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雲景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喜歡的人?"

穆曼君的眼睛亮晶晶的,目光流轉,微不可覺地點了點頭。

“說來聽聽。”

付雲景坐在離床不遠的沙發上,摸出一包煙:“曼君,我想抽根煙。”

“好啊。”

沙發的靠背很軟,付雲景靠在沙發上,給自己點著一支煙,穆曼君靠在床頭上,兩個人相對而坐,姿勢都是放鬆的。

“小哥哥什麽時候開始抽煙了?”

“太累的時候會抽上一根,如果你不喜歡,我就戒了。”他說的輕鬆。

穆曼君環抱雙手,蜷起膝蓋,抱著毯子搖了搖頭:“我哪裏敢管小哥哥,日後有人能管著你的。”

“不見得。不是要和我說說喜歡的人嗎,”清苦的煙味讓他的神思漸漸回來,按壓下心裏的不安,付雲景輕鬆地說道,“我還在等著呢。”

“啊……我不知道怎麽說……”穆曼君咬著下嘴唇,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小哥哥真的想要聽?”

付雲景平靜下來,語氣帶著點開玩笑的輕鬆:“我當然想知道誰讓我的寶貝妹妹動了心……”

這種玩笑話,若是旁人,也就罷了。

可是從付雲景嘴裏說出來,就有點意味深長的意思。

尤其是“寶貝妹妹”那幾個字,語速很快地一帶而過,他從來沒有這樣親昵地說過這幾個字。

付雲景的情緒一直都很穩定,太過於穩定的結果就是他並不過多發表自己的看法。

“小哥哥,那如果我說了,你保證不會笑話我。”穆曼君年紀輕臉皮薄,性子向來文秀,這件事憋在心裏也好久了,一直也找不到誰來訴說,想來想去,隻有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哥哥最疼愛她,她平時也沒什麽特別要好的密友來分享這個秘密。

話說到這種地步,付雲景猜也猜得到……穆曼君所說的“喜歡的人”一定不是他。

就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他也沒有見過穆曼君像此時這般的樣子。

少女情意流露的時候,與麵對他時那種嬌憨全然不同,那種含羞帶怯的一抹嬌羞,頰邊可疑的粉紅,都透露出她此時的心情,有些忐忑又是坦率的,因為她無人可以訴說,所以將他當成個最安全的傾聽者,透露少女那點小秘密給他。

這算什麽?作為對他失落的撫慰?

付雲景還是按壓下煩亂的心潮,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輕鬆不經意:“那就說說你具體喜歡他哪裏。”

“聰明,總是想出很多稀奇的主意,念書也很厲害,那些難的要命的數學題根本就難不住他。”

“還有呢?”

“開朗,喜歡幫助別人,有很多朋友。”

“嗯。”

“特別愛笑,遇到什麽事在他那裏最後都是樂嗬嗬的,丟了錢也笑,說撿到他錢的人發大財了,破財消災,上上大吉……”穆曼君似乎想到了某個人那種洋洋得意的傻樣子,雙手撫著發燙的麵頰歎了口氣。

“聽起來是個很有趣的人啊。”付雲景淡淡地說道。

“他是個急性子,做事情不喜歡拖泥帶水,每次我猶猶豫豫的時候,都是他幫我拿主意。”穆曼君還在說著,側目看到付雲景,驚呼了聲“小哥哥”。

他走了神,煙燒到尾了也沒發覺,被火燒到下手指。

付雲景不動聲色地將煙按滅在茶幾上的煙灰缸裏,說道:“你有多喜歡他?”

“我不知道啦,”穆曼君的聲音低下去,“上學的時候天天都能見到不覺得,在家的時候也會通電話,可是來到內陸已經有好幾天沒有通過消息了……”

付雲景深深地注視著她:“所以你很想他?”

“反正回去就能見到他啦,陪小哥哥來內陸找舅母是最重要的事。”

“那他喜歡你嗎?”

“我……我不知道,我們是很好的朋友,”穆曼君輕聲說道,“小哥哥,我的身世不好我自己知道的。”

“那他知道你喜歡他嗎?”

“應該……應該不知道吧。”穆曼君認真地想了想,說道:“他這個人心粗的很,什麽事都不放在心上。”

付雲景皺了下眉頭,他雖然沒有什麽太多戀愛的經驗,可是畢竟比穆曼君大上7歲,經曆的人情世故也多。

她喜歡的,是和自己性格截然不同的反麵,也許人越是缺乏什麽,就越是向往什麽。

“誰說你身世不好?你是我妹妹,沒人會這樣認為。”

付雲景說的是實話,萬安會這些年積累了驚人的財富,說他坐擁龍城也不為過,中桓半數以上的地和商業街都是萬安會的不動產業,更別說一直在向外開拓的基礎建築業。

有他在背後,誰敢說穆曼君的身世不好?

穆曼君剛剛歸國,打聽到消息的人就都遞話遞到風鈴姐麵前,想求個介紹的機會。

“小哥哥,我說的不是這個身世。”

提到最在意的那個問題上,穆曼君低下頭:“我總是遇到倒黴事,也給別人帶來倒黴事……”

付雲景站起身來,說道:“信則有,不信則無,你總是這麽想,遇到的當然都是倒黴事。”

“不是的,我自己知道。”穆曼君抿了下唇,當她心裏有了主意,或是固執認定一件事情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地做出這個動作。

“我從沒這樣認為過,”付雲景笑了笑,“小時候我父親去的早,舅舅一直不想母親養著我,說了很多難聽的話,現在我還都記得那些話。”

“小哥哥,我從沒聽你說起過。”穆曼君原本還在失落,被付雲景一句話就轉移了注意力,“怎麽你在內陸還有個舅舅?”

“是我母親同父異母的弟弟。”

付雲景的舅舅是家中最小的兒子,家破的時候他還太小,被親戚收養在城裏,脾氣不怎麽好,人也粗鄙,可是因為是在城裏,付雲景的母親才去投奔他,誰知道他卻收了她帶來的手表書畫等物後,沒有履行自己的諾言送付雲景去上學。

論起耍無賴不講理,他文弱的母親怎麽會是市井長大的舅舅的對手。

被自己的弟弟黑了丈夫遺物和賣掉老家房子的錢,孩子沒錢送去讀書,還要忍著弟弟一家的白眼去做工去掙錢,他的母親卻從來都沒有抱怨過,反而跟他說:“雲景,等你長大了,要照顧舅舅一家,他終究是給了我們一處容身之所。人要懂得感恩,不要總是索求。”

她就是這樣隱忍的一個人,言傳身教,付雲景的心底也是個坦蕩寬容的人。

“那後來你舅舅呢?”

“現在廠裏的人都不是以前的人了,舅舅和我母親一樣沒有下落。”

“小哥哥,”穆曼君眨了眨眼睛,“你舅舅有孩子嗎?”

“有,他有兩個女兒,現在算起來,應該也都和你差不多大。”

原來這世上他還有血緣相關的親人,穆曼君格外地在意這一點,她問道:“路Sir也一直都沒有舅舅他們的消息嗎?”

“一直都沒有。”付雲景說道,“如果那麽好找到,也不會花費這麽多年的時間。”

“哎,”穆曼君歎了口氣。

就在這時,路Sir回來了,他在門外敲了下房門,付雲景說道:“進來。”

路Sir喝了點酒,進來後卻很是規矩,說道:“雲少,這個廠之前經曆過兩次變革,以前廠裏的人因為一次爆炸事件都被下放到另外一個山村去改造勞動了,仍然是沒有您家人的消息,我探聽到的也和之前調查的差不多,沒有什麽新鮮的消息。這個陸思東,確實是陸家旁支的子孫,他當年因為任務被派到內陸來,結果任務失敗,主家再無消息傳來,他們在這裏留了下來,現在也算是這個地方道上最大的勢力,這人還很惦記主家的事,雲少,明日我們動身嗎?”

陸家再無消息,是因為付容安趕盡殺絕地清掃。

還有付雲景遭遇的那次狙殺,陸家主家最後一個傳人死在他手裏。

若是身份暴露,這等深仇,陸思東一定不會客氣。

如果要走的話,明日就要動身奔波,曼君的身體一定受不了,付雲景回答道:“曼君的腳崴傷了,我想休息2日再走。”

“那雲少,要不然這2日我借著跟陸思東套上的交情,讓他帶我去臨近的城裏再探探?”

“路Sir,您辛苦了。”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都是應該的,雲少太過客氣了。”路Sir正色道,“內陸情況複雜,雲少的身份千萬不能暴露。”

“今天找我們麻煩的那個人,到底是陸思明的什麽人?”

路Sir指了指腦子:“陸思東也對他這個侄子頭疼的很,家裏承包了金屬廠想讓他日後做個正業,他就在廠裏呼朋喚友,打架鬧事,見到漂亮女孩子就要生出些事來……”

路Sir看了穆曼君一眼,叮囑道:“雲少,這幾日要小心些。”

“多謝路Sir提點。”

“哎哎,太客氣了,受不起啊。”路Sir擺了擺手,“雲少,那我先去休息了。”

此時內陸的通信建設尚未起步,隻有固定電話可用,最好的賓館也隻有樓下一部電話機。

雖然他一切都安排好了,可是現在留在Y市裏的人還不知道考察投資項目考察的怎麽樣了,付雲景想去下麵打個電話,剛說出口,穆曼君就說道:“小哥哥,我想跟你一起下去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