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瀟華乍見秦賞夕,忽又聽到謝雲起的聲音,也十分開心,但他仍不忘全神戒備,問道:“大哥,這是怎麽回事?”
不待謝雲起回話,秦賞夕便道:“瀟華不必擔心,這些都是吏部尚書府的護衛,不會傷害我們。隻是,謝大人命人強行攔阻馬車去路,非要你大哥去尚書府做客。”
謝瀟華聞言“哦”了一聲,“既然秦姑娘說是強行攔阻,那想必我大哥是不願意去了。這可真是奇怪了。哪裏有強行請人去做客的道理?”
那護衛首領聽聞對方是謝瀟華,忙朝他抱拳施禮道:“謝公子,謝場主有傷在身,如今恐怕傷口已經惡化,經不起路途顛簸。我家大人請他回府休息實屬好意。謝公子若真為了謝場主好,還請您勸他回尚書府為好。”
謝瀟華聞言先是一驚,眉頭一蹙,繼而以詢問的目光去瞧秦賞夕。秦賞夕微一點頭,算是肯定的回答。
謝瀟華急道:“那還走什麽?”
秦賞夕道:“不走不行啊,你剛從西北趕來,有所不知,皇上他親口下令,命雲起兩日內必須離開京城。”
“什麽?皇上?”謝瀟華驚問,“你們到底幹了什麽?怎麽連當今天子都驚動了?”
自謝雲起狀告謝懷遠起,秦賞夕便不曾告訴過齊齊格自己的境況,故謝瀟華並不知道此事。
這次,又是尚書府的護衛先開口:“謝公子,謝場主身上有嚴重杖傷,不宜長途顛簸。如今,金都城還敢容下謝場主的,唯有我家大人了。謝公子,煩請您幫忙勸勸令兄吧。”
謝瀟華聞言急道:“既是如此,賞夕你為何還不快去尚書府?難道懷遠還會害我大哥不成?”
秦賞夕聞言回頭勸道:“雲起,你就不要堅持回楚城了,不如,就去尚書府吧。”
謝雲起道:“不必,我還撐得住!”
聽到馬車裏磨磨蹭蹭的談話,謝瀟華直接從馬背上越到車轅上,對駕車的老車夫道:“大爺坐穩了,我趕車快。”說完,他一拉韁繩,“護衛大哥,請前麵帶路!”
就這樣,謝雲起所在的馬車,被謝瀟華強行駕到尚書府。一路上,馬車前後均有尚書府護衛隨行,煞是惹眼。因看不到馬車裏是什麽人,路上所遇之人便交頭接耳猜測,這麽普通的馬車,緣何會有如此盛大的待遇。而馬車上的謝瀟華,更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所在。馬車在路人一路的注視下,堂而皇之駛入尚書府。隻是快到尚書府時,秦賞夕堅持中途下車,說要帶著江芷容去洛小小行館,讓謝瀟華不必管她。
謝瀟華有些不明所以,但馬車裏的謝雲起卻道:“由她去吧。”
謝瀟華雖有些不放心,但聽大哥都開了口,想來不會有事,隻得先放任二女離去。
為了不給謝懷遠惹麻煩,也為了讓謝雲起少受些罪,謝瀟華不在尚書門前停車,直接駛入府邸之內。那匹尾隨隊伍後的神駒,早已被人牽入馬廄,好生照料。
謝瀟華這次再見謝懷遠,心中微微詫異。
謝懷遠從書房中出來迎接他二人,站在馬車前不遠,向著車上的謝瀟華微微而笑。那樣溫和清雋的氣質,暖如春風的笑容,分明都是謝雲起的。
謝懷遠看到謝瀟華先是驚訝,而後是驚喜:“瀟華,你也來了?”
謝瀟華未下馬車,隻是微笑著開口,語氣平添幾分陌生:“二哥。”
謝懷遠自嘲道:“難為你還肯認我!”饒是謝雲起那麽好的脾氣,都因為他暗中給謝家使絆子的事大為光火,何況謝瀟華。
謝瀟華歎道:“沒辦法,母命難違!”
聽他提起謝夫人,謝懷遠麵上神色不禁一黯,他忙將話題轉過:“我已經將大夫請來了,快扶大哥下車吧。”
謝瀟華聞言這才想起謝雲起,忙跳下馬車去後麵車廂看他。謝雲起看起來卻無甚異樣,自己從馬車上跳了下來:“瀟華,別來無恙,此去西北,行程可好?”
謝瀟華道:“可是被那個齊齊格耍慘了,後來才發現她隻是喜歡開玩笑”他一邊說著,麵上突然變得美滋滋的,“總之還不錯。”能看到那管玉笛,真的是很不錯。
謝雲起看他笑得怪異,問道:“遇見什麽美事了,笑成這樣?”
“啊?”謝瀟華忙道,“沒有,就是覺得木蘭庭很漂亮,很不錯,還能在秦關河老前輩的房間住了幾日,感覺甚佳。”
不待謝雲起又問,謝瀟華反問道:“大哥,你傷的如何?賞夕不是說……”
謝雲起打斷他:“賞夕隻是太擔心了。”
謝懷遠卻道:“我看她是太笨了。”
“恩?”謝雲起和謝瀟華聞言,雙雙回頭去看他。
謝懷遠卻道:“她天天去刑部大牢看你,竟然看不出來你傷口惡化?秦賞夕若留在楚城,勢必會做出對我和方閑遠不利的事,你必然擔心她被我們反算計,所以,你若要回楚城,勢必帶她一起離去。而她若要走,一定會帶上江芷容。你為了做出要走的樣子,特地帶上她二人,還一路指揮她買東西,讓我派去的侍衛相信你是真的要走,而且傷勢嚴重。但是秦賞夕她隻以為你是在演戲吧?她若真的知道你傷口惡化,怎麽可能會任你出城?”
謝瀟華驚問:“什麽?什麽刑部大牢?”他忽又記起在郊野時護衛說的話,忙問,“杖傷又是怎麽回事?”
謝雲起冷冷道:“這得問你二哥!”
謝懷遠支支吾吾道:“先別說那麽多了,大夫就在廳中相候,大哥,先去看傷吧。”
謝雲起卻一動不動。
謝懷遠急了:“你到底想幹什麽?需要瀟華動手強行帶你進去麽?以你現在的情況,一定不是瀟華的對手吧?”
謝雲起卻道:“謝懷遠,我是不會在你這種人的府中多住片刻的,從今往後,你我的兄弟情義……”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謝懷遠搶著道:“我負責任!我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
謝雲起一怔:“你說什麽?”
謝懷遠沉默片刻,緩聲道:“我說,我娶她,我會擇日迎娶江芷容!”
謝瀟華聞言又是一驚。江芷容早已嫁過人生過孩子,而且精神失常。雖然她身世可憐,為人也十分不錯,若隻論為人,她配謝懷遠綽綽有餘了,說是糟蹋也不為過。可是謝懷遠又怎麽可能會娶這樣的女子?他不是一心要往上爬嗎?像方閑遠那樣娶一個公主,躋身皇親國戚之列才是他想要的婚姻吧?
謝雲起歎道:“你願意娶,人家未必肯嫁。你有這份心便好!”
謝懷遠似是做了個重大決定:“我會讓你看到我剛才那句話有多麽真心。從明天起,我立刻去追求那位江姑娘,直到她真的看上我,肯‘屈尊下嫁’為止!”
謝雲起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屈尊?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江姑娘若真嫁你,是你的福氣!”
謝瀟華決定,一會一定要將所有事情弄清楚,他先是從懷中取出一塊銀子遞給老車夫:“你先走吧。”
老車夫接過那塊足有五兩重的銀子,連連點頭道謝,又問:“車上的東西……”
“都送你了。”謝瀟華利索的打發了老車夫,又去拉謝雲起“走吧,先去治傷,待會將事情的前因後果,清清楚楚告訴我!”
謝懷遠將謝雲起帶到早已收拾妥當的客房中,又命人去廳中傳大夫。老大夫很快趕到。
謝瀟華看著褪去衣服的謝雲起,雙目不禁死死瞪圓。
謝雲起背上傷痕縱橫交錯,且盡數發黑潰爛,多有化膿跡象,整個背部慘不忍睹!
真不知道謝雲起怎麽忍的,看起來跟個沒事人一樣,若換了是他,早哇哇亂叫了,他才不會那麽委屈自己。
謝瀟華回身去問謝懷遠:“怎麽回事?誰幹的?”
謝懷遠道:“兩個官差打的,已經被我處置了。接下來,就輪到何竹道了。”
“何竹道?禦史大夫?怎麽又扯上他了?”
謝懷遠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謝瀟華怒道:“不管是誰,敢把我謝瀟華的哥哥弄成這副樣子,他算是活到頭了!”
謝雲起忙道:“瀟華,你不要胡來!”
“誰說我要胡來?你幹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要這麽對你?我用大腳趾頭想也知道錯肯定不在你。那必然是何竹道身為禦史大夫仗勢欺人了。他不該被人修理嗎?做官做到這麽不長眼竟然對你用刑的份上,就算我不修理他,也會有別人收拾他!反正他也不會有好結果!”
謝懷遠顧不上理會謝瀟華,隻是問大夫:“是不是很嚴重?”
那老大夫道:“確實麻煩。這傷口看起來是被生手處理過,現在既然已經成這樣,隻能重新再動刀。多用些麻藥,應該不會太痛苦。隻是麻藥的藥效過後,會難受幾日。”
謝瀟華聞言忙道:“那就有勞大夫了。”
謝懷遠卻是問謝雲起道:“大哥,你在刑部大牢裏並沒有讓大夫看過傷勢。你不會是讓秦賞夕給你處理過傷口吧?你明知道這樣很危險。你是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