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還沒等靠近,遠遠的就能聽見營地裏傳來的廝殺聲,血光把天邊都染成了紅色,慘叫哀鳴上不絕於耳。

於妧妧強撐著身體,從袖袋裏拿出一瓶藥倒了兩粒在嘴裏咽下,恢複了一點體力後,才和白鳳眾人一起衝向營地,將從外麵鎖死的營地大門打開,義無反顧的衝了進去。

營地裏已經變成修羅場,哀鴻遍野,傷兵已經死了大半,剩下的還在負隅頑抗,寧死不肯投降,心中卻也絕望的知道,他們這麽做不過是拖延時間,根本無濟於事。

看到於妧妧他們的瞬間,傷兵們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而在看到他們身後跟著的人時,剛剛亮起的眸子又暗淡了下去。

人太少了。

營地裏的敵軍數量龐大,還有一位武功高強,力大無窮的敵軍將領把關,隻於妧妧帶來的這幾個人,也隻是回來送死而已。

左右都是一死,何必再搭上這些人?

原本想要開口求救的傷兵們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朝著於妧妧的方向喊道:“於大夫,你們別管我們了,快撤!”

“我們為國捐軀,雖死猶榮,你們不要再做無畏的犧牲了。”

“快走啊,不要管我們!”

於妧妧充耳不聞,一路殺到傷兵麵前,砍的刀都卷刃了,一路衝到傷兵麵前,將他們團團圍住,高聲喝道:“少廢話,要走一起走。”

“對,要走一起走!”

一時間群情激昂,傷兵們都不禁紅了眼眶,也不再廢話,咬牙跟援軍一起朝營地外衝去。

於妧妧在外麵設置了陷阱,隻要他們能跑出營地外三裏,就能夠暫時脫困。

或許是背水一戰激發出的決絕的狠意,一行人勢如破竹,當真衝了出來,在他們出營地不遠後,於妧妧忽然勒緊韁繩,掉頭朝身後的眾人喊道:“所有人趴下,棄馬從左側山坡滾下去。”

在戰場上,棄馬就代表著沒有了逃命工具,危險係數也就直線升高。

然而,即使他們這樣逃命,也遲早會被後麵的追兵追上,加上對於妧妧的信任,所有人沒有任何猶豫,紛紛棄馬從山坡上滾了下去。

就在他們滾到一半的時候,衝天大火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接踵傳來,遠遠就可以看到營地外不斷傳來慘叫聲,讓人毛骨悚然。

後麵的追兵都被火海攔住,一時追不上來,於妧妧和白鳳一行人暫時安全下來。

季涼月帶著大部隊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震撼的一幕,他率先棄馬,用輕功快速朝於妧妧的方向掠去,一邊對身後的簡羽和初七道:“把營地裏的人解決!”

簡羽得知季涼月有危險後,帶軍來支援,要剿滅營地裏的殘軍還是可以的。

季涼月如風一般掠到於妧妧身邊,捏著她的肩緊張的打量:“怎麽樣,沒受傷吧?”

“沒事。”於妧妧愣了一瞬,才蒼白著臉搖頭,看著他緊蹙的眉心,笑著撫上去:“好啦,我哪有你想的那麽脆弱,你......小心!”

話說到一半,兩支利箭破空而來,在於妧妧的瞳孔裏不斷放大,直衝季涼月後心射來。

於妧妧尖叫一聲,下意識推開季涼月抬手截住箭羽。

然而那箭的力道極大,完全超出她的預料,於妧妧隻覺手臂一麻,整個人都被那股衝力帶起,掀翻在地。

隨後而來的另一支箭頓時穿透她的心脈。

“噗——”

“妧妧!”

於妧妧眼前一片血紅,隨後世界驟然黑暗下去,屏蔽所有聲音。

最後的視線裏,隻有季涼月赤紅的眼睛,瘋了般朝她跑來的身影.......

一年後。

皇城。

自那日於妧妧受傷後,一年的時間裏,季涼月將北狄徹底招降,北狄就此成為大晉的附屬國,大晉不僅收複失地,國土比之原來擴張了三分之一,此戰可謂全勝。

今日是季涼月班師回朝的日子,皇城內萬人空巷,都聚集在皇城的主街道上,等待著他們國君凱旋歸來。

儀仗緩緩駛入京城,季涼月騎在馬上麵容冷峻,氣質卓然,所過之處百姓紛紛下跪,高呼萬歲,他麵色卻始終未變過一分,眼神平靜無波,冷若寒潭。

在他的身後,跟著一個大紅色的車駕,整座馬車製作精良,由稀有的玄鐵鑄成,堅固無比,車窗和車門處,被淺粉的簾布遮住,讓人無法窺視裏麵的情景。

在一色墨黑的大軍中,忽然出現這麽一頂淺粉的車駕十分搶眼,卻不論是跟在後麵的兵將,還是跪在道路兩旁的百姓,無人露出一絲異色,甚至連多看一眼都覺得褻瀆。

一年來,無人不知,皇上在外出征之時偶遇失蹤已久的皇後,一次被敵軍追逃時,皇後為救皇上身中毒箭,從此昏迷不醒。

從那以後,皇上不管走到哪裏,身邊總會跟著一座淺粉的車駕,裏麵躺著的,正是昏迷不醒的皇後。

從城門處到皇宮,走了近兩個時辰,隨後又是國宴,等忙碌完已是深夜。

季涼月從瓊華殿披著月色徒步走到坤寧宮,抬手揮退身後跟著的侍衛,獨自推開殿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極靜,隻有他的腳步聲不斷回響在耳邊。

季涼月直接抬步進了內室,在鳳床邊上坐了下來,幽深的眸子安靜的凝視著躺在**的女子,漸漸染上一層薄的快看不見的濕霧。

修長的指尖撫著她精致的眉眼,自顧自的輕聲低喃:“妧妧,一年過去了,我北狄都已經收複完了,大晉徹底結束了戰亂,你怎麽還不醒來?”

當時那支箭射穿於妧妧的心脈,且箭上沾有劇毒。

本是必死的結局,季涼月生生用內力吊住她一口氣,幸運的是,後來軍醫無意中在於妧妧的袖袋裏發現了許多藥瓶,藥瓶裏的藥恰好可以壓製箭上所帶的毒性,才保住於妧妧的一條命。

但,也僅僅隻是保命而已。

於妧妧始終昏迷,並且很有可能,一輩子這麽睡下去,在未來的某一天忽然離開這個世界。

悄無聲息。

“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殺你你母親的事?”

“那你醒過來,想怎麽恨我罰我,都隨著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