聽到王三萬在身後的笑聲。

他是在竊喜,也是在自豪,他終於不再孤單,哪怕是黃泉路上,也有我陪著他一起走這一遭。

而林小花在她的長歎聲之餘,並沒有再一次的阻止我們,而是大聲告訴我,剛才附體在她身上的另一個魂魄是誰。

我一邊視死如歸的繼續向前走著,一邊都能聽見自己心碎的聲音。

她告訴我們,“我的身體裏另一個魂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己的母親,她舍不得我,怕我一個人在外麵被人欺負了……”

天底下最偉大的母愛,至死不休。

我沒有經曆過,但是我一直憧憬著,哪怕是我一會兒就要麵對死亡的招喚。

王三萬在進門的刹那間超過了我,他將我抵在後背的時候,還衝著我先笑了一下。

這時,房間裏的一切都讓我們楞了神。

十二個部隊上的戰士都已經慘死在了原地,一個個都是七竅流血,死狀的模樣像極了四爺。

我和王三萬來不及細想,隻轉眼間便又看見了季鵬成已經奄奄一息的躺在一旁。

我本想搶先一步衝進去,可是被王三萬一把攔了回來。

我剛要詫異的質問他:“季鵬成還活著,你不打算救他了嗎?”

這時,我隻見他的右手探向了剛才裝進符文的褲子口袋裏。

片刻之後,王三萬伏在我的耳邊,低聲和我說:“林烯,季團長現在還活著,一定是一個陰謀,十二個戰士都死了,我就不相信這個陰魂能放過季鵬成,說不定他現在已經被陰魂附了體,這是在引~誘咱們一起過去。”

我一想,王三萬的分析也確實有道理,也就沒有那最後的一絲不理解和埋怨。

同時,我也欽佩著他能在此時此刻,還能保持著沉著冷靜的頭腦。

就這樣,王三萬和我凝視著在地上痛苦掙紮的季鵬成,大約過了二十分鍾,直到我實在看不下去了,我才又開口問道:“王叔,這麽一直看著也不是個事兒啊,要是季鵬成沒有被附體的話,豈不是咱們就這樣看著他死?”

人世間殘忍的事情有太多太多,我覺得隻這樣看著對自己好的人死在麵前,而見死不救,便是最殘忍不過的。

若是真的因為我們的原因季鵬成死了,我想以後的歲月裏,我將無法原諒自己。

我不知道王三萬是不是也這麽想,可是我已經下定決心要去救他。

過了這麽久,我們也無法分辨他是不是讓陰魂附體,除了拚死過去一次,我們並不能改變什麽。

正在我打算瞞著王三萬先衝過去的時候,林小花在我的身邊喝止道:“林烯,不是你想得那麽簡單,你不要冒傻氣行不行?”

這時,王三萬也發現了我的企圖,他一把拽住我的領子,厲聲說道:“林烯,四爺的頭天還沒有過了,這個陰魂能進了房間連殺十二個人,你想想他的實力吧,如果你現在進去,也頂多是第十三個死人而已,根本救不了季鵬成。”

聽到這裏,我不自然的怔了一下。

王三萬說得確實在情在理,四爺的屍體還在裏麵躺著,這個陰魂是怎麽能在四爺的地盤裏這麽放肆呢?

我問王三萬,“裏麵的陰魂是不是劉所長?”

王三萬沉默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道:“林烯,我也不太確定,不過我感覺十有八九就是他,否則的話,四爺的停屍間別的陰魂怎麽可能來去自如呢?除了知道風水密碼的劉所長能避開四爺陰氣的直衝,我著實想不到別人。”

我知道,王三萬的分析是對的。

可是季鵬成抽搐掙紮的模樣,實在是讓我覺得不能再這麽等下去了。

他要是真的死在我的麵前,我不僅僅是良心上過不去,就連以後的我都不知道怎麽活下去。

一個能將房子給了我的人,我怎麽能眼睜睜的看著他這樣痛楚。

甚至,我都已經想到了開槍結束他的生命,在減輕他的痛苦的同時,也讓自己盡快釋然下去。

旋即,我又追問王三萬,“我們這是要等到什麽時候才可以進去?”

王三萬依舊搖了搖頭,但是並沒有再多說一句。

這時,林小花接了話茬。

她告訴我,“隻要季鵬成死了,或者四爺的陰氣衝撞到那個陰魂,你們就可以進去了。”

明顯的見死不救,已經讓林小花一語道破。

我提議去打些水,一會兒朝著季鵬成的身子潑幾盆。

如果真的是劉所長的話,他不是火命怕水嗎?

王三萬楞了會神,突然說道:“對,林烯,你先去打水,我有辦法了。”

終於聽到王三萬有了營救季鵬成的方法,我二話沒說,轉身便跑到二樓所長室裏拿了那個臉盆,去接了滿滿的一盆水又跑了回來。

為了不讓劉所長看見我們的計劃,我將水盆端回來的時候,並沒有在門口出現。

我放到拐角的時候,衝著王三萬輕咳了幾聲,他走過來一邊叮囑我,“不要喘粗氣,萬一陰魂吸了你的陽氣。”一邊將口袋裏的符文,盡數放在了水裏。

我詫異的看著盆裏的數十張符文漸漸的沉到了水底,心裏卻在疑惑著這樣的辦法到底能不能行。

這分明就是要用定身咒先要將劉所長定住,然後再想別的辦法。

可是,每次劉所長一見水便會化成一股黑煙四竄,如果符文還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豈不是進去的人就有生命危險?

現在我後悔極了出這麽個餿主意,可是已經為時已晚。

我本想問一聲王三萬能有幾成的把握,剛要張嘴,便被他的怒目而視生硬的憋了回去。

劉所長就在裏麵,我現在聲音無論多小,他應該都可以聽得到。

要是這個辦法他提前知道了,我也就不必再問還有幾成的把握。

不僅僅季鵬成要死,我和王三萬也不會再有一個人活得離開招待所的大門。

王三萬做的沒錯,後來我也想明白了這個道理。

可是,眼下生死一線之間,最少得有七八成的把握,我們才能進去拚這一次。

我躊躇了片刻,和王三萬說:“我進去看看四爺吧?”

王三萬微微搖了搖頭,卻聲音的洪亮的說道:“你個小屁孩,四爺是我的老婆,你憑什麽去看她啊?”

話音還未落下,王三萬突然間長身而起,冷“哼”了一聲之後,將洗臉盆一同端了起來。

我看見他走進去的時候,嘴角似是揚起了一抹淡笑。

毋庸置疑,這笑裏閃爍著的便是王三萬魚死網破的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