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小魚嘴角勾出了一個淺笑,淡然地在桌邊坐了下來。
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和董婩坐在一起了?
於小魚仔細看著眼前的中年女子,才發現她好像和記憶中有了不同。
雖然還是一樣樸素的裝扮,但在她雙鬢處已是點點花白。
兩人就這樣麵對麵坐著,中間擺著裝著人頭的布塊,空氣中還流淌著一股血腥味……
許久於小魚才輕聲開了口。
“母妃,你為什麽要這麽做?是覺得我對不起大姐姐,還是覺得靜王府虧待了她?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父王會很傷心。”
“同雁兒無關。”
董婩幽幽說道。
於小魚眸光微閃,笑意已然消失不見。
“那就是為了大哥哥的事?他早已經出府自立,就算鬧出了事也算不到靜王府的頭上。上一次他貪念女色所以才會被於河下套,可咱們不也沒袖手旁觀?你一直都在幫他養萬雪母女。他自己沒腦子喜歡跟在於明旭的後麵,作天作地的這樣下去你要幫他到什麽時候才是頭?”
提起於陽秋,於小魚就氣不打一處來。
如果說靜王府真有天生反骨的人存在,那一定就是於陽秋。
從沒聽過老子養大了兒子,兒子一扭頭就盡想著法子的和老子作對,這不是閑得難受麽?
別人家隻是拖後腿,可到了於陽秋這裏倒好。
都快把於連的褲衩子給拖到腳後跟了。
董婩聞言,嘴角不由抽了抽。
“也不是秋兒的事,你父王早不讓我插手他和紀家的事了。”
“那你在鬧什麽?”
於小魚忽然來了脾氣,聲音也大了不少。
如果現在麵前換一個人也許她都不會這樣生氣,但麵前坐著的可是董婩啊。
從原身很小她就一直帶在身邊,從未有過半點不好之處,而承襲了原身記憶的於小魚對她也不是半點感情都沒有的。
正因為這樣,於小魚此時心裏簡直是百味交陳。
想罵,不知道要罵什麽!
想動手……
於小魚還真沒想過要對董婩動手。
她深深吸了一口,目光定定看著董婩。
“婩妃,我也算是你一手帶大的,你現在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麽?父王有三位側妃,唯獨對你是不同的,難道你想要的就隻有那個虛名?”
“可他連虛名都不願給我。”
“他不給你,你就在府裏搞事啊?想要正妃的位置你不會和他說嘛!我母妃都死了多少年了,府裏的掌家權一直都在你手裏,這是不是正妃又有什麽區別,重要嗎?就連我也喊你母妃不是麽?”
於小魚有些暴躁了起來。
來之前她也想過有可能會是這個原因,所以也給自己做了心理建樹,可真到了麵對麵時,於小魚還是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氣。
這種感覺就讓人極為難受。
就好像被最親的人背叛了一樣,心裏瘋狂長草,還不能打不能罵。
這特喵都叫什麽事啊?
見於小魚怒氣衝衝的樣子,董婩忽然伸出手放在了她的肩頭,目光依舊幽怨無比。
“其實你說的沒錯,那個虛名並不重要。反正你們都已經長大了,這府裏有我沒我都一樣!可我心裏就是憋得難受,又找不到人傾訴,我……不想活了。”
“不想活?”
於小魚愣怔。
董婩卻是慘然一笑。
“自打雁兒搬出去之後,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王爺也一直在忙他的事,哪裏會顧得上我。小魚啊,你告訴我,我是不是早就沒用了?前些日子,我就一直在琢磨我該用什麽樣的法子去死才能走的體麵些,可想來想去我又下不去手。”
“你更年期到了吧?”
於小魚回過神不由脫口而出了這句話。
見董婩一臉不解,她急忙又解釋道。
“我的意思是說女子到了一定歲數都會有這種情況的,整天胡思亂想、唉聲歎氣的不說,還會坐立不安、脾氣焦躁,但這也不是你搞事的借口啊!你心裏不舒服,你就拿靜王府的人命開玩笑?這不是鬧麽!”
“我沒想過要害大家的命。”
董婩急忙解釋,於小魚卻瞪了她一眼。
“那你怎麽會同意葛薰把人弄到府裏來的?府裏這一個來月有多少人生病你不知道?你還攔著大家不讓他們見父王?你要是不心虛又怎麽會在這裏等著我?婩妃,你是不是糊塗了,還是在你眼中我就不是個聰明的?”
於小魚恨鐵不成鋼地質問道。
剛才她之所以把那些巫師的人頭提過來,其實就是為了想要震懾一下董婩,可真到了麵前她又不想嚇唬董婩了。
說到底還是下不去手!
董婩定定看著於小魚,眼中忽然就湧出了淚水。
她邊哭邊哽咽道。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麽!葛薰說大師們是來給眾人治病的我便讓她把人請過來了,不讓他們見你父王那不是因為你父王已經病的很重了麽?他需要靜養。我,我也不是坐在這裏等你,我就是心裏慌睡不著……”
董婩哭得那叫一個無辜。
於小魚看了她半天,也沒能從她臉上捕捉到委屈之外的表情,瞬時有些無語。
難道真是自己想多了?
可董婩這個樣子……
於小魚忽然想到了偏院那一茬,立即正色問道。
“偏院那邊的事你又怎麽解釋?你對那邊不管不問已經不是一兩年了吧,她們每月的月錢你給了沒?孩子們該上私塾學堂的你安排了沒?幾個姨娘活的水深火熱的你知不知道?婩妃,人可以有私心但不能太過偏心,並不是隻有你們生下的才是靜王府的子嗣,她們生的也都是父王的孩子。”
“月錢都按時給了的啊。”
董婩一臉震驚地看著於小魚,完全不知道她為什麽會這麽說。
見於小魚滿臉質疑,她又急忙補了一句。
“這些年府裏何處該劃撥多少銀兩,月月都有記錄,銀兩也都是柏管家在過手。至於偏院那邊我是真不想去,哪裏會知曉他們過的如何?前些年那邊夜夜都是嬰孩啼哭,我本來就怕吵,也就習慣了不去。至於孩子們……不也都一一安排了麽?還是你父王親自過問了的?”
“安排了的?”
“是啊,你去查賬本便知!府裏這些年來每一筆出入都是記錄了的,也一直請了賬房先生查賬。”
董婩一邊抹眼淚一邊點頭,神情間的憋屈更重了幾分。
於小魚不由冷笑出聲。
“嗬,看來這賬是得好好查查。不但要查賬,就連柏管家和賬房先生也得好好查一下。”
不是於小魚輕信董婩。
而是她不得不信。
家裏人一旦多了,牛鬼蛇神自然也就都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