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舜一雙黑眸帶著迷蒙醉色,聲音迷糊而斷續,借著酒力緩緩開口說:“我對不起她……可我沒辦法讓自己不喜歡她……我寧可讓她恨我自私霸道,我也決不能眼看著她嫁給別人!和祥,你知不知道,雲蘿她其實是我的……妹妹…….”
和祥知道他喝得有七分醉意,不敢不附和著他說:“皇上聖明,祁國長公主地位尊崇,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長公主本來就是皇上的妹妹,嫁與不嫁全憑皇上決斷,長公主怎麽會因此恨皇上呢?”
祁舜竟然笑出聲來,語氣卻含著無奈與悲涼,生硬地說道:“在花溪的時候我已經得到她了,如果沒有遇見冷千葉,用不了多久,我就會以大禮迎娶她回臨安來!是他……他毀了我們!”
和祥當日並未隨行花溪,他對祁舜的話似懂非懂,暗自猜想是否三人之間有情變之事發生,仍是安慰道:“皇上息怒。依奴才淺見,長公主性情純真、美貌可愛,冷千葉鍾情於她並不稀奇,不過長公主對皇上的信任和依賴之情,這世間一時隻怕沒有任何人能夠代替。”
祁舜仿若不聞,黑眸中迸射出迷亂的光影,狂笑著說道:“縱然她是我的嫡親妹妹,我喜歡她,又有什麽關係?我恨不得一劍殺了那多事之人!他為什麽一定要我知道?”
這一句話如同石破天驚,和祥立刻嚇得麵無人色。他的一雙手因為獲悉了這驚天的秘密而顫抖不已,假如祁舜所說的都是事實,雲蘿果然是他的嫡親妹妹,那麽其中一人地身世血統必定大有問題.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看來並不僅僅是名義上的“不倫”,而是違反天理、喪失人倫地淫亂行徑。
這樁宮廷醜聞足以斷送祁舜的帝王生涯。甚至會給祁國引來不可預料地滅頂之災,諸國“正義之士”都可以此事為借口來征討他。
祁舜的囈語漸漸變低。不久後就沉入睡夢之中,和祥眼看他合眸沉睡,迅速走出寢殿之外,對一名心腹小內侍如此這般地叮囑了一番。
午後時分,雲蘿移步走到寢殿內新置的琴架前。帶著滿懷愁緒展開一本古琴譜《越女篇》,挑選了一首最難的曲子,想努力迫使自己集中精神去看那琴譜,突然聽侍女傳報說中宮殿內侍求見,本以為是和祥,宣入之後卻是另一名小內侍。
那小內侍神神秘秘地從提來的食盒內取出一包草藥粉末,低頭說道:“和祥公公說,請長公主將這份蕪子湯地藥方妥善收好,帶在身邊以備不時之需……公主收下。奴才好去回話。”
蕪子湯,無子湯。
雲蘿隱約知道那是一種宮廷中流傳的秘方,假如妃嬪被臨幸而皇帝並不想讓她為自己生育子嗣的時候。通常會在次日將這種湯藥賜予她喝下去,那小內侍固然是奉和祥之命。必定出自祁舜的授意才敢如此。
看來祁舜並不相信她的話。他依然懷疑昨夜那歹徒確實曾對她非禮過,才會讓和祥送來“善後”的藥方。以免將來在她身上發生懷孕的意外,有損祁國皇族的體麵。
她忍著心頭的痛楚,將藥粉收起,對那小內侍說:“我會收好地,你回去吧。”
小內侍依言向她行禮拜別,他不敢耽擱太久,迅速離開落葉宮而去。
雲蘿端坐在妝台前,將那包藥粉隨意放置在妝台盒內,心頭的最後一絲希望漸漸破滅,她第一次深深感覺到迷茫與無助,如同一葉孤舟在茫茫大海中航行,不知前方等待她的將是激流還是險灘。
昨夜,他再一次清清楚楚地告訴她,他們二人地關係永遠隻能是“兄妹”,她永遠都是“慶安長公主”,他並沒有太多的感情給她,連她卑躬屈膝地祈求他賜予地那一點點卑微地幸福,他都吝嗇至極。
如今,他甚至連對她的最後地一絲信任都已蕩然無存。
祁舜端坐在中宮殿禦案前提筆作畫,筆下未完成的是一幅氣勢淩厲的蒼鷹圖。
一名小內侍邁著小碎步走進來,叩首稟道:“太妃聽說皇上今日身體不豫未曾早朝,特地前來中宮殿看望,奴才剛剛回稟說皇上正在歇息,太妃說今日非見皇上不可……”
祁舜劍眉微簇,擱下畫筆,站起身說:“請母妃進殿。”
永妃身著一襲盛裝華服,著令隨行的兩名侍女在外等候,款款向祁舜的內室寢殿而來,見他眉梢猶帶倦意,忍不住帶著關切之色問:“聽說你最近精神一直不太好,是晚間睡得不好嗎?常言道欲速則不達,有些事情雖然很重要,你也不要將自己逼得太緊了!”
祁舜麵無表情,隻說:“多謝母妃訓導。”
永妃自顧自在榻前一張黃楊禦座上坐下來,將一雙美麗鳳目注視著他說:“自從你加冠之後,我很少過問幹涉你的想法,一是因為我身為後妃不便幹涉朝,二是因為我相信你是一個能控製自己性情的孩子。這些年來你也的確做得很好,連先帝對你都是褒揚有加,隻不過最近我聽說了一些不知從哪裏傳出來的風言***,想來問問你是否真有其事?”
祁舜聽她說完這一番話,淡然應道:“母妃今天是來審問兒臣的?”
永妃微微搖頭,歎道:“我何必審你?昨晚落葉宮出事之後,你去了何處?我們母子何等艱難才有今日,如今你坐擁祁國天下,縱然做一些過分逾矩之事也算不得什麽,可是這件事未免做得太過了!”
祁舜被她揭穿行蹤,沉默了一霎,隻問:“是誰告的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