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市並不是個很大的城市,但是卻有著豐富的礦產資源。
當時付雲景的母親帶著年幼的他投奔到舅舅家,那個時候他的舅舅正是X市下的落縣一家國營的金屬礦廠上班。
看門的大爺翹著二郎腿眯著眼睛打瞌睡,當聽到來人是問詢廠房裏一個打掃的啞巴大嬸時,他不耐煩地說道:“找人的先登記!”
路Sir先行下了車,獨自一個人,笑眯眯地上前與看門的大爺攀談。
一般情況下,這種時候付雲景都是避開在其他地方等待路Sir的消息,可是今日車子停在了廠門口的馬路邊,穆曼君下了車踮起腳張望路Sir所在大門的方向。
萬力下車去上廁所,車就在廠門口停了下,就這麽一停,還停出來點事。
他們到達廠門口的時候,正是中午時分,廠裏的職工穿著統一的藍色工作服從大門裏出來吃飯,三三兩兩一排,就有人探頭探腦地看向穆曼君所在的方向。
也怪不得別人看她,穆曼君實在太惹眼。
她穿著一件淺粉色的圓領襯衫,下麵是一條淺藍色的修身牛仔褲,少女曲線曼妙,站在那兒就算不說話就是一幅賞心悅目的圖畫,更何況她本就是青春無敵的美少女。
有人衝著穆曼君就吹了聲響亮的口哨,吆喝道:“看!好漂亮的小妞!”
喊出聲的小夥子是廠長的侄子,家裏在本地頗有勢力,性格一向張揚,他吆喝了一嗓子之後,得意洋洋向前走了一步,問道:“哎,你站在廠門口做什麽?”
周邊的小夥子們起哄“噓”了一聲。
廠長的侄子沒能繼續走下去,因為有人擋住了他的路,橫檔在他麵前的手臂孔武有力,萬力適時地擋住了他。
“哎呦,怎麽著,還擋我路,知道我是誰嗎?”廠長的侄子覺得很沒麵子,大聲地問道。
他說話有濃重的本地口音,萬力根本聽不懂,就算聽得懂也不會搭理他,萬力是常年跟武器打交道的人,身上自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場,就算內陸不能攜帶槍械,他的身上也是帶著凶器的,掃了廠長的侄子一眼,說道:“讓開。”
這次輪到廠長的侄子瞪眼睛了,龍城本地方言就算是簡單的兩個字他也聽不懂。
“說什麽呢?”廠長的侄子挺了挺胸,還沒反應過來,萬力已經衝著車走了過去。
“哎!什麽情況?哪來的人,這麽不懂規矩,站在我們廠門口,敢無視我的存在!人都給我過來!”廠長的侄子急了,眼見著年輕的小夥子們圍聚過來,萬力和阿南的臉色凝重起來。
司機下了車,笑眯眯地遞了煙,用本地方言說道:“這不是小六哥嘛!”
廠長的侄子在家排行老六,人稱一聲小六哥,家裏都是混道上的,典型的地頭蛇作風,他眼睛一橫:“你誰啊?”
“我認識小六哥,小六哥不見得認識我,我就是個混口飯吃的小司機。”
“這次什麽客人?”
“外地來的客人,辦完事就走。”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司機說的都是大實話。
小六哥心裏很不爽,因為在他的地頭上,不懂規矩的外地人讓他失了麵子,出來混,什麽都沒有臉麵重要啊!
再說了他本來也沒招惹誰,不就吹了幾聲口哨,想跟美少女搭訕幾句,也犯不著被人用刀子一樣的眼光掃上幾遍吧!
他可不知道,方才與他擦身而過的萬力,是龍城首屈一指的神槍手,殺神一般的人物。
就在這時,一直坐在車裏的人發了話。
聲音清朗,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沒有用本地方言也沒有用龍城方言,而是用了標準的普通話,說道:“曼君,回來。”
站在車邊的小美女清脆應了一聲,聽話地回了車內,轉身的時候馬尾在空中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線。
小六哥摸了摸下巴,看著穆曼君的眼神讓坐在車內的付雲景盡收眼底。
人生地不熟,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付雲景一般都不出麵,此時見穆曼君乖乖回來,他叮囑了一句,“沒什麽事不要出去,也不要四處張望。”
內陸並不安全,尤其是這種魚龍混雜的小縣城,地頭蛇隻手遮天,惹上身會帶來麻煩。
他不想惹麻煩,可不見得麻煩不找他。
小六哥又看了好幾眼車,才邁開腿晃晃悠悠地從車邊過去,貼著站在車邊的萬力過去,呸地朝著地上吐了一口。
“切,外地人,囂張什麽東西,小心我讓你們出不了落縣。你還看!”
“阿力,不要衝動。”
“是,雲少。”
穆曼君說道,“小哥哥,路Sir怎麽還不回來啊?”
“我們先離開,等他的消息。”
路Sir還在跟看門的大爺攀談,甚至還掏出了煙跟大爺吞雲吐霧,有他在,該得到的消息都會得到。
“這位先生,方才那個是陸家的小六哥,可不好惹。”司機上了車,主動地說道。
不知道為什麽,陸這個姓氏讓付雲景的心驀地沉了一下,隻覺得有什麽在心頭劃過,卻一時沒能想起來。
“陸家家大勢大,是這個地方的一霸,先生路過這裏而已,辦完事就走了,還是盡量別招惹他們。”
“張哥,謝謝你。”付雲景說道。
他的目的是尋人,不是惹事。
方才那個小六哥流氓的樣子雖然很惹人厭,但也沒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事情也就這麽過去了。
司機張哥開車將他們送往賓館,卻沒注意到後麵有輛摩托車不緊不慢地跟著他們。
所謂落縣最好的賓館,也隻是個三層高的小白樓,門口前台服務員的臉色不冷不熱。
付雲景包下了二樓左側走廊的所有房間。
此時已經過了午飯時間,路Sir還沒回來。
“曼君,餓不餓?”付雲景問道,穆曼君搖了搖頭。
“先生,飯廳下班了,下午4點之後廚師才會上班,要不然我載著你們去別的地方吃飯?”張哥每次和付雲景說話的時候,都用的是生硬的普通話。
路Sir找來的這個司機確實是個聰明人,處處考慮周到,每次都隻征求付雲景的意見,一行人中,這個沉默的年輕男人才是核心人物。
“走吧。”
“路Sir知道咱們去哪兒了嗎?”穆曼君問道。
原來她一直不肯走的原因,是擔心路Sir打聽完消息找不到他們,真是孩子的思維,路Sir是經驗豐富的老探員,路線是他一手安排的,怎麽可能找不到付雲景。
沒到最後一步,都不需要他出麵確認,所以付雲景在等待最後的過程。
其實原本付雲景可以在龍城慢慢等,路Sir打聽尋找了這麽多年交上了最終的報告,千頭萬緒總要有個了結,時隔十年踏上故土,他報著很大的希望,也懷著同樣的恐懼。
此時身邊有個人,比他還要焦急,還要緊張。
穆曼君食不知味地挑著碗裏的米飯,半天才吃一口,眉頭微微地皺起來,等待的過程總是焦急的。
好不容易等到路Sir到賓館找到他們,穆曼君已經在屋子裏繞了無數的圈圈。
等待是最難熬的,尤其是抱著極大期望的等待。
“雲少,打聽清楚了。廠裏的啞巴大嬸獨自一個人住在廠西麵的宿舍裏,平時不怎麽和人來往,也從不和人談論家裏的事……”路Sir歎了口氣,“要不是之前這裏發生過動亂,人也不會這麽難找。”
“舅舅的消息呢?”
“和以前一樣,沒人知道他舉家搬到哪裏去了,如果有線索現在也不用這麽毫無頭緒地打聽。哎,這邊不像我們那邊有跡可循,亂過兩次之後就都是亂的,沒個幾十年梳理不清楚的。”路Sir說道。
國人最重的就是親屬血緣關係,若不然阿公付冬青也不會千裏迢迢將付雲景接到龍城去。
龍城尚保留了家族製度,可是在內陸的“清洗”運動中,家族製度被連根掃除,中間又經曆過兩次動亂,大規模的人口遷移,讓找人這項工作變得極為困難。這些都是事實,付雲景全部都知道,所以他也知道路Sir為了他的委托花費了多少時間和精力來調查。
“路Sir,那我們什麽時候能去認人?”穆曼君問道。
“地方已經打聽清楚了,現在就可以去。”
穆曼君挽住付雲景的手臂,感覺到他肌肉的僵硬,她柔聲道:“小哥哥,我們現在就去吧。”
“好。”
路Sir和人交流的能力不是蓋的,白日還冷冰冰的門衛大爺晚上看到他就招了招手:“老路,來啦!剛下班,我看著人過去的。”
“嘿,謝謝老夥計!”路Sir隔空拋了一支煙給門衛大爺。
門衛大爺象征性地登記了下,放了他們進去。
工廠是三班倒,晚上換班的工人從他們身邊路過,路Sir在最前方領路,付雲景牽著穆曼君走在中間,阿南和阿力走在最後。
驀地聽到一聲口哨,小六哥身後跟著十幾個工人往他們這邊走來,他們的手中有明晃晃的手電筒,有的人腰間還別著警棍,來勢洶洶,十分不善。
“哎!什麽人,在廠裏亂逛什麽?”
手電筒毫不客氣地照在穆曼君臉上,被強光刺的睜不開眼睛,她“呀”一聲抬手遮住眼睛,付雲景眼疾手快地將穆曼君護到身後,阿南已經是蓄勢待發的狀態。
路Sir急忙上前一步,打著哈哈說道:“我們是來找個人的,門口有登記過。”
小六哥說道,“你們進來這麽多人,誰知道幹什麽的,廠裏都是設備,是誰都能進的嗎?去,把今天值班的門衛找來確認一下,什麽人都往裏放,我看他是不想幹了。”
“來,抽根煙。”
“擠眉弄眼的老東西,少跟我來這套。”小六哥根本不接路Sir遞過去的煙,仗著自己人多,抖了抖肩膀,對著付雲景抬了下下巴,說道:“事情沒弄清楚,廠內不許亂逛,出去!”
付雲景的眼神冷了下來,靜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