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漸漸的青筋乍現,雙眸愈來愈茫然,並且充滿了血絲。
我知道,這是快要因為缺氧暈厥的先兆。
為了不讓他平白的休克過去,我良心發現,緩緩的擰開了氧氣瓶的開關。
當然,在他沒有同意我的提議之前,我是不會全部打開的。
我泯然笑了笑,接著問他:“兄弟,你覺得我的提議怎麽樣,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病友急促的呼吸了一會兒,連連點頭,說道:“大哥,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都怪我剛才多嘴。”
至此,其它幾個躍躍欲試的病號也就沉寂了下去。
在ICU的病區裏,我成了他們人見人怕的惡魔,甚至可以這麽說,我決定著他們的生死,決定著他們的命運。
王三萬一直在旁邊沒有說一句話,直到這個病友認了慫,才裝模作樣的訓誡我,“林烯,你也太調皮了吧,他們都是病號,你這麽做,是不是有點兒太不江湖了?”
看得出來,王三萬是刻意想讓這間病房裏緊張的氛圍舒緩一些,他也生怕這些病號們一時的緊張,真的有什麽三長兩短。
我不是不懂理的人,也就隨便應和了一聲,“遵命。”
但是,我覺得這些病號怎麽說也是人,是人都是一股子賤性。
若沒有我的這麽威脅,估計就算是天亮了,他們的廢話連篇也不會停的。
我清楚,這還是他們不能下床,否則的話,真的會過來跟我們玩個碰瓷,亦或者是真的要拚命。
王三萬後來又訓斥了我幾句,然後把我叫到了他的身邊,安排了我接下來的一套流程。
他還是打算將嫂子的魂魄救出來再說,畢竟一日夫妻百日恩。
更何況,嫂子癱瘓在床也是因為救王三萬。
他不是一個不知恩圖報的人,遇到了現在的情況,縱使他不想這麽過下去,也不得不先報了這幾十年的恩情再說。
我站在一旁安靜的聽著,王三萬一字字的描述著我要做的事情。
他讓我先記住一段口訣,一會兒再他扯下林小花臉上的符文後,緊接著他會再貼一次新的符文上去。
按照這個房間的陰氣順序來說,嫂子應該是會趁著這個功夫溜出來。
而剩下的那個陰魂,則會由於嫂子剛剛過世的陰蒙,將那個魂魄逼停在林小花的體位。
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隻明白了要在他扯下符文的刹那間先念咒語。
其餘的道理,我也隻是淺顯的懂了一些皮毛。
很快,在王三萬第三根小指落下的時候,我便將這段簡單的定身咒反複的念了起來。
林小花的身體隻是抽搐了一下,在我和王三萬緊密的配合之中,也僅僅是一下。
之後,王三萬叫停了我。
他告訴我,“你嫂子應該是已經出來了,若不然,我也是仁至義盡。”
就在這個時候,我似是聽到了剛才熟悉的聲音。
王三萬望著我的身側,叫著嫂子的名字,說道:“今天天一亮,我就給你送葬,我勸你還是去陰間吧,留在這兒,你將來會痛苦的,甚至比你這幾十年一直癱瘓在床還痛苦。”
嫂子的聲音在我的一旁斷斷續續的傳來。
我以為她是要堅持,誰曾想,她竟同意了王三萬的提議。
這短短的幾分鍾之內,改變的不僅僅是王三萬一個人。
她,似是也後悔了這一生的付出,一輩子的代價換來的竟是王三萬移情別戀,無論是哪一個女人,也不願意再續這樣的前緣。
我能理解,王三萬自然也可以明白。
他微微點了點頭,衝著我身側的空地走了過去。
“你在這兒等一會兒吧,遲點我派人過來接你。”
說罷,王三萬轉身衝著我揮了揮手,示意我們可以走了。
可是,我還想將林小花也救出來。
畢竟,林家村全村老少的慘死,還在提醒著我。
甚至,我能感覺得到,如果這件事情不處理好的話,也許下一個人就是我也說不定。
更何況,另一個陰魂究竟是誰,我們還沒有搞清楚,這樣草草就離開這裏,以後我們又從何得知。
王三萬見我一直呆滯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扭頭催促道:“林烯,你還有事兒嗎?”
我將心中的疑惑不得不告訴了王三萬,甚至將自己的一些揣測也說了出來。
王三萬眉頭微皺,目光不自覺的移到了林小花的臉上。
我不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是什麽,可是我的決心已定。
雖然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不合理的要求聽起來有點過分。
但是,若現在還不說的話,以後這樣的機會便不會再有。
今天若不是趁著嫂子剛剛過世的陰氣鼎盛,我們又怎麽能輕易製服兩個陰魂呢?
王三萬沉默了一會兒,他也覺得我的建議是正確的。
正當我們決定再想想別的辦法,分辨出另一個潛伏在林小花體內的陰魂是誰的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王三萬給我遞了個眼色,讓我幫他過去拿一下。
我應了一聲,轉身跑到了病床邊上。
鈴聲一直在響著,我雖然聽得見聲音,卻找了半天還是沒有找見。
過了一會兒,鈴聲已經停了,王三萬見我還在嫂子的**翻找著,提醒了我一句,“林烯,手機在公文包裏,你竟瞎找什麽呢?”
我心想,手機也不是我放的,並且聲音也不大,我怎麽能分辨出是在哪?
當然,我不會和王三萬因為這麽小的事情頂嘴,幫他掏出手機以後,我給他遞到了手上。
王三萬還沒接過,便輕聲問我:“是誰的電話啊?”
有些道理我還是清楚的,該看的看,不該看的不看。
我剛才遞手機的時候,刻意將屏幕的一麵朝了下,哪裏會知道來電是誰打過來的。
我搖了搖頭,嘟囔道:“王叔,我沒注意,你自己看看吧。”
本來以為王三萬會因為這件事情生氣,沒想到,他一邊翻轉手機,一邊衝著我滿意的笑了笑。
看得出來,我這一歪打正著又對了王三萬的心思。
隻不過,他看見屏幕來電的時候,眉頭又鎖在了一起。
甚至,比剛才思考怎麽將兩個魂魄剝離,更加的緊鎖。
我沒有多嘴,隻是一直看著王三萬。
我生怕他有什麽事情要安排我,便將精力全部都集中在了他的眸底。
王三萬似是回拔了電話號碼,我站得距離離他並不遠,已經清楚的聽見了電話未接通時的聲音。
不肖片刻,那頭接通了電話。
我聽到了季鵬成的聲音,緊接著就是一陣短促的呼救聲。
我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畢竟是在部隊招待所裏,又有誰能動得了一團之長呢?
可是,王三萬一直的驚呼,並沒有再聽見他的聲音,我便確定了,那邊出了急事。
王三萬再也顧不上ICU病房裏的瑣事,讓我將公文包拿上,一起跑到了帕薩特的車邊。
在臨走的時候,我們都沒有關門,也許是風大的原因將林小花臉上的符文吹散。
也許是有病友跑到嫂子的屍體邊想要報複。
正當我要打開車門的時候,林小花已經站在了我的身邊。
她輕喘著,說道:“林烯,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王三萬也看見了林小花,他似是比我還驚訝萬分。
我扭頭征求聞王三萬意思,在他焦急的默許之後,我們三人一起將帕薩特駛離了醫院的大門。
這時,天邊已經泛起了淡淡的魚肚白,路上除了幾個打掃衛生的清潔工人,還沒有晨練的人。
我瞟了眼汽車中控台上的時間,此時才不過淩晨四點多一點兒。
王三萬心急如焚的後座一直喘著粗氣,我知道他不僅僅是擔心季鵬成,更是擔心四爺的屍體會不會出現什麽意外。
當時我們走的時候,屍體已經有些變形和腐爛,我記得我看見四爺屍體第一麵的時候,都有種想嘔吐的感覺。
再從後視鏡裏看王三萬的神色,我不得不往更壞的方麵去想。
若是有一個同行經過那裏,一定會將這個不人不鬼的屍體當場處理。
也許,一把大火已經燃起;也許,他會用更強的法術將四爺的魂魄打的魂飛魄散。
車速本以超過了一百二十馬力,王三萬似是覺得還慢,一遍一遍的催促著我。
這時,林小花的一聲淡笑,差點沒讓我把車開到了花池。
我扭頭詫異的問她:“你是不是有病呢?好好的笑什麽?”
鬼哭狼嚎在這個時候也許我並不會再害怕,可是陰魂滲人的嗤笑,讓我不得不以為她還是不是她。
還有一個陌生的陰魂,到現在我們還沒有搞清楚這個人是誰,我不得不提高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林小花側了下頭,輕眨著眼瞼,反問我:“林烯,你還真的是王三萬的走狗,林家村的人都死光了,你現在居然開得這麽快的速度回去救一個死人!”
我心想,走狗也好,奴隸也罷,這個世界上若是再多一些像王三萬的人,我都願意每天被人呼來喚去。
孤單了十九年,寂寥了十九年,我的這種感覺,她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林小花小的時候,是全村所有人的焦點,每天有無數的男孩兒圍在她的身邊,她除了炫耀自己的矯情和美貌之外,她根本不會用心去體會另一個人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