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這句話於小魚幾乎是湊到宋明虹臉上說的,雖然聲音不大但語氣裏卻極盡譏諷之意。

宋明虹當即就白了臉。

屏風後的陳守澤此際也是雙拳緊握,要不是於小魚提前和他打過招呼,僅憑這幾句話他便能衝出去。

哪怕是辯解幾句也好。

可他不能!

別說於小魚沒冤枉他,即便是冤枉了,他也得以大局為重。

隻是這十幾年來掏心掏肺、實實在在的付出,從於小魚嘴裏說出來時竟顯得那般涼薄,毫無人味……

陳守澤慢慢鬆開雙手抱住了頭。

終究是錯了!

宋明虹雙肩微顫,她臉上的不敢置信隨著時間流淌逐漸變為了不甘、挫敗和頹然,最終盛滿了盈盈淚珠。

“對,你說的沒錯,豔玲已經死了,我也跪在這兒……我圖的究竟是什麽?忠誠?富貴?不,我什麽都不圖,青蓮國亂成那樣時我原本隻是想活下去,可是我……”

“可是你忘了你最初的想法!”

於小魚飛快打斷了她的話,語氣裏滿是篤定。

“當你活在地獄之時,你會希望有一隻手能拽你一把,可當你真離開了地獄擁有了你從未敢想象過的東西時,你的心境會變。你不再記得自己原本想要的是什麽,隻會一味的去追求權勢和財富,但到了最後你才發現原來那些擁有都是虛妄,你從來沒有真正擁有過。”

說到這裏於小魚頓了頓,眼角餘光瞥向了一旁的屏風。

隨即才語氣低沉的繼續往下說道。

“或許你曾真的擁有過,但是你親手放棄了不是麽?當年但凡你能真心實意的對陳大人幾分,也不至於會做下那些事。董豔玲的身世我可以不問,絕子藥的事我也可以不查,但你想過沒有,她終究是你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你就真希望她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嗎?”

“不,我不想她這樣含冤而死,可我有什麽辦法?老爺不願意出頭,沙家也希望息事寧人,這事說來說去我並不吃虧,我還能說什麽?”

宋明虹情緒忽然有點激動。

於小魚隻是緊緊盯著她。

“是,這事說起來你不吃虧,畢竟你死了女兒沙家也死了兒子,何況這中間還有陳生這個搭頭,你又怎麽會吃虧呢?不過,你女兒死了!”

最後這句話於小魚咬的十分用力。

這件事本來就是宋明虹自己攔路喊冤才引出來的,可事到如今她卻還在口口聲聲的用吃不吃虧來衡量……

於小魚並不想和她去細細理論。

她隻想知道真相。

宋明虹張張嘴,還想說什麽之時卻聽花枝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都走快點!怎麽,到了這裏還需要我扛著你走麽?”

“花枝!”

於小魚喊了花枝一聲。

她聲音剛落,花枝和汪萜珠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口,走在兩人前麵的是攙扶著一名半老徐娘的沙永元。

婦人眉目間和沙永元有五分相似。

可整個人一眼看去卻顯得十分蒼老憔悴,就連行走間步履都顯得有些踉蹌,臉上神情也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死氣。

於小魚不由蹙眉。

可還沒等她開口,就聽花枝輕聲說道。

“姑娘萬不可被眼前情形所蒙蔽,剛才我在沙家已經試過了,沙家上上下下會武功的人可不少,沙夫人更是武功高手。今日若非我去,換了汪萜珠的話隻怕她未必能回得來!上次我們去時倒是走了眼,愣沒看出二公子文武雙全。”

短短一句話花枝就將事情解釋的極為清楚。

於小魚這才看見汪萜珠正捂著手臂,那裏的衣衫早已是殷紅一片。

她眉頭皺的更緊。

“讓你們去請人過來問話,怎麽弄得血胡刺啦的?既然受傷了就先下去包紮一下,別在這兒杵著了。”

“主子,是我追魂傘沒在手上,要不誰傷誰還不一定呢!”

汪萜珠果然是個鐵憨憨,於小魚明明是顧念她受了傷,讓她趕緊回屋養著,可這貨倒好,上前一步盯著沙夫人說的那叫一個殺氣騰騰。

滿臉的不服氣。

沙夫人輕抬眉眼,臉上的死氣更濃,聲音裏也透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懶散和無力感。

“這位姑娘請人倒是霸道!我死了兒子,不想再在這事上糾纏,怎麽到了你們這裏還成了飛來不可的事情?”

說著沙夫人的目光落在了宋明虹身上。

她毫不掩飾眼底的鄙夷,輕哼出聲。

“哼,敢情是找到了人撐腰,又想弄點幺蛾子出來折騰?宋明虹,別人虛你我可不虛,隻要你有本事盡管來便是,我在沙家一天,沙家就不是你能碰的地方。”

“吳姝你是不是瘋了?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站在你麵前的是誰?見我一次你就攀咬我一次,你有病是吧?”

宋明虹也不是省油的燈,當即就接了沙夫人這話茬。

吳姝白了她一眼。

“隻要和你在一起的能有什麽好人?多半都是有眼無珠罷了。”

“娘。”

沙永元輕輕拽了拽吳姝的衣袖,壓低聲音提醒道。

“剛才那姑娘已經說了,是五王爺和未來的五王妃讓咱們來的,你就少說幾句。”

“便是五王爺也得講道理!明明是你兄長被人活活害死了,我們才是苦主,卻被人跑來沙家大鬧了一場,這說到哪裏咱們也占理啊。”

納晟源和於小魚聞言對視了一眼。

這沙夫人表麵上看著死氣沉沉的,但話裏話外都在指責兩人,語氣也極為尖銳。

而且她能傷得了汪萜珠,就說明她並非外表顯露出來的這樣。

於小魚食指搓著拇指笑道。

“汪萜珠,快下去處理一下你的傷口,追魂傘的事回頭再說。作為學武之人你應當明白,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麽輸不起的,大不了回頭再來過。”

“是,主子。”

汪萜珠依舊滿臉不服氣,但還是依言退了出去。

於小魚這才望向了花枝。

“怎麽打起來的?”

“原本去之時還是二公子接待我們,言語之間我們也無甚衝突之處,可說到請沙家人過來時,沙夫人正巧進了前廳。她剛聽了沒幾句,竟然率先動了手,汪萜珠也是一時不察才會被她傷到。”

說到這裏花枝微微一頓,望向吳姝的目光裏有著一抹疑惑。

“按我所見,沙夫人應該是想把我們都留在沙家的,不然也不會下令沙家上下圍堵我們吧?”

吳姝並不答話。

納晟源忽然輕飄飄的笑出了聲。

“嗬,本王還是首次聽聞民同官抗的,即便本王現在不在縣衙裏坐鎮,他陳守澤也得聽本王的,怎麽沙家和吳家還能越過陳縣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