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璿姐姐,你……說得很對。”穆曼君的唇邊露出一抹微笑,“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對吧?”

“當然。”杜璿肯定地回答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白天,她在電視機上看到新聞報道,關於蘭貴門口的“鬧劇”,穆曼麗發揮了一個娛樂圈人士的特長,邀請來了眾多明星加盟助陣,將其解釋為一場無厘頭的拍攝事故,屏幕上的穆曼麗當真是豔光四射,秒殺了現場眾多菲林。

一周過後,事態逐漸地淡化下去,民眾的眼球被別的東西吸引,事情的起因結果付雲景也拿到了第一手調查資料,事情是萬安會內的化骨龍做的,他身為位高權重的長老會叔公,想要從灣島重重撈上一筆,於是入股了風鈴姐的生意,在灣島搶奪老鬼的生意線,在談判的過程中,因為老鬼的人出言威脅,被化骨龍的人做掉,風鈴姐是試圖前來斡旋的,因為付雲景態度堅定,隻得作罷。

此事與萬安會內部有關,風鈴姐不過是借勢的人。

當事情擺在眼前,麵對付雲景,風鈴姐無奈地吐了口煙圈:“我欠過龍爺一個人情,該還的都還了。”

她倒是承認地爽快。

“風鈴姐,你應該明白,有些生意我們萬安會是不做的。”

“掙錢的生意,為什麽不做?”風鈴姐看了付雲景一眼,“幹我們這行的,給自己立這麽多條條框框做什麽,你不覺得累得慌?”

“有所為,有所不為。”

風鈴姐翹起腿,似聽非聽,唇邊帶著點涼薄的笑意:“雲景,你知道我最欣賞你哪一點嗎?”

付雲景給自己倒了杯酒,修長的手指夾著酒杯輕輕晃動。

“有原則,穩得住。就算我比你年長了這許多,在很多事上也不得不服你。當年阿公選了你做傳人,道上議論紛紛,最開始的時候,看好你的人真沒幾個,可是這些年萬安會在你手裏打造的鐵板一塊,道上現在提起萬安會雲少,都會讚一聲阿公當年好眼光。”風鈴姐欲抑先揚,說完之後話鋒一轉,“以前萬安會的生意做得雜,你這些年主抓了基礎建設這一塊,做到上下遊壟斷那是你的本事……可是你下麵還有很多人,他們想做什麽你控製得了嗎?”

付雲景看著風鈴姐,她的語氣雖然責備居多,可是其中的關切他聽得出來。

“肅清幫規是沒錯,可是你大刀闊斧砍得狠了,可知道會得罪多少人?”風鈴姐說道,“就算是我年輕那會兒,也不能這麽幹,若是動搖了下麵的根基,上麵怎麽站的住?”

“風鈴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付雲景歎了口氣,“先在這裏謝過風鈴姐。”

“我才懶得聽你說謝謝,你跟誰不是客客氣氣的!我隻是看著老一輩的麵子,提點你一兩句罷了,凡事切莫趕盡殺絕。”這句話從風鈴姐的口中說出來,笑點十足,可是沒人敢笑,橫行南湖數十載的黑道女王如此苦口婆心,倒也十分罕見。

“老鬼那邊,你打算怎麽解決?”

“不瞞風鈴姐,我打算出麵協調賠償此事,這件事確實有我們的責任,身為負責人,不能推諉。”

風鈴姐怒道:“賠償?給老鬼……他憑什麽,莫要聽他睜眼說瞎話,砍了他的人又怎麽樣,有本事他殺到南湖去,還怕了他不成?”

“風鈴姐,老鬼手頭現在有一批走私中東的軍火滯留在碼頭,你應該知道吧?一旦起了衝突,南湖……”付雲景話沒說完,風鈴姐憤怒地拍了下桌子,“真是穿鞋的怕光腳不要命的,我若不是顧忌這一點,這次根本就不會聽你的。當年阿公何等威風的人,說打就打,一呼百應,龍城才從受剝削的殖民地有了本土的武裝,怎麽到了你這一代,這樣縮手縮腳?”

“風鈴姐也懂得顧忌二字,還用我多說嗎?”付雲景喝了口酒,垂目笑道。

“那……龍爺呢?”風鈴姐緊緊盯著付雲景。

卻見西裝筆挺的年輕男人將酒杯不輕不重地放到桌子上,說道:“這是家事,不易外透。”

風鈴姐可並不吃他這一套,女人的八卦心上來,那真是神仙也攔不住,她嘿嘿笑了一聲:“龍爺的事你想要怎麽處置不說倒也無妨,說到家事,我倒真有事要問你。”

“風鈴姐請說。”

“雲晴的事,還有……穆曼君的事。現在沒人能勉強雲少是否願意成家,但是這兩位的事你可得好好放在心上,因著我們之間的生意往來,人都當我在你麵前說得上話,消息也都遞的差不多了,你若是也有這意思,我們就來說說這件事?”

“風鈴姐,這件事你跟我阿嬸說似乎更合適。”

“你阿嬸這些年,還肯管這些事嗎?再說了,這些事還不都是你點頭的事,打擾你阿嬸做什麽?”

“若是有好的,風鈴姐盡管來提就是。”

付雲景最大的優點,也是他最大的缺點,那就是凡事太深藏於心。

他將自己的情緒隱藏的太深,所以他這樣客客氣氣地回應,風鈴姐也自覺有些太過於輕易,加緊問了一句,“我說的是雲晴和穆曼君的婚事。”

“風鈴姐,我剛才已經回答過了。”

應付完了風鈴姐,付雲景轉戰另外一處,仍然是觥籌交錯,幫內的事還壓在他心頭,化骨龍占著萬安會的原始股份,手下也有外八堂一半的勢力,人對於財富的貪婪是無止境的,盡管基礎建築生意十分掙錢,但是對於化骨龍來說,能有錢去投些別的生意掙到更多的錢他何樂而不為?所以私下裏有很多對外的交易,有些是付雲景明令幫內禁止的生意,但是他仍然隱秘地在做,事情已經清楚,但是在這個時刻,付雲景仍然不能動化骨龍。

“雲少,來來來,我敬您一杯!”敬酒的人是政府一任官員,在萬安會吃了不少回扣,吃拿卡要,臉皮十分地厚。

付雲景舉了舉杯子,那官員一仰頭喝完:“雲少,我先幹為敬哦!”

這場宴請是與政府合作項目中的小插曲,上麵一般早就打點好了,但是總還有些零零碎碎的應酬。

應酬完回家,已經是一天的深夜時分。

下車的時候,他習慣性地仰頭看了一眼,發現書房的燈還亮著。

“小哥哥,你回來了。”穆曼君從書本中抬起頭來,仰臉衝他甜甜一笑。

付雲景西裝筆挺,領口袖子一絲不苟,就算是應酬完畢深夜歸來,他也是清清爽爽的樣子。

“怎麽還不睡,還在倒時差?”

穆曼君捧著手中的書,吐了下舌頭:“我看書看的忘記時間了。”

“唔,”付雲景的頭有些暈,單手解開領帶,“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怎麽還會忘記時間?”

他的身上有酒氣,走到她身邊低頭看她在看什麽書。

穆曼君翻過書的封麵來:“建築學概論,小哥哥說過的,想做什麽都要從基礎開始入手。”

她還記得他以前說過的話,付雲景笑了笑。

“那也不用這麽用功,看書熬到這麽晚。”

“我腦子比較笨,不多學一點,怕日後幫不上小哥哥的忙。”她認真地說道。

燈光下,付雲景的眼睛顯得格外幽深,他輕輕牽動嘴角露出個微笑,低聲說道:“曼君啊,隻要你覺得快樂就好。”

他不會說什麽客套的話,他隻有最簡單的心願,她能快樂。

“你還記不記得我剛到龍城的時候……是什麽樣子?”

付雲景忽然問道。

眼前的男人,身姿英挺,眉目清朗,舉止溫文,行事穩重,可是她還是記得,他穿著露出腳趾的鞋子,局促地低頭看向她的那一眼,有戒備和警惕,也有隱藏起來的不安。

那個時候她是多大膽地走過去牽住了他的手。

穆曼君笑起來的時候,臉上有兩個淺淺的酒窩,她說道:“那時候太小,不記得了。”

“早點睡,”付雲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嗯,小哥哥,晚安。”她乖乖地收拾完書桌,想要往自己的房間走,卻聽到付雲景在她身後說道,“曼君,你願意留下來,我很開心。”

他等了那麽久,等到他的小姑娘長大,不舍得放手再讓她離開。

她在他的身邊,見過他最初的樣子,也提醒著他時刻都不忘記自己最原本的樣子。

那種獨斷的占有欲又開始蠢蠢欲動,付雲景竭力地忍住想要再說些什麽的心情,千言萬語隻化作一句淺淡的,“晚安”。

所幸,他覺得還有很多的時間,也許,應該抽出多一點的時間陪陪穆曼君。

外出的車輛上,付雲景聽杜璿匯報完了上午的行程,問道:“曼君平時在家都做什麽?”

“曼君小姐在書房裏看書,畫畫,偶爾也會出去和同學見個麵。”

“什麽同學?”

杜璿接下來的回答十分地慎重:“應該是個關係還不錯的同學,曼君小姐接到這位同學電話的時候,總是顯得很愉快。”

她也有了要好的朋友?付雲景還未微笑,已經想到了那天在機場見到的那個男孩子,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問道:“那位姓韓的班長?”

“應該是。”

“杜璿,你很少用這種推測的字眼。”

“是他。”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