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所在的小帳已經在營地最後方了。
殷瑤將他安排在如此不安全的地方,可見也是帶了一定小情緒在其中的。
於小魚徑直去往了阮元的小帳。
一掀帳簾,她就看見了那個淡然無比的身影。
果然和殷瑤所說的一樣,此際阮元正坐在小帳內看著一本書。
身著藏藍色僧袍的他比之從前越發多了幾抹淡然和柔和,從這個角度看去,他那長長的睫毛猶如兩把蒲扇一般,顯得他容顏更為俊美。
“東西放桌上便好。”
聽到響動阮元竟然連頭都沒抬。
於小魚嘴角微抽。
“怎麽,我這是千裏迢迢跑這兒給你送外賣來了?你配送費給了沒?真是的!”
“小師妹?”
阮元聞聲抬頭,眼中閃過一抹驚喜。
於小魚沒好氣地看著他。
“不然呢,你真以為是送外賣的來了啊?我說你不是帶藍安和屍體回去白玄山了嘛,怎麽會速度這麽快就來了這裏?”
於小魚邊說邊走到阮元身邊坐下,語氣中滿是疑惑。
阮元唇角輕勾看著她。
忽然就笑出了聲。
“噗,小師妹你有話直說好了,這樣繞來繞去的真不像你。明明有話想問我,卻遮遮掩掩的不難受麽?你想問的不是我為什麽這麽快就來了這裏,而是我為什麽來這裏才對吧?”
阮元眸子裏有著一抹了然和寵溺。
語畢,他伸手揉了揉於小魚腦袋上的發絲。
“你啊,想什麽全寫這張臉上了!”
“那不都一樣?我就想知道你爹讓你來這裏幹嘛來了。對了,我再問你一句啊,殷老將軍時不時昏迷該不會和你有關吧?”
“你可真看得起我。”
阮元苦笑道。
順勢又揉了她發絲兩把。
於小魚沒好氣地把他手給打了下來。
“你手可真閑,發型都給人弄亂了。咱們有啥說啥,你那套說辭別說糊弄我,就算糊弄殷瑤都沒能糊弄過去,也太潦草了。你到底來幹嗎了?不會是你爹派你來搞事的吧,那些去萬悅城的人應該就是你唆使過去的對吧。”
於小魚一連串的問題甩了出來。
這些都是剛才她細想之後得出的結論。
阮元本來和她關係就一直挺好的,聽完於小魚的質問後他也不生氣,臉上依舊笑眯眯的。
“你對我爹意見挺大的啊?”
“嗬,咱們那阮大護法是個什麽性子,咱們又不是不知道。當初不管老家夥有沒有在山上,他都一直挺不消停的,就沒少搞出一些事來,要麽是咱們私下替他背的鍋,咱們背不動的最後不都是老家夥替他去善後的?說句實話,你一個前途遠大的小青年幹點啥不好,非得聽他話到處搞事。”
於小魚沒好氣地說道。
阮元臉上笑意更重。
“你啊,是我爹派我過來的,但他真是讓我來探望殷老將軍,別的事我什麽都沒做。”
“你還不承認?”
於小魚斜瞥了一眼阮元,語氣更為不好了幾分。
“你是半月前到的這裏,而萬悅城那些人滿打滿算也絕對不會超過半個月,所以時間線上你們是吻合的。再一點,你把藍安和屍體弄回了白玄山,你爹就沒搞個什麽葬禮之類的儀式?以他高調的作風不幹這種事我都不信。可你連葬禮都沒參加就匆匆跑了過來,不是搞事才有鬼。”
見阮元笑而不語,於小魚又補了一句。
“阮陽帛打得什麽算盤就算不說我們也清楚,而且你肯定已經見過了殷峴,不然他不會對你那麽大意見。”
“殷峴對我意見很大?”
“那是,他現在都喊你假和尚了。”
於小魚白了阮元一眼。
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他那顆程光瓦亮的腦袋上。
“不過這腦袋確實越來越亮了,你啥時候受戒?別忘了喊我觀禮。”
“……”
於小魚現在說話完全換了一種風格,和殷瑤說話的嚴謹相比,她在麵對阮元之時明顯更為輕鬆自我了許多。
畢竟原身和他們的感情基礎就放在那裏,於小魚想嚴肅也嚴肅不起來。
阮元摸了摸自己腦袋笑道。
“小師妹對我受戒挺舍不得的?咱們一共就沒見幾次,你卻一直忘不了這事,可見你從心裏是不想我受戒的。不過話說回來,我確實見過了殷峴,可他對我們的提議完全不感興趣,所以我也沒打算繼續規勸於他。”
“那你就是被人拒絕了唄。”
“還有一點你可別忘了,曲冰現在還在後宮之中,高居貴妃之位。你想過沒有,我們為何要堅持扶殷峴上位,那對我阮家有何好處?殷峴為帝難不成還能封我們個異姓王?還是他能娶了曲冰?”
阮元的話也讓於小魚為之一愣。
這確實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現在納晟泉宮中沒有皇後,身份最高的便是阮曲冰。
但如果是殷峴為帝,阮家就連這點裙帶關係都會失去,那麽問題來了。
阮陽帛到底圖個什麽?
為愛發電嘛!
於小魚可不信那貨是個為了理想就能奉獻的人。
見阮元一動不動地看著自己,於小魚微微沉吟後才一本正經地說道。
“所以你爹搞事其實不是為了要扶持殷峴,而是為了他自己,又或者說是為了你?四師兄我和你直說了吧,你覺得你們機會有多大,殷峴為什麽不肯接手這平夏江山我就不信你會不知道,他做不到的你覺得你能做到?”
“許多事不試試怎麽會知道自己做不到呢?”
一句話,阮元便透露出了許多信息。
也側麵證實了於小魚的猜測並不是空穴來風。
阮家是真有野心!
於小魚定定看著阮元,好似從來都不認識他一般。
許久,她才沉聲開了口。
“四師兄,我從沒和你正經說過什麽話,但這次我想和你好好聊一下。你覺得你是能掌控納晟霖還是能拿捏虞愷複?我說句不好聽的,現在平夏能有如此光景,這兩人就算占不了九成也得占七成功勞,得不到他倆的認可你做什麽都是白搭。”
見阮元想說話,於小魚又打斷了他。
“還有就是你覺得現在的帝王真不行麽?他明明愛殷瑤愛的要死,卻睜隻眼閉隻眼將她放回了這邊關,真隻是想要給她自由麽?你不會這麽單純吧。再者紅連城的安拓和邊城的陳守澤,你覺得你搞得定他們哪一個?何況萬悅城裏還有七曜坐鎮,這些難道你都沒想過?”
於小魚短短一段話便將平夏當下的局勢全點明了。
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在如此穩固的局勢下,阮陽帛會生出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來?
偏偏阮元竟然還陪著他一起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