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案第八章 一根鋼釺

看見妘鶴進來,苗輝急忙迎過來說:“你來得正好。我們正準備把被害者帶回去。這一次絕對不是自殺,是赤裸裸的謀殺。”

眼前的朱琳靜靜地躺在擔架上,蒙著一層白白的布。她掀開白布,露出的是朱琳那張麵目猙獰的臉。昨天見她時的生機勃勃已經變成一具毫無生氣的死屍,和夢中出現的一樣,她再也不會開口說話了。

“她是怎麽死的?”

“她被擊中了後腦,頭上全是血和頭發。她被捆著塞進了櫃子。”

在妘鶴正細細查看朱琳的傷口時,崔娜雅也湊過來看她曾經朝夕相處的同伴。不得不承認她很有膽量,妘鶴見過很多人甚至都不敢進殯儀館一步。讓妘鶴驚奇的是,她的臉色竟然因為興奮而有些發紅。這一點真的很少見,在看見自己同伴的死屍的時候她竟然還會有這樣的臉色?她對身邊發生這樣的事情感覺很刺激,甚至表現出很受用的樣子。

見妘鶴已經把白布蓋住朱琳的臉,她才欣然地說:“我必須去林林那兒去。王律師很著急,說別嚇著孩子。他讓我立刻去照管他。”

她轉過身迅速去另外一個房間去了。畢竟她是受王律師之托來照顧林林的,照顧林林才是她的職責。

苗輝對妘鶴說:“走,我們一起去見見王永偉。”

這是一間小小的書房,前後各開著一扇窗戶。王永偉坐在一把椅子中間,表麵上看起來鎮定自若,但他顯得相當疲勞。苗輝打開窗簾,打開窗戶,讓早晨的陽光瀉下來灑滿房間,散去房間的陰鬱空氣,然後遞給王律師一根煙。王律師搖搖頭。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苗輝放低聲音說:“王律師,換了我,我會去吃些早飯。你、崔娜雅和洪錦吃過雞蛋,喝過牛奶之後會感覺好一些。”

王律師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不了,我想坐在這裏休息一會兒。”

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苗輝適時地從房間出來,小心地關上門問跟在身後的妘鶴:“你到這兒挺快的?你怎麽聽說了,大家都還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

妘鶴仔細地把洪錦給她打電話的情況告訴他棋人物語全文閱讀。苗輝邊聽邊點頭,等妘鶴說完後,他接著問道:“王律師說你昨晚上給這裏打過電話,那是為什麽?”

雖然回答這樣的問題讓妘鶴感覺很受傷。但她認為這就是警方的工作,該怎麽回答就怎麽回答好了。於是,妘鶴告訴他朱琳打電話給路姐說要喝茶但最終沒有出現的事。

他若有所思地回答說:“那樣啊。我明白了。現在動機很明顯,這個女孩一定知道什麽導致凶手有了殺機,但問題是這個女孩到底知道什麽?她對路姐說過什麽沒有?比如任何確切的事沒有?”

妘鶴搖搖頭說:“我認為沒有。但您可以派人再去調查一下。”

苗輝表示同意,他說等這兒的事處理過後就去找她。

警方目前掌握的情況是,王律師昨天下午兩點三十五分去了辦公室。崔娜雅和林林在三點差一刻時出去了。洪錦五分鍾後騎上自行車也出去了。那時隻有朱琳一個人在家。而平常她休息的時候都會在三點到三點半之間離開。也就是說,朱琳被殺的時候房間裏隻有她一人。從三點差十分時,朱琳一個人在屋裏,再也沒離開過,這一點很清楚,因為警方發現她屍體的時候她還穿著家居服。沒有換外出的衣服。

法醫判斷朱琳的死亡時間在兩點到四點之間。她自己留在家裏,先是被人打中後腦而致昏,後來被廚房裏常見的一隻磨得很尖的烤肉鋼釺刺進了頭蓋骨根部立刻致死。

不知道是在哪本書上看過。是包公案還是彭公案裏,其中就有這麽一種死法。一個妻子和人通奸,要把自己的丈夫害死。她就選擇把丈夫灌醉,然後把一根鐵釘敲入丈夫的顱骨。當時的提刑官怎麽也查不出他的死因隻好草草埋葬,一直到後來才被人發現在濃密的頭發中藏了一根致人死命的鐵釘。當時。妘鶴還在感慨他的妻子殘忍至極,沒想到在2013年的今天。這一幕殘忍的場麵真的出現了。

想到這裏,妘鶴發指俱冷,凶手實在是個殘忍又冷酷的家夥。

苗輝像在解說一樣的述說自己的見解:“我們不知道為什麽凶手要用這麽殘忍的方法將她殺死?動機是什麽?崔娜雅說,楊蕊死後,她一直心神不寧,她變得越來越焦慮,曾有好多次都喃喃著說自己不知道該怎麽辦?”說到這裏,他發出短促而憤怒的一歎:“這個小鎮就是這樣。有事後他們從不肯找警察。他們心裏還是擺脫不了那種根深蒂固的偏見,不和警察扯上任何關係。但是你想想,如果她要是過來告訴我們她在擔心什麽的話,我們會幫她解決她焦慮的問題,至少她現在還好好活著。”

“會不會和她男友有關呢?”妘鶴不由自主地撫著下巴朗朗道來說:“您看,楊蕊自殺的那天下午我們都以為家裏沒人,但實際上朱琳又回到了家裏。據說那天酸奶吧關門關得很早,朱琳過來找郭炎出去散步,他們還約好一起去看電影。但是他們一見麵就大吵一架,他們激烈地爭吵,朱琳生氣地跑回家,說除非郭炎親自找她道歉否則她就不出去。”

“哦?”苗輝感興趣地看著妘鶴。之前他知道楊蕊被殺的那天下午有可能朱琳就在家,但現在妘鶴說得更具體詳細了,她確切地表示朱琳當天下午跑回了家,這說明什麽呢?

妘鶴不再說下去,領著苗輝來到其中的一個房間。這是一個遠離主臥室的小房間,房間內是一張單人床和一個櫃子,牆上貼滿了朱琳和郭炎的合影。毫無疑問,這應該是朱琳住的房間。房間有一個窗戶,通過窗戶正對著的是院子的大門口。妘鶴來到這個房間,指著那個窗戶說:“你看這個窗戶正對著的就是大門口的院子。你可以清楚地看到院子外麵的情況,如果有人從這裏經過的話一定逃不過朱琳的眼睛。試想一下,一個正等著男友來道歉的女孩就站在這裏看著窗外~~~”

苗輝豁然開朗。他立即理解了妘鶴的意思。當時,朱琳看見了投遞匿名信的人。但是他立即有懷疑地問道:“那麽為什麽她當時沒有提起這點呢?”

緊接著,他立即又給自己找到了一個能說過去的理由:“朱琳當時看見了有人把信放進了信箱裏,但是她當時並沒有意識到她看見的是什麽情況,她做夢也不會把那人和匿名信聯係起來醉掌星辰全文閱讀。從這個角度看,投遞匿名信的人是一個不易被人懷疑的人。但是後來楊蕊自殺了,她越想這事越覺得不安。她想也許她該把這事告訴別人?在迷茫時她想到了路姐。她曾在路姐手下幹活,路姐是個有主見的人。她的建議和判斷朱琳會毫不猶豫地接受,於是她決定去問路姐該怎麽辦。但就在這個關鍵的下午,不知道怎麽回事。寫匿名信的人就發現了。但是,她是如何發現的呢?”

是啊,凶手是怎麽發現的呢?現在寫匿名信的人已經發展到凶手了麽?

“關鍵是那個電話,你在那頭都有誰聽到了?”

妘鶴毫不猶豫地回答說:“電話是我接到的,然後我去廚房喊的路姐。房間裏並沒有誰。你的意思是有誰偷聽到她們講話了?這可能嗎?”

苗輝似乎看出了妘鶴的懷疑,他解釋說:“你不熟悉小鎮的生活。事情流傳的速度要遠遠超過你的想像。在這種地方,任何事情都是新聞。所以很可能就在你喊的時候恰好有人聽到了,也或者是路姐在不經意間說出去了。”

妘鶴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如果苗輝說的是真的,那真的是任何人都要防著了。她看看窗外。眼前是一條直通向大門口的路和黑色的大鐵門。她想像著有人從門前走過,大大方方、安安靜靜地走到大門口,把一封信塞進信箱。而那時。朱琳恰好看見了一張臉,那隻張她很熟悉的臉,熟悉得根本就不會讓她懷疑的臉,那張臉是誰的呢?

有意思的是,苗輝也在自己的遐想中。他輕輕地把自己腦海中的想像說出來:“昨天下午,有個女人走到前門。她一定是朱琳很熟悉的女人。她敲門,非常平靜,笑容滿麵,很像是下午來串門的樣子。也許她要找崔娜雅,也許是洪錦,或者她是個快遞,正拿著一個包裹,總之是一個絕對不讓朱琳懷疑的女人。朱琳請她進門或者轉身把包裹拿進去,而這個女人趁此擊中了她的後腦勺。”

妘鶴仔細地聽完他講的話,輕輕地問:“當時她用的是什麽呢?她用什麽擊中了朱琳的後腦勺?”

苗輝搖搖頭,但他立即又做出了解釋:“誰知道?女人的包裏都放著大家夥,誰敢說裏麵可能放著什麽。她狠狠地打暈了她,然後從廚房找了一根燒烤用的鋼釺直接從頸後刺中了她,把她捆起來放進了櫃子裏。”

妘鶴再次表示懷疑:“一個女人,搬動另一個女人?朱琳至少也有120多斤,您能肯定她一定能搬動120斤的重物嗎?”

苗輝被妘鶴一再打擊,小心靈受到嚴重傷害,他用一種相當奇怪的表情盯著妘鶴,逼視了她幾分鍾後才回答說:“我們要追查的這個女人不正常,極度不正常。她可能是黑帶高手,或者是從小習武的,要不就是從少林寺出來的女弟子?也或者她的精神很不穩定,你也知道人在精神不穩定的狀態下常常具備超人般的體力。”

這一次妘鶴沒有再提出反對意見。他停下來,想了一會兒,然後問道:“屍體是洪錦發現的,是什麽使得洪錦想到要到櫃子裏去找呢?你不感覺那個櫃子隱蔽得很好,很難被人發現?”

妘鶴輕描淡寫地說:“可能是女人的直覺吧,女人的直覺通常都很靈驗。”

說到櫃子,妘鶴的問題又來了:“為什麽要把朱琳拖進櫃子裏呢?凶手為什麽不直接把她扔到客廳或房間的任何地方逃之夭夭?她費盡心思地把朱琳拖進櫃子裏有什麽特殊的用意嗎?”

這一次,苗輝回答得很專業:“屍體被發現的時間越晚,準確確定死亡的時間就越困難。比如說,如果崔娜雅一進來就絆倒在屍體上。警察和法醫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趕過來,那麽,對於凶手來說可能就是件麻煩事。相信我,大多數的凶手在製造了凶案之後在第一時間內想到的就是隱藏屍體,把屍體藏得越隱蔽越好。屍體隱藏的越久,取證就會越困難。”

“可是就像你之前說的,那天下午,楊蕊自殺後,朱琳已經對當時的送信人產生了懷疑,那麽她又怎麽會讓凶手進來呢?她應該防著她不是嗎?這一點無論如何也說不通萬獸式。”

苗輝惱怒地說:“我認為朱琳是個反應遲鈍的女孩。她隻是模模糊糊地產生了懷疑。也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但是她沒有想到這個女人會殺死她。就像我說的,這個女人是一個她熟悉得不能在熟悉的女人。她也想把事情當麵說清楚。她完全沒有想到事情遠遠超出了她的受控範圍。”

妘鶴沒有著急,微微一笑反問他:“那麽您懷疑到她是誰了嗎?”

苗輝沉默不語,然後滿帶著感情地說:“不過我終究會查出來的,青石鎮的這個壞蛆我一定能挖出來。但是我想最近一段時間她都不會再出現了,你要知道她終歸還是個女人。女人的嗅覺通常都很靈敏,她一定嗅出了我們在追查她,所以她會暫時潛水一陣子,等時機好轉的時候再露出頭來。但是我們的包圍圈還是漸漸縮小了,我想她是個受人尊敬的女人,事實上她應該是個享有很高社會地位的女人。”最後。他仿佛自言自語地說:“這樣的女人在小鎮上也沒有幾個。”他想到這裏似乎想到了什麽,臉色變得異常嚴肅:“無論如何,我要把當天下午的事情一點一點搞清楚。”

說完。他邁出了小房間,妘鶴也跟著出來。在客廳,她碰見了從廚房出來的涵冰和洪錦。洪錦從臉到脖子都是紅紅的,妘鶴想涵冰這丫頭一定又找到白酒讓她喝了。如果再這樣出事的話,那麽洪錦估計過不了幾天就成海量了。不過涵冰的辦法真的很有效。這會兒洪錦的情緒穩定了很多,不過雙眼迷迷蒙蒙的又想睡覺。涵冰衝她擠了擠眼睛。然後扶著洪錦去她的房間睡覺,這一覺準又睡到晚上八九點了。

現場已經全麵封鎖,妘鶴隻在外麵遠遠地看了一眼那個櫃子,櫃子裏現在空洞洞的,所有的東西都被拿到警局法醫辦公室去了,留下的隻是一片已經變黑的血跡顯示這裏曾有一起可怕的謀殺案。

“這就是藏朱琳的那個櫃子嗎?看起來和棺材差不多嘛。”涵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想必她已經讓洪錦睡下了。

“到底是誰殺了她啊?”涵冰的語氣聽起來毫無感情,見慣了死人,一個朱琳算什麽呢?隻要不是自己身邊的人出事她才不會管誰被殺誰不被殺呢。何況朱琳還是她的情敵,死就死了唄,沒什麽好難受的。

妘鶴簡單地把她剛才和苗輝之間的談話告訴了涵冰。涵冰對其他的不好奇,她唯一好奇的是凶器竟然是一根烤肉用的鋼釺,那麽也就是說,廚房裏的任何一根鋼釺都可能是凶器了?她從沒有想到世上還有這麽恐怖的殺人方法。這個案子有意思,她迫切地想知道幕後真凶到底是誰?誰這麽有才會想到用一根鋼釺殺死一個女人呢?

警車終於拉著朱琳走了,她會在停屍間一直躺到案子結束。一個年輕的生命就這麽永遠消逝了,想想人的生命是何等脆弱,而殺死她的隻是一根再普通不過的鋼釺。

她們從院子裏出來,準備回205號院。遠遠地,郭炎神色慌張地一路小跑過來。朱琳出事都半上午了他才急衝衝地趕來,就算是朋友也會在第一時間出現吧。

他氣喘籲籲地問她們:“朱琳呢?她怎樣了?”

妘鶴冷冷地回答他:“在停屍間呢,你可以去那個長方盒子裏去看她。”

他結結巴巴地解釋說:“我剛剛才知道情況,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從小我就怕見死人,我怕我沒勇氣見她。我聽說她的樣子很可怕,你說她會不會晚上陰魂不散纏著我啊?”那樣子就像個可憐蟲,平日裏陽光的帥哥形象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妘鶴瞥了一眼涵冰,那意思是這就是你的菜,你喜歡的帥哥?涵冰當然和妘鶴的感覺一樣,之前他在她麵前的高大光輝形象在這一刻蜷縮成了土行孫遁得無影無蹤。她想她再也不會喜歡他了,他們完了。

下午的時間在例常的詢問中穩步進行。作為苗輝的特邀顧問,妘鶴和涵冰全程參與了對所有人的詢問。首先接受詢問的是王永偉律師,他的證詞聽起來無懈可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