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公審的事,付雲景不置可否,風鈴姐倒也沒有多問的意思。

現在龍城道上得勢的共有三大勢力,中桓萬安會,北區青木幫,南湖水月門。

風鈴姐一介女流,撐起最亂的南湖,道上的人都會賣給她麵子,不過她的做法一向難以推敲,這件事之前韓風烈都以為她是站在舊勢力那一方的,誰知道她是站在新勢力這邊的人。

能和風鈴姐和平共處最好不過,誰都不願意惹上一個有點瘋的女人。

付雲景確實從根本上斷了一部分人發橫財的路,如今被提出來教訓也是必然的事,所謂公審,也就是道上頭頭腦腦的各大勢力代表出來說上幾句話,勸個和,誰有實力誰才有說話的資格。

付雲景決心要做的事,看來已經沒人能阻止得了,風鈴姐樂意看到已經死水一潭的龍城江湖動上一動。

風鈴姐站起身來,懶散地伸了個懶腰:“坐了一晚上,腰疼。”

沈舒蘭倒並不和她客氣,她們之間的關係看起來親密而自然,像是熟識多年的老友。

就在之前,因為穆晨南葬禮的事,付雲景還收了沈舒蘭的權限,真的有事的時候,第一時間想到的仍是她。

沈舒蘭脾氣是暴躁,但是在大事上,始終都是靠譜的。

“不用多說,我也是為了自己丫頭,雲景,你一直都是個心裏有數的人,爸爸信任你,你阿叔信任你,我也是一樣。”沈舒蘭倒是頗為無所謂,她到了這種年紀,有些事看不看得開是一回事,想不想看開就是另外一回事。

“風鈴,我送你回南湖,在你那邊玩上一段時間。”

風鈴姐無奈地搖了搖頭:“別想去我那裏躲事,恕不收留,哄好你家丫頭再說吧。”

樓上悄無聲息,看來兩個女孩都已經休息了。

付雲景從外麵過來也看到了外麵的景象,心頭大石雖然已經落地,但還是有些忐忑不安。

“都是慣得!”提到了付雲晴,沈舒蘭的臉色有些差,率先抬腿走了出去,臨到出門才說道:“你想要做的事觸動了別人的利益,就要承受相應的反彈,你阿叔沒堅持下去的事,你一定要堅持下去。”

付雲景立直身體,恭敬道:“阿嬸,我會的。”

“以後都是後生的天下,阿蘭你瞎操什麽心。算了算了,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想去南湖玩就一起去吧,這次你玩多久我都全部招待!夠意思了吧?就當給年輕人一點處理事情的時間,”風鈴姐說道,挑了下眉,“我們先走了。”

付雲景將她們送至門口,才疲倦地上樓。

杜璿早就準備好了藥箱,簡單的外傷處理,阿南是行家裏手,他提著藥箱隨著付雲景到了樓上。

剛上樓才發現,原來付雲晴根本就沒有睡。

她坐在二樓拐角的沙發上,抬眼就看到付雲景受傷的手臂,付雲晴緊張哥哥,她立刻站起來叫道:“哥哥你受傷了!”

房間內寂靜,她這麽一聲喊起來,隱隱帶著點回音。

付雲景皺了下眉,付雲晴才想起來樓上還有個小病人,捂住了嘴,但是手下可沒停著,像扶著重傷病人一樣強行將付雲景架回了房間:“哎呀,哥哥你小心點,你不要緊吧?”

血口子早就凝結了,血汙一片,看著煞是嚇人。

最初的疼痛早已過去,可是現在要清洗傷口,阿南已經準備好了酒精和棉花,手裏拿著大鑷子準備將傷口裏的血汙都清理一下,重新包紮。

襯衫的袖子劃破,與血汙沾在一起,早就幹在了衣服上,幹涸成黑褐一片。

阿南鎮定地用剪刀將衣服從袖子從剪開,露出付雲景年輕精壯的身軀。

付雲晴坐在一邊一點也不老實,她撥拉著泡足了酒精的棉花球,在刺鼻的酒精味中皺起了眉頭,“哥哥,多疼啊……”

“晚上怎麽回事?”

“這裏是山上別墅區,哪裏會有那麽多摩托車過來,我就起了疑心給你打電話。確實是衝著我們來的飛車黨,這些流氓串子大多都是學生,究竟是誰指使的也查不清楚,幸虧我聽了哥哥的話,帶著曼君悄悄從後門出去想要下山,然後還沒下到下麵就看到我媽帶人過來,她將想鬧事的飛車黨在門口就地解決了一通,不過沒查出是誰派的人,領頭的人也是說他們收了錢到這邊鬧事而已……再接著南湖大姐頭就來了。這麽一鬧騰,曼君的燒也下去了……”她吞吞吐吐沒繼續說下去。

這麽危險的情況,她還帶著生病的穆曼君,若是沈舒蘭晚來一步,真的有什麽事,後果不堪設想。

沈舒蘭那個暴脾氣,定然是對著穆曼君說了難聽的話。

付雲晴護著穆曼君,和母親起了衝突。

期間付雲景一直沒回來,沈舒蘭又怕這邊出事,一直帶人守在下麵。

付雲晴就在樓上守著妹妹,怕母親又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來,她一直都在等著付雲景回來。

付雲景衝著她笑了笑,抬起沒受傷的手臂親密地拍了拍她的頭,“雲晴,你做得很好。”

這一晚上的擔心受怕,被他這麽一拍,付雲晴才徹底地釋放了出來,她吸了口氣說道:“我以前等爸爸回家,他有時候會受傷有時候不會,大多數時候挑釁我爸爸的人下場會更慘……打打殺殺,受傷流血,我從小就見多了,可是現在看到哥哥受傷,還是覺得很難過。”

“早點休息,我沒事的。”

這些年,付雲景都好好地照應著付雲晴,不光是因為當年付容安的囑托,還因為付雲晴自身的性格使然,她將他當做了哥哥,將穆曼君當做了妹妹,這些年與他們共處,從沒有過其他的心思。

阿公當年曾經說過一句話,付雲景始終牢記在心。

“祖父,為什麽你這麽相信我,相信我日後一定不會讓您失望?如果……如果我都做不到呢。”

付冬青看著他,經曆世事滄桑的眼睛裏有著看透一切的豁達與寬容。

“雲景,你隻需記著一件事,想要什麽果,你就要種下什麽樣的因。是親人還是敵人,有時候隻在你的一念之間。”他把付冬青的話刻在了心裏,對人對事坦誠相待。

付雲景對付雲晴,其實一直都是客氣居多。

如今這麽親密的舉動,他從來沒有對付雲晴做過,如今卻自然而然地做了出來。

他們兄妹說著話,阿南手上的動作可沒停下來,他比劃了個手勢,意思自己要開始了,付雲景點了下頭。

穆曼君其實在付雲晴喊出聲的時候就醒了,她揉著眼睛來到了付雲景的門外。

門沒有關嚴實,留了一條小小的縫。

她就貼在縫隙上往裏看,正好看到付雲景房間內的沙發處。

付雲景坐在沙發上精赤著上身,平平向前伸出手來,阿南蹲在地上正在用酒精清洗他的傷口。原本幹涸的傷口經過這樣的刺激,再度流出血來,阿南不停地用棉球擦拭著,付雲景咬緊了牙不說話,額頭上滿是細密的汗珠,卻一聲都沒有吭。

他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

穆曼君遠遠地站在門外,看著這個世界上最疼她的那個人。

沈舒蘭對她很不客氣,話裏話外都透著不滿。

“如果不是樂姐,我還真不知道這件事,自己命不好要知道避諱,懂嗎?”沈舒蘭正色道,付雲晴聽到她這種論調卻如同炸了一般,將她扯在身邊護在身後。

“媽媽!曼君還在發燒,你怎麽現在這麽計較?”

“雲晴,你越大越不聽話,我都說了讓你離她遠一些,害死人的你知道嗎?”

“媽媽你簡直不可理喻!嘴巴長在樂姐嘴上,她到處胡說你怎麽會信……爸爸走了你怎麽就變這樣,你還是留在國外不要回來最好!”

付雲晴被沈舒蘭打了一巴掌,直到她被另一個女人拉住:“多少年了,阿蘭你還是輕重不分。孩子們都受了驚,讓她們到樓上去休息。”

穆曼君一句話也沒說,神色恍惚地被付雲晴帶到了樓上。

在她的記憶裏,雲晴姐姐一直嘻嘻哈哈,從來沒有像剛才那麽落寞的樣子。

付雲晴摸了摸她的頭,發現她的高燒下去了,才舒了口氣:“曼君啊,你快點好起來吧,你都不知道哥哥有多緊張。”

她就沒見過付雲景不操心的時候,他身邊,可真是沒什麽省心的事。

穆曼君一個人站在門邊,看著明亮的室內,付雲景任由阿南處理著傷口,微微皺著眉頭,一言不發,付雲晴在一旁擔憂地看著他。

隻有她,什麽忙都幫不上,隻會拖累他們。

樓梯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穆曼君回頭看到端著夜宵上樓的杜璿,她微微張了下嘴,就看到穆曼君慌忙擺了擺手,低著頭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間。

女孩子的眼睛裏明顯閃動著淚光,像是受了什麽驚嚇一般神色閃爍,下唇上咬出一圈發白的齒印,自己也沒注意到,受驚的樣子像隻怯懦的小兔子。

杜璿看穆曼君無聲息地自己回了房間,也沒有道破,隻在門口說道:“雲少,我煮了夜宵,可以進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