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口距陌園的距離並不近,待君莫寒將楚夜離帶入房中,輕聲喚她的名字時,卻見她隻是閉著雙眸,並不作答。君莫寒皺起眉頭,又喚了兩聲,才發現她早在半路上便痛昏了過去,昏迷中貝齒仍然緊緊咬著下唇,連將嘴唇咬出了血也不覺得疼痛。

君莫寒快步走到床前,小心翼翼的將楚夜離輕放在床上躺平,回頭對剛剛衝進來的上官暮雨道:“暮雨,去打一盆熱水,再去我房裏把續骨膏拿來,還有接骨用的夾板,在櫃子右側第二個箱子中。”

上官暮雨聞言,點了點頭,急忙又跑了出去。

君莫寒坐在床邊,低頭看向楚夜離,伸手將她被冷汗浸濕貼著額頭的碎發挑了開,露出她微微有些發涼的額頭,不禁有些出神了。

即使在路上痛的昏了過去,也不肯喊一聲痛,掉一滴眼淚——

就如那日,第一次見到跪在地上撿著散落草藥的她,她總是那樣平靜的對待周圍的一切,不去找人吵鬧,不去找人訴苦,也不肯接受他遞過來的一瓶傷藥——

君莫寒有些疼惜的看著楚夜離昏迷的小臉,痛為什麽總是自己一個人承擔——

“師兄,熱水打好了,藥也帶來了”,上官暮雨一身紅衣匆匆而至,急切的聲音打亂了君莫寒的沉思。

君莫寒抬頭對上官暮雨微微一笑,道:“藥和熱水放下就好了,你先出去。”

上官暮雨聞言,眸子暗了暗,雖然想留在這裏,卻也怕耽誤了楚夜離的治療,隻得不再多言出了房間,順手關上了門。

師兄總是這樣為人著想,此刻不讓她留下來,是怕她看了會難受吧——

待上官暮雨將房門關上,君莫寒的表情嚴肅起來,伸手盡可能輕的將楚夜離腿上的衣裙撕開,當看到她露出的青腫的小腿,他不禁皺了皺眉頭。

雖然君莫寒的動作已經很輕,卻還是驚醒了楚夜離,她躺在床上有些不安的動了一下身子,隨之而來的是徹骨的疼痛。

君莫寒溫聲道:“別動”,楚夜離聞言,徹底清醒了過來,知道君莫寒正在為她醫治。

君莫寒的聲音似對她有安慰的力量,使她雖然痛的直冒冷汗,卻也隻是皺著眉,安靜下來不敢再動,隻是又緊緊的咬住了下唇。

這邊上官暮雨出了房間,也沒有離開,一直守在房門外。她雖性子急些,但也不敢推門而入。如此過了半個時辰,上官暮雨也不見裏麵有何動靜,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見君莫寒推門而出,額頭上還有些汗珠。

上官暮雨見君莫寒出來,越過他的身體向裏屋望去,隻見楚夜離躺在床上,看不出所以然來,便急切問道:“離兒怎麽樣?”

君莫寒一笑,道:“沒有什麽大礙了,隻是這一段時間下不了床”,言罷,他關上房門,道:“小聲些,離兒剛剛入睡。”

上官暮雨本想問什麽,聞他此言,也便放了心,沒有多言。

楚夜離傷的隻是腿,第二日清晨醒來,也就不再有昨日那種虛脫無力感,左腿雖然仍是痛的厲害,倒也不似昨日那般無法忍受。

楚夜離微微向床外側頭,便看到君莫寒正一身白衣坐在椅上,背對著她,聽到她這邊的動靜,回過頭來,朝她微微一笑,道:“醒了麽?”

楚夜離聞言,輕微點點頭,臉色雖還有些蒼白,但眸子已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無瀾,朝他一笑。

“離兒”,上官暮雨一身紅衣映入眼簾,笑盈盈的走了過來,手裏還端著一個瓷碗,她見君莫寒也在,便朝他打招呼道:“臭師兄,早啊。”

君莫寒早已習慣她這種稱呼,朝她微笑點頭:“早,暮雨。”

上官暮雨轉過身去,也不再理睬君莫寒,徑直走向床邊,臉上又露出了甜甜的酒窩,將手中的瓷碗微微向前送,眯著月牙狀的笑眼道:“好離兒,你看我給你做了些什麽。”

楚夜離聞言,微微撐起身子,上官暮雨在一旁見狀,連忙騰出一隻手扶住她,讓她靠在了枕上。

略帶疑惑的接過瓷碗,楚夜離向碗裏看了看,不禁問道:“暮雨,這是什麽?”

上官暮雨嘻嘻笑道:“這個啊,燕窩粥嘛,是我親手做的。”

無神穀裏的眾人都是自力更生,君莫寒雖在無神穀中地位頗高,但陌園也不會受到穀中人的特殊照顧。平日裏,陌園的飲食都是由君莫寒與上官暮雨二人完成,自從楚夜離來了以後,君莫寒便君子遠於包廚,陌園的飲食索性成了楚夜離與上官暮雨的事情。

隻是君莫寒與楚夜離二人均知,上官暮雨性子急,又不拘小節,平日裏都是二人在一旁才敢讓她掌廚,君莫寒雖為男子,卻也比上官暮雨細心的多,而楚夜離原來便是一人生活,對於做菜並不陌生,隻是上官暮雨經常在廚房手忙腳亂,做了這麽久的飯菜,還經常弄得大家不知所措。

君莫寒聞她此言,也不禁向這邊望來,楚夜離有些疑惑的眨著眼睛道:“這是燕窩粥?那裏麵黑黑的是什麽。”

上官暮雨聞言也將頭湊過來看,看了半響,眨著眼睛疑惑道:“奇怪啊,我沒有往裏麵放過黑色的食材呀。”

聞她此言,君莫寒拿著杯子的手都不禁微微一顫。憶起小時,暮雨曾為他做過一次糕點,隻是師父嘴饞,被他搶先吃了下去,還一邊吃著,一邊罵著暮雨沒有良心,有好東西不知道孝敬師父。隻是吃過之後,便不知師父是如何竄出房間的,二人正在疑惑,上官暮雨皺著眉頭咬了一口糕點,隨即便吐了出來,言道:“原來我把鹽當做糖放了”。

上官暮雨見二人都疑惑的望著自己,連忙保證道:“你們放心,我是仔細和劉婆婆學完之後才做的,絕對沒有問題”,說著,還舉起左手,信誓旦旦道:“我保證我這次沒有把鹽和糖弄混,我檢查了兩遍的。”

楚夜離見上官暮雨望著自己,如此保證,便也不好再多說,便端起瓷碗,用勺子舀了一小口,入口咀嚼,半響笑道:“還好,味道是對的。”

上官暮雨一嘟嘴,道:“你們做什麽這樣防著我啊,我不就是經常鹽和糖分不清麽”,言罷,她見二人聞言之後便一起望向她,低頭小聲說:“還有就是把飯菜炒胡了——”

楚夜離聞言,撲哧一笑,君莫寒卻默不做聲的走上前去,拿過楚夜離正要往嘴邊送去的勺子,又將瓷碗拿到鼻邊,細細的嗅著。

上官暮雨見狀,眯著月牙美眸笑道:“臭師兄,離兒都說我沒有把鹽糖弄混,你還嗅些什麽。”

君莫寒朝她微微一笑,道:“的確放的是糖”,上官暮雨聞言喜上眉梢,正欲說話,又被君莫寒打斷了:“隻是,你放了多少糖進去?”

上官暮雨聞言,微微一愣,道:“怎麽了,難道我放的糖不夠麽?”

君莫寒苦笑,望向楚夜離:“不是不夠,是太多了——”

剛剛楚夜離喝這第一口燕窩粥的時候,眉頭幾不可見的微微一皺,上官暮雨在一旁什麽也沒有注意到,反而被坐在椅上的君莫寒看見了。

上官暮雨搶過瓷碗,皺著眉望著碗中的燕窩粥愣了一會兒神,小小抿了一口,隨即艱難的咽下去,帶著哭腔道:“這是什麽啊,怎麽會這麽甜!”

楚夜離在一旁輕笑著,伸手欲接過燕窩粥,笑道:“暮雨第一次做東西給我吃,我怎麽能……”

話未說完,便見君莫寒將瓷碗搶了去,溫和道:“離兒現在不能吃甜膩的食物”,說著便將燕窩粥端走,放在了外屋的桌上。

上官暮雨有些哀怨的看著那碗燕窩粥,但自己剛才也嚐過了裏麵的味道,比起二人的反應,自己的還要大上許多,此時實是找不出什麽理由去反駁君莫寒。

楚夜離見君莫寒端走了燕窩粥,又看了看上官暮雨正對著君莫寒撅著嘴生悶氣,輕笑道:“君莫寒,你將我的早飯端走了,我吃什麽?”

上官暮雨聞言,立刻眉開眼笑道:“離兒,我再去做一碗去,你放心,這次我一定先嚐了味道再給你端來”,言罷,上官暮雨便欲往廚房跑去。

君莫寒微微一側身,擋住了上官暮雨的去路,笑道:“還是我和你一起去吧”,見上官暮雨疑惑的望著他,便回頭看了一眼楚夜離,道:“離兒現在還是病人。”

言下之意是,離兒現在在病中,可禁不起你這樣折騰。

上官暮雨聞言,垂頭喪氣的跟著君莫寒出了房間,楚夜離則在床上輕笑出聲。

自從這日以後,君莫寒似怕上官暮雨再“毒害”楚夜離,每日的飲食,藥湯都由他親自監督。楚夜離見上官暮雨每日為她忙裏忙外,知道她是覺得害自己受了傷,因此心裏內疚,若是不讓她為自己做些事情,依她性子定會難安,也就隨她去了。

隻是君莫寒這些日子以來,也忙了不少,每日的飲食湯藥著實要花去他不少心思,還要定時的為自己換藥,讓楚夜離有些過意不去,心下存有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