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丁康那略顯佝僂的背影一眼,於小魚輕笑出聲。
“嗬,聽你這麽說,你還曉得你爹知道什麽?”
丁康腳步微頓。
他回過頭,一本正經地看著於小魚。
“我爹知道什麽我肯定不知曉,但丁季同不是人我是知道的。他做什麽可和我們三房無關,我們家早就和他分得清清楚了。”
於小魚不由多看了兩眼丁康。
丁康不僅長得歪瓜裂棗還不修邊幅,身上衣物穿的也極為不講究。
他整個人斜斜站在那裏,雙腿就如同踩了個縫紉機一般,不停地抖啊抖……
典型一副混子樣。
可就連這種遊手好閑的混子都清楚知道要和丁季同劃分開界限?
看來丁季同幹的冒煙事不會少!
於小魚心裏有了譜。
丁家小院就在九古巷的最尾端。
這裏離著洪三妮家並不遠,但比洪三妮家的房子更為破敗幾分。
進門,於小魚就感覺到一股局促感撲麵而來……
不大的小院裏,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正坐在屋簷下低頭編著草席。
東西廂房裏也不知道是塞進了幾口人。
裏麵婦人的嗬罵聲和孩子的哭鬧聲混雜交織在一起,令人耳膜嗡嗡作響。
“爹!”
丁康小心翼翼地喊了那男子一聲。
丁季常連頭都沒抬。
“回來了?回來就趕快去幫你姨母看看小弟。我這兒趕工呢,東家那邊今晚就得要。”
“爹,有貴人來訪,指明了找你。”
丁康低聲說道。
丁季常聞聲抬頭,目光掃過於小魚三人時,他那雙本是微眯的眼眸裏閃過一抹精光。
啪!
想都沒想,丁季常起身就甩了丁康一個大耳光。
“兔崽子,你又在外麵惹事了?”
說完,沒等丁康有所反應,丁季常便弓腰屈膝地湊到了納晟源麵前。
“爺,不知小兒是招了什麽事?都是我們的錯,我們一定賠,傾家**產都賠!”
“……”
正搖著羽扇的納晟源手上動作不由頓了頓。
於小魚也是一臉愣怔。
難怪丁康是這幅德行,丁季常這教育方式還真是夠簡單直接。
“丁三爺不必慌,你再好好瞧瞧,你不識得本王麽?”
納晟源搖了兩下羽扇,笑得**不羈。
丁季常這才仔細看了看他。
幾個呼吸後,丁季常猛地一拍腦門就要下跪。
“竟然是五王爺!瞧小民這眼力勁,小民見過五王爺!”
納晟源一把扶住丁季常,沒讓他真跪下去。
“本王貿然上門,這虛禮就不必了。”
啪!
納晟源話音剛落,丁季常竟然一轉身又甩了丁康一巴掌。
“你這臭小子,五王爺上門你都不提前說一聲,你這不是要我的命麽?”
丁康捂著臉,支支吾吾地回道。
“爹,我哪裏知道他們是什麽人?再說了……”
“閉嘴,還不快去燒水泡茶?對了,讓你姨母也消停些,別驚擾了貴客!”
看著丁康臉上的大巴掌印,於小魚都替他疼得慌。
“丁三爺,不用麻煩了,我們簡單聊幾句就走。”
於小魚上前一步,眉眼彎彎的笑道。
納晟源點了點頭。
“不必麻煩,本王是為了丁家之事而來。”
“丁家?”
丁季常神情一僵,眼角笑紋逐漸淡去。
“小民被丁季同掃地出門之時,便與他說清楚了,以後丁家任何事都與小民無關。”
“那你兄長的病呢,也和你無關?”
於小魚低聲問道。
丁季常明明是丁家最小的,但從外貌上看來卻比丁季同還更為顯老。
他額頭和眼角都密布細紋,看來這幾年沒少吃苦。
想想也對,尋常人哪裏能從精明的丁季同手裏撈到好處?
丁季常這種處境屬實正常。
聞言,丁季常抬起眼看看於小魚又望望納晟源,沉聲問道。
“敢問王爺,可是小民家兄出事了?”
“是,也不是。”
納晟源故意賣了個關子。
他指了指屋簷下的幾個草墩。
“要不坐下來說?”
“好。”
丁季常急忙去搬草墩子。
於小魚已經觀察了丁季常神情許久,自然也捕捉到了他眼中那掩飾不住的擔憂。
“王爺,丁三爺對丁季方感情很深,可以以此為突破口。”
於小魚悄悄附在納晟源耳畔低聲說了一句。
納晟源點頭。
他也不多說什麽,走上前一掀袍角便坐了下來。
“丁家已是強弩之末,這事丁三爺不會不知道吧?”
納晟源開口問道。
丁季常弓腰侯在一旁,輕聲應道。
“小民知道。前兩日還聽說丁妍被梁高殺了,想必是這樁事刺激了家兄,也不知他能否挺過這一關。”
“丁季方臥病在床也不是一兩日,以丁季同的脾性這事他應該早就告訴了丁季方。不過你放心,丁家目前沒有白喜跡象傳出,丁季方應當無事。”
“可王爺你不是說是家兄的事麽?”
丁季常詫異地抬眼。
隨即他又搖了搖頭,低聲道。
“丁季同做事心狠手辣、不拘小節,丁家沒動靜不代表著家兄就安平無事。不行,小民得去看看。”
“急什麽?待會兒本王也要去,帶上你就是。”
納晟源手裏羽扇一擺,阻止了丁季常。
“本王知曉你手裏有丁季同的把柄,所以才特意走了這一趟。丁三爺,別的事本王不敢肯定,但丁季方那病來的可是有些詭異,你再好好想想。”
“當年之事小民也不清楚。”
“當年的事查不出來,但之後呢?若不是你手上有東西,想必丁季同也不會放過你吧?難不成你要一直這樣下去?”
說著,納晟源用扇子指了指那依舊吵鬧未停的廂房。
“丁季同做過什麽咱們都心知肚明,現在丁家長房一脈算是徹底敗了,難不成你要眼睜睜看著長房一脈就這樣斷了?還有你這裏,你看看你們過的都什麽日子,你兒子又是什麽處境?若還留在丁家,丁康說什麽也是個富家公子。”
納晟源這話直戳丁季常的心窩子。
邊城丁家雖然隻是旁係一族,可也沾了丁太傅的光,在邊城是有頭麵的存在。
現在三房卻混成了如今的淒慘模樣。
丁季常怎麽可能一點不怨?
但怨歸怨,經曆了大起大落的丁季常對人對事都無比謹慎。
他把身子稍微往前探了探,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王爺這意思是能幫小民?”
“本王從不做無用之事。能否幫你,得看你拿出多少誠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