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不管是為什麽,先見到人再做打算。

付雲晴還在北區的風揚酒店,並沒有傳出什麽消息,杜璿匯報的很是中肯,付雲晴心情不好,不想工作,也不想見人,而且話裏話都透露出整件事與情有關。

饒是付雲景再淡定,不由也多問了些。

他知道韓風烈的未婚妻傅敏依,她是華容集團主席傅辰生的三女兒。

前段時間華容集團前任主席逝世,傅家生變,傅辰生奪權上位,立足未穩,曾經好幾次托人往付雲景前遞話,予以整三年度投資貸款支持換取支持,但是被付雲景婉言拒絕了,一是萬安集團不需要,二是他本人也不需要。

所以在聽到韓風烈與傅敏依訂婚消息的時候,他是有所察覺的,看來傅辰生轉移了目標,拉攏了北區青木幫,那麽連著這幾年,華容集團的投資項目應該都放在北區。

韓風烈也是個頗有能力的人,他和付雲景是龍城各據一方的後起之秀,自小就被人拿來做對比,兩人雖然在那次外來勢力壓入北區的時候聯手立了規矩,但是之後也不過是點頭之交,當北區大局已定之後,兩邊還是各做各的生意。

韓風烈追求穆曼麗,早就成了過去式,正因為此,之後他和付雲景之間關係仍是不冷不熱的。

傅家想要通過聯姻,獲得龍城大幫派的支持,事情做得很隱蔽,期間彎彎繞繞,想來旁人也不會知道付雲景的拒絕。可是若是這件事和付雲晴有了什麽牽扯,付雲景就有些頭疼了。

他應承過阿叔付容安,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妻女。

如果真如杜璿所說,整件事是為情,他希望雲晴不要犯糊塗,畢竟韓風烈訂婚已是定局。

將此種想法與杜璿一說,她想了下,才說道:“雲少,雲晴小姐心高氣傲,有些事一時想不開,可是很快就會想開的。”

付雲景若有所思,過了會兒他說道:“杜璿,我不在的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杜璿笑了笑:“這是我分內的事。”

其實她發覺了,他這次回去,瘦了許多,神色也陰鬱了許多,為付雲景端上一杯熱茶,杜璿問道:“雲少,那邊……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

她也有多年沒有回去過,隔著海,兩岸對望,故鄉已是他鄉。

“很亂。”付雲景隻回了短短兩個字,杜璿卻明白這兩個字內的含義,官黑勾結,公共基礎一味求盈利,政府隻求引資,這樣的環境對於商人來說是天堂,對於民眾來說卻是地獄。

“杜璿,你內陸家中……還有人嗎?”

杜璿回道:“有沒有人還有什麽區別。”她是被家人賣掉的,一筆錢賣掉今後的人生,若是沒有遇到付雲景,怕是還在倚欄賣笑,賣掉她的家人不會再管她的死活,同樣的,她也再沒有了家人。

“雲少,您……還請節哀。”

節哀,至親之人的離去,生者唯有節哀二字。就如同心上鮮血淋漓的挖去了一塊,傷口終究會好,可是內裏始終都是缺失的。

付雲景淡淡笑了下:“我沒事。”

他的兩頰瘦削得凹陷下去,原本俊朗疏清的長相因這瘦削,顯得越發清越。離開十多日,書房已堆積了厚厚的一摞文件,一回到書房,他仿佛就自動進入了一種工作狀態,翻看文件的神態很是認真。

隻有認真地工作,心內的那塊空落才不會被自己覺察到。

在隔壁的房間內,穆曼君也是一夜沒有睡覺,而是埋頭將付雲景帶回來的那本舊字典的書角一點點撫平壓住,用透明膠帶粘住開裂的邊緣。

一個物件,有時候是個念想。人內心的苦,不能與之分擔,她所能做得不多,唯有這樣,才能減輕內疚感。

房間內全是濃鬱的酒味,外邊有人在敲門。

一個空瓶子啪地扔到門上,發出一聲巨響,伴隨著一聲“滾”。

付雲晴半倚在沙發裏,隻覺得頭疼欲裂,電話也早已摔的四分五裂,電池滾落在一邊。

門竟然開了,付雲晴勃然大怒,卻看到一臉焦急的穆曼麗,她給了開門的酒店領班一疊小費,穿著高跟鞋噠噠噠走近付雲晴,彎腰眯著眼看了她會,發現她除了眼睛哭得紅腫,臉有些浮腫,一身的酒氣,衣服皺巴巴地裹在身上,但是除此之外,沒有什麽大礙。

穆曼麗提溜著的心放了下來,坐在付雲晴身邊,給自己點了根煙。

“我說,收到你短信的時候我在拍戲,沒顧上看,等看到的時候嚇了一跳,打你電話就怎麽都打不通,我就買了機票趕緊飛回來了……幸虧你還知道給我留個房間號碼,雖然來的是晚了點,但是你也不用把自己弄成這副倒黴樣子吧?”穆曼麗說道,付雲晴沒什麽大事,她心裏放鬆了不少。

穆曼麗在茶幾上找了找,找到半瓶伏特加,她看了一眼滿茶幾七歪八倒的空酒瓶,說道:“雲晴你真夠可以的,一個人喝掉這麽多。”

“我找不到你,隻能一個人喝悶酒。”

“家裏沒找你?”

“我哥哥去內陸考察投資項目了,我媽跟她那幫小姐妹去山莊度假了……”

穆曼麗摸了摸付雲晴的頭:“哎呦,真是可憐。”

付雲晴撥開她的手:“去,誰可憐?”

“弄成這樣,還不夠可憐。”穆曼麗找了兩個杯子倒上酒,“我陪你喝唄。”

付雲晴看了她一眼:“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難受?”

“韓風烈訂婚了,你為什麽難受,我還用問嗎?”

“你都知道?”

“你心裏還能有藏住事的時候?我隻是慶幸,跟韓風烈訂婚的人不是我,不然我可就再沒你這個好朋友,為了男人翻臉是最不值得的了。你從小感情方麵就比我看的淡,這次是怎麽回事?”

提到這件事,付雲晴憤怒起來:“我就是個蠢貨!”

“哎哎哎,要罵罵韓風烈,自己罵自己才是蠢貨。”穆曼麗又去衛生間,然後跳了出來,按了服務呼叫,“雲晴我們換個房間吧。”

“不換。”

“好好好,不換就不換。”

有了穆曼麗的陪伴,付雲晴心裏好受了許多,她心高氣傲脾氣大,但是好朋友就是好朋友,雖然她對穆曼麗遊戲男人間的行為有些看不慣,可是在她看來完全無法接受的事,穆曼麗竟然完全沒有反應。

“韓風烈會喜歡的人,就是表麵一套背裏一套有心機的女人,他那個家庭,沒手段怎麽壓得住……雲晴,你怎麽會在這件事上想不開?他訂他的婚,你難過什麽?憑著你哥哥,憑著你現在在萬安集團的位置,多少人想破頭要和你搭句話,你們家整個龍城都在瞄著呢……”

“這就是你當年不肯和他訂婚,把他當猴耍的原因?”付雲晴尖銳地反問道。

“是啊,我不喜歡他,也不喜歡他假惺惺地追求我,我就是玩弄他了,你現在還替他打抱不平?那現在韓風烈春風得意訂了婚,你在這裏暗無天日躲著喝成這個樣子,誰幫你打抱不平?”穆曼麗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你們付家和韓家就不在一條線,韓風烈窩著一口氣就要跟你哥哥比個高下,付雲晴你是腦子裏進水了,居然上了他的當?”

穆曼麗情緒有些激動,眼圈都紅了。

“這輩子除了你哥哥,我沒真正喜歡過誰。”穆曼麗別過頭去,“別人若是不喜歡你,做什麽都沒有用。”

“你放棄了嗎?”

“我沒放棄。”

付雲晴笑了笑:“我哥哥不是那樣的人,就算是不喜歡,他也不會把人的一片真心放在地上踩。”

她隻是一句感慨,穆曼麗卻被觸動了。

確實,付雲景不喜歡她,瞎子都看得出來,可是不管在明處在暗處,他都對她算是有禮貌,就算她做出了幾次勾引的事,他也都從未聲張過,且顧全了她的顏麵。這樣的人,就算是娶了個毫無感情基礎的妻子,也會相敬如賓吧?

見穆曼麗沉默,付雲晴說道:“曼麗,我心裏難受,說話也不好聽,還提到我哥哥的事,你別跟我計較。”

“我怎麽會跟你計較?我們兩個不都是在犯傻。”穆曼麗笑了笑,遞給付雲晴一個杯子,“我也知道你不會有大事的,難受這種事,過段時間就真的過去了,再難受都會過去的。他走他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喝完這杯酒,去洗個澡,我們去購物去,你還是風光的付家二小姐,龍城年輕才俊放眼挑,誰敢不把你放在眼裏,捧在手心裏?”

付雲晴仰頭喝了一大口,閉上眼睛,過會兒點了點頭。

穆曼麗笑了笑:“我可是連夜趕坐的飛機,又從中桓打車過來,現在喝了酒,眼睛都睜不開了,我想在這兒睡會,過了下午三四點鍾,我們商場購物去。”

第二日一早起來,付雲景去了墓地。

母親是付家媳婦,付冬青當年為付容徹立了墓穴,付雲景帶回了母親的骨灰,欲將父母合葬,這些事他不願他人經手,事事親力親為。

付雲景還在擔心付雲晴,可是她電話始終打不通。

付雲晴入住的酒店沒有什麽消息傳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付雲景也相信付雲晴真的是心裏難過,可是她自小性格就好,應該很快就會過去的,心底雖然這麽想,實際上還是很有些在意,那種心情就如同看著妹妹受了欺負的兄長,感情方麵的事,就算是至親也無法分擔。

回去的路上,杜璿說道:“雲少,方才傳來消息,穆曼麗小姐去看望雲晴小姐了,進去後許久都沒有出來,但是有叫客房服務。”

付雲景才鬆了口氣。

“有個朋友,有什麽事就好辦一點,人再固執,也會聽聽朋友的意見。”杜璿說道。

付雲景“嗯”了一聲,說道:“今天我還是去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