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晟源笑得波瀾不驚。
一旁,於小魚暗自咋舌。
納晟源對人心的拿捏絕對不會比自己差。
他先對丁季常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適當拋出誘餌,對方不可能不動心。
果然,丁季常微微沉默了一會兒後便有了反應。
他躬身對著納晟源比了個請的手勢。
“還請王爺移步,屋裏說話。”
“嗯。”
納晟源幹脆地站起身隨著丁季常進了屋子。
一進門,丁季常就小心翼翼地將房門關上,然後彎腰在床下一通翻找。
“請王爺稍等片刻。”
許久,丁季常才從床下一個土坑裏拖出了個滿是落灰的藤木小箱子。
他像是捧寶貝似的將木箱捧到了桌上。
隨即又用衣袖撣了撣灰,才小心地將木箱打開。
裏麵竟然隻是寥寥幾封書信。
伸手取出其中一封信件,丁季常躬身遞到了納晟源的手裏。
“王爺請看,這是當年丁季同和太傅大人手下史風華暗中往來的書信。裏麵詳細寫了他們在鹽引一事上偷梁換柱、以假亂真的門徑,不知這個東西可否代表小民誠意?”
“鹽引的?不錯!不過這東西怎會落在你手裏?”
納晟源神情中依舊透著幾分漫不經心。
丁季常臉上閃過一抹尷尬。
“當年小民和犬子一個樣,不大喜好鑽研書本,這東西是小民無意中打死了幾隻丁家信鴿所得。丁季同做事謹慎,發現信件缺失後便懷疑到了小民身上,小民也知此事茲事體大,所以一直沒敢認。”
“可後來小民著了丁季同的道,丁季同想要趕盡殺絕,小民隻能靠這東西保命。小民同他說這些信件已經交給了一個最信任的人,倘若小民性命出現任何差池,這些信件便會由那人交去王城,才算是暫且苟下了全家性命。”
“嗬,你倒是聰明。”
納晟源靠坐在椅子上,單手杵腮輕笑出聲。
“丁季同就沒想過先殺了你再派人來尋這東西?你身邊交好的人他應該都清楚吧?”
“回王爺,小民交友甚廣,離開丁家後小民便切斷了和所有人的往來,他無從查起。”
“嗯,一刀切是個法子。”
納晟源點頭讚了丁季常一句。
畢竟,一個不學無術什麽也不會的公子哥離開他所依附的生存環境,還不能向之前的任何朋友伸手,確實需要極大勇氣。
丁季常也算是能隱忍的了。
於小魚探過頭,一目十行地掃完了信件。
雖然對這裏的文字不大熟悉,但她連蒙帶猜,前後一連貫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她蹙眉道。
“王爺,如果隻是這點證據,恐怕還不夠。”
“足矣。”
納晟源飛快將信件收了起來。
“這些信件雖不能直接指明丁季同在丁家所做之事,卻可證明他和王城的牽扯。鹽引一事若丁太傅沒有參與那自是最好不過,可倘若他也參與了,嗬嗬……”
納晟源意味深長的嗬嗬了兩聲。
於小魚沒興趣打探納晟源與丁太傅的種種過往。
她隻是蹙眉深思了一下,隨即也釋然了。
有證據就代表著有切入口!
對目前案件進展也不是一點好處沒有。
一個時辰後,納晟源、於小魚和木知帶著丁季常一同來了丁家。
丁家門子自然是認得納晟源的。
可他那張剛堆起笑容的臉龐在看見丁季常時,瞬間就變了臉色。
門子板著臉嗬斥丁季常。
“三爺怎生又來了?上次二爺說的話難不成三爺都忘了?”
“狗奴才!”
丁季常當即便罵出了聲。
想當初他也是丁家的三公子爺,現在卻被一個家丁如此嗬斥,臉麵上自然下不來。
那門子臉色更為陰沉。
他還想再說什麽時卻聽到納晟源輕嗤了一聲。
“嗬,本王是得站在這裏聽你們吵完架麽?再說,丁季常是本王帶來的人,丁季同若有什麽不滿之處,讓他親自來同本王說。”
“這……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去稟報二爺。”
門子急忙一溜煙地撒丫子跑了。
納晟源低頭對身側的於小魚笑道。
“平夏素來有規矩,但凡個人家事我們概不插手,此事還需得拿案件說話。”
“我知道。”
於小魚輕輕應了一聲。
這種規矩並不奇怪,別說是平夏就算在華國,但凡涉及家事糾紛的哪怕打破頭,人家往往也就是一句家務事請自行調解便搞定了。
哪會有幾個真去管的?
能管,那基本都是鬧出了人命。
可現在丁季同除了鹽引一事上還有幾封信作為證據外,他雙手幹淨到沒有半點痕跡。
而梁家的累累血債看起來和他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再見丁季同,他依然是一副文人裝扮。
他手裏那山水疊扇就像是安了馬達一般搖個不停,臉上滿是人畜無害的和藹笑意。
“哎呀王爺,可算是把你盼來了。小民昨日回來以後便同家兄說了你要探望他的事,他喜出望外,整個人精神了不少。”
丁季同討好的笑道。
目光卻在掠過丁季常的時候連停頓都沒有,如同完全不認識丁季常一般。
納晟源沒有遺漏丁季常的僵硬,他勾唇一笑連寒暄都懶得多寒暄兩句,直接擺出了那副紈絝造型。
“本王事多,看一眼丁季方就走。”
丁季同將手裏折扇啪嗒一合,拱手笑道。
“王爺這邊請,家兄已是盼望多時。”
“嗯。”
納晟源也不客氣,帶著眾人就隨丁季同去往了丁家後院……
於小魚附到納晟源耳畔,將聲音壓得極低。
“王爺,聽丁季同這意思,丁季方現在應該沒什麽大事。”
“誰知道呢?看過了再說。”
納晟源看了眼前方背影,輕搖手中羽扇。
“養鷹颺去,丁季方一倒誰還管得了他?若能管事,丁妍也不會是這個下場,你可別把事想的太好。”
“也對。”
於小魚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等親眼看見丁季方的時候,她還是驚了。
這是一間極為幹淨整潔的屋子。
幾乎稱得上一塵不染。
可與這整潔環境相比,**躺著的那人就顯得無比突兀了。
丁季方幹巴發黃的皮膚緊緊貼在骨頭上,一張臉早已瘦到脫了相,打眼看去如同一具活骷髏。
他聞聲望向了這裏。
目光卻在接觸丁季同的那刻變得滿是恐懼。
“啊,呃,呃……”
丁季方瞪大眼睛開了口,卻隻發出了呃呃啊啊的奇怪聲音。
他胸口大力起伏著,整個人都在發抖。
這分明就是害怕驚懼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