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晟源話音剛落，於小魚便是一驚。
他竟然完全懂自己的意思？
小哥哥理解能力可以啊。
堂下。
陳榮樂又沉默了十幾個呼吸後，才再次開了口。
“當初我並不是最先到的，沈仵作帶著一幹捕快先我一步，我們前後相差約莫半柱香時間。我是和斑家莊村長後到的，他可以替我作證，不過現在想來很奇怪，我們到時沈仵作和捕快們並沒有動手，這……不對勁啊。”
“嗬，陳榮樂，你這反射弧可真夠長的。”
於小魚冷笑道。
一樁案件對不對勁？
這貨竟然用了六年時間才反應過來。
確定不是來搞笑的麽？
陳榮樂依舊還陷在他自己思緒裏。
“我記得當時案犯就背對著我們坐在院裏，對周邊來人毫無反應。後來抓住他時，他還露出了一個極為古怪的笑，那個笑我印象極深。沈仵作查驗斑元嘉屍體時，他也從未看過一眼，不對，真不對……”
聽著陳榮樂這一聲接一聲的不對，於小魚差點氣笑了。
“本郡主想聽你說的可不是這個。陳榮樂，斑元嘉當時在院內，那筎飛雙呢？還有書庫裏的案宗怎麽沒有死者現場查驗記錄，難不成你們就沒做？”
“沈仵作做了的。”
陳榮樂立即辯解道。
“不管是驗屍單還是現場記錄，我們通通都封存了和案宗放在一起。筎飛雙就死在屋內，離著床邊不遠，和斑元嘉一樣是受到了重物擊打而死，筎飛雙死狀沒比斑元嘉好多少，半個腦袋幾乎全被砸爛了。”
於小魚望向納晟源。
納晟源薄唇輕啟，十分篤定的說道。
“案宗被人動過手腳！死掉的劉文書也有問題，他才是府衙裏最能接近案宗的人。”
“沈仵作和劉文書是一夥，兩人應當是受了同一人指使。”
於小魚點了點頭。
一個在驗屍時就開始使絆子，另一個則在案宗封存後又特意將最重要的物證給拿走了，這一前一後配合的還真是默契。
不過對於本就是案犯的他們來說，這種小事簡直不值一提。
於小魚想了想，將目光落在了陽氏身上。
“陽平平，現在輪到你了。說吧，對孩子的事你知道多少？還有，你那個編造的夢境也再說一次。”
猛地被於小魚點名，陽氏險些回不過神來。
她滿心糾結的垂著頭。
一旦承認夢境隻是編造的謊言，就等於承認了自己是個招搖撞騙的水貨。
和砸了自己飯碗沒區別。
可不承認？
那估計就連端飯碗的機會都沒了。
何況現在還有一道目光令陽氏芒刺在背。
那是來自於葉十三的目光！
陽氏不懼於小魚和納晟源，可她卻是打心底裏怵葉十三。
想了想陽氏才低聲回道。
“郡主大人，小民是曾幫助過張弛越獄，但小民夢境是真的。夢中，張弛身處火海渾身皮開肉綻，一直和小民訴說他的艱難處境，他說他好多天沒……”
說到這裏，陽氏忽然對上了於小魚似笑非笑的目光。
她瞬時說不下去了。
本來這個夢境就是謊言，是為了圓那具冒充張弛屍體的謊言。
可現在就連圓謊這茬陽氏都有些堅持不下去了。
她默了黙，卻聽於小魚笑道。
“編，繼續編啊，我認真聽著呢。”
陽氏心理瞬間崩塌了。
在不知道的人麵前偽裝，除了僥幸心理外甚至還能從中得到一種瞞天過海的成就感。
可在一個什麽都知道的人麵前裝？
那無異於是個小醜。
陽平平做了小醜多年，現在她忽然就不想再做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跪伏在地上。
“回稟郡主，所謂夢境是假的，是陳大人教唆小民這麽說的。當年那樁案子影響極大，為了平悠悠眾口陳大人讓小民對外這般說，可小民知曉那隻是為了圓那具無名屍體的謊。當年見到陳大人之時，還有另一人也在場，小民認得那人。”
“那人小民一共見過三次，第一次是他私下找小民說要幫助張弛逃獄，給了小民銀兩；第二次便是在陳大人府上；第三次則是他離開北魂之地的時候，當時他還帶了一個孩子。”
“那孩子可是斑奈？”
“小民不知孩子姓名，但那人走時曾叮囑過小民，他說以後無論誰再提及這樁案件，隻需咬死了夢境便不會出錯。”
說完，陽氏毫無畏懼的望向了陳榮樂。
陳榮樂現在也很懵。
他完全沒想到張濤還背著自己找過陽氏。
“雲安郡主，我真不知道孩子的事啊，而且張濤找陽平平之事我也是不知曉的。”
“所以陽平平口中的那人便是張濤？”
雖是詢問，於小魚心裏卻已經有了答案。
一個是坐鎮一方的土皇帝，一個是被眾人高高仰望的女巫，可就是這樣的兩個人竟都被一介平民拿捏在手裏？
說出來不是個天大的笑話麽！
張濤真那麽狡詐？
還是這兩人真有那麽愚蠢？
未必！
納晟源抿了口茶水，先掃了一眼葉十三後才望向陳榮樂。
“陳大人不覺得此事很好笑麽？”
“不過是被人愚弄罷了，有何可笑之處？我坐鎮北魂府多年，經曆過什麽你們知道麽？之前我兢兢業業、忠於朝堂，可我得到了什麽？朝堂又給了我什麽？你們是高高在上的皇族，哪裏懂得其中艱辛，此事就算是我被人愚弄，我也心甘情願。”
陳榮樂出奇的硬氣。
北魂之地本就特殊，陳榮樂能在這裏撐那麽多年不倒當然就不會是個傻的。
他很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
也正是信奉了這個準則，他才能把北魂之地發展起來自成一方世界。
可陳榮樂忘了，有時候人裝傻久了便會成真傻了。
要不他也不會從執棋人變成棋子。
隻是陳榮樂不願承認而已。
至於陳榮樂在北魂之地是功大還是過大，於小魚並不想去評判。
畢竟那每年送到王城的白銀萬兩也不落自己手裏。
誰拿錢誰辦事！
陳榮樂這事還是讓左丘額去頭疼吧。
於小魚笑眯眯的望向了納晟源和葉十三。
“張濤有個兒子你們還記得吧？”
“張平平今年正好九歲，又是六年前到的張家，應該就是斑奈。”
葉十三肯定的說道。
納晟源第一次沒有反駁於他。
“沒想到案件繞來繞去，最終竟又繞回了張濤身上。依我看，斑家夫婦的死恐怕張濤也逃不開幹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