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她進來吧，你們就不必進來了。我要和她單獨說話。”柳芙蓉早膳後喜歡吃一點奶酪，也給這要進來的嬌棠留了一碗。
紅菱和綠蘿聽了，隻得將伸進去的腳兒又抽了回去。她們推了一下嬌棠：“你進去吧。若大姑奶奶問起，順帶說說我們的好話兒。”
嬌棠就笑了笑，低著頭，一個丫頭將簾子掀開，嬌棠就進了去。柳芙蓉就慢慢抬起眼，看著一個衣著樸素的姑娘規規矩矩地過來了。
柳芙蓉打量嬌棠：衣服簡單，臉上沒有妝容，看起來甚是寡淡，頭發上也沒有什麽簪子花朵兒什麽的，甚是素淨。雖然她的容貌隻能算說得過去的，但身條兒還不錯。尤其是屁股，看著比紅菱和綠蘿大，是個會生養的人兒。
“你就是嬌棠？”柳芙蓉的聲音裏沒有一絲表情。
“回夫人，奴家就是。”嬌棠跪了下來，給柳芙蓉請安。
“嗯，起來吧。”柳芙蓉沉吟，這個姑娘，還比紅菱和綠蘿略略懂一點禮節，心裏就有了一二分的好感。
那嬌棠也就站起了身，但仍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不敢靠近她半步。
“你坐吧。”柳芙蓉示意她坐下。
嬌棠不敢做，還是站著。說自己身份低賤，哪裏配和太師夫人對麵而坐？實在是大大地不敬。柳芙蓉也就笑了一笑，單刀直入地說道：“我叫你坐，你就給我坐。這才顯得聽話。”
嬌棠就想了想，方才在一個小杌子上挨著坐了。那杌子，本是柳芙蓉身邊年高有德的老嬤嬤坐的。嬌棠這樣，顯得又知趣又恭敬。
柳芙蓉就笑了。又叫丫頭將一碗奶酪端到嬌棠的麵前，叫她吃了。
嬌棠就回說不吃。
“這又是為何？”
“夫人賞賜食物，嬌棠不敢不吃。隻是嬌棠知道，這奶酪不是尋常的東西，也就宮裏和貴婦夫人們才吃得。嬌棠命裏無福，哪裏能吃這樣的好東西！吃了，也是折自己的福。”
真是會說話！柳芙蓉看著她，覺得她有些像從前做姑娘的自己！她就笑道：“你若不吃，雖然折福，但未免也顯得對我不恭敬！所以，你不如還是吃下去的好！”
嬌棠聽了，無法，更為討好柳芙蓉，也就依了她的意思，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
“嬌棠姑娘，和我兄弟，到底是個怎樣的關係？我怎麽聽府裏人說，你雖是個大姑娘，但行為頗不檢點，好幾回地，你居然來府裏勾引我兄弟上床？如今府裏都議論紛紛的？”
柳芙蓉到底要問這一句。有些姑娘，看著樸樸素素我見猶憐，但背地裏很會勾引男人！在太師府，她也見識過幾個這樣的女人，卻是會偽裝。一回兩回的，弄得她自己都信了，要不是偶然露了餡，她還不知道自己處於多危險的境地呢！對於這樣的女人，她得多提防。
嬌棠聽了這話，頓時愣住了。她沒想在吃奶酪的時候，柳芙蓉問這個。
她的頭更低了。該怎麽說才好？因為沒有得一個好的由頭，嬌棠握著碗的手，就在不停地顫抖。
“怎麽了？我問你話呢？你不說，便是承認你勾引這府裏的爺！”柳芙蓉毫不客氣。
“不，我沒有！”嬌棠終於發聲。
“那你說說，你一個大姑娘，不顧及自己的名譽，白白送上門，讓爺玩！你到底怎麽想的？”
“我……我……我是喜歡爺！我不為別的，就是為了報答柳爺！”
“報答？”
“夫人，我就是喜歡柳爺！之前，因為受了我表妹錦春的迫害，我家裏很快就窮了。別人都瞧不起我，柳爺知道了，卻是對我生了惻隱之心！柳爺見我家艱難，常常叫人給我送吃東西，吃的用的都有！我的心裏，實在是感念柳爺！若不是他，隻怕我和我娘，早就餓死在街頭了！”嬌棠一邊說，一邊就泣不成聲。
“真的這樣？”
“夫人，的確是這樣。便是爺對我的恩情，讓我沒齒不忘。可我沒錢，想要報答爺，隻有我的身子。就算我這一輩子沒名沒分，我都不後悔。別人說我如何如何，水性楊花也罷，不知廉恥也罷，橫豎我是不管的。我的心裏，隻是想著爺。”
柳芙蓉心裏很是納罕。想石然身邊，的確也該有一個忠心耿耿的女子，照顧衣食起居。不過，她到底還要再試探試探。
“你和沈錦春，是嫡親的表姐妹？”柳芙蓉又問。
“是的。”嬌棠的聲音更小了一些，臉上更是顯出畏懼的神色。
“她為人如何？我指的是脾氣性子！”
“這個……我不敢說！”嬌棠的聲音細如蚊蠅。
“有什麽不敢說呢？難道你怕她？”
嬌棠就低了頭，一聲不吭。
“她有什麽可怕的？你要這樣？”
“回夫人，錦春雖是我的表妹，但她設計奪了我家的家產後，又得這城裏原來的州官崔謙益相助，已經不和我們來往了。如今，她的日子過得也滋潤，手裏有銀子有田畝，還又開了繡行。再則，爺喜歡她，將她當作心尖兒上的人。好幾回，她見了我，隻是作勢嚇唬我。她有勢力有手段，我如何敢說她的不是呢？那豈不是拿雞蛋碰石頭？所以我就畏懼了。”
嬌棠說這些話，故意說的可憐兮兮眼淚汪汪的。
“那她就在府裏，你既畏懼，如何又敢進來呢？”柳芙蓉幽幽說道。
“因為我聽說，夫人您是最平和最公允的人。之前我不敢，但現在不了。爺偏心，但夫人您不！隻要夫人您……”嬌棠的話還沒說完，柳芙蓉就大喝一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數落爺的不是！”
嬌棠頓時被嚇住了！她戰戰兢兢的，身子不停地打顫。看來紅菱綠蘿二人說的不盡然，這柳府的大姑奶奶莫測高深的，瞧不出心裏想的什麽！
嬌棠就跪下了。“夫人恕罪。奴家就是聽說了夫人的好名聲兒，所以才大著膽子妄語。奴家知錯，奴家再也不敢了。”
不管怎地，先取個好的態度。
看著嬌棠伏在地上，柳芙蓉卻又笑：“你這姑娘，看起來是個實誠的！我不過那麽一說！”柳芙蓉並親手將嬌棠扶起來。
嬌棠胸口緩了緩，就說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我雖然嫁出去了，但在柳府依舊說話算話。起來吧，可憐見的！”
嬌棠也就站了起來。
“雖如此說，但你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大姑娘。如今弄得人盡知曉，這與你的名聲也不利。”柳芙蓉看著她，心裏盤算。
嬌棠不知她到底要說什麽，便道：“夫人，奴家是心甘情願的。”
“可女孩兒家最要緊的還是名聲。”
柳芙蓉便又細問她家裏還有什麽人，在做什麽營生。嬌棠就說隻有一個母親，其餘人等皆不在了。
“嬌棠，如果你願意的話，不如就隨我在府裏住下。”
“啊？真的嗎？”嬌棠一陣驚喜，幾乎不敢相信。
“自然是真的。”
“可是……我……”嬌棠又猶豫，柳芙蓉明白她的意思，就道，“你先住著，我會告訴別人，你是我一個遠房的親戚。以後的事兒呢，我得看你的表現。”
柳芙蓉話裏有話。
嬌棠不笨，聽了即刻道：“謝謝夫人！”說完又跪下磕頭。
“現在，我也無暇顧你。到底，你與我非親非故，要想過上舒坦的日子，得靠自個兒爭取。”
“奴家現在也不想什麽，能入柳府伺候夫人您，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嬌棠故意放低姿態。
“你這張嘴兒，還挺會說的嘛！你先住著，我會叫人給你撥間屋子，就在我這裏。今兒個，你可回去收拾一下。”柳芙蓉就說了這些，然後叫嬌棠退下。
話說這嬌棠退了出去，那邊廂在耳房的紅菱和綠蘿就問柳芙蓉都說了什麽。嬌棠就淡淡地說了。
二女十分高興，一左一右地拉著嬌棠的胳膊，笑道：“不錯。這麽快就進了柳府了。可見，大姑奶奶對你不錯。”
嬌棠就故意歎道：“大姑奶奶固然是好的，隻是我到底不比二位姐姐，縱然進來了，還是個沒名沒分的。也不知爺一會見了我，會不會將我攆走。”
這才是嬌棠擔心的。
“就算爺會，這不有大姑奶奶嗎？如今我們二人正卻個幫手，你來了正好。”
嬌棠回答家裏，見了母親馬氏，一五一十地也就說了。馬氏的心裏正忐忑，聽了琢磨了一番，就笑：“好哇！去就去唄！以後，見了那大姑奶奶態度殷勤一些，可別再像和家裏一樣！”
“娘，我當然知道。你以為我還和從前兒一樣呢？”
“是是是！娘知道你變了！娘這不替你高興兒嗎？隻是……那柳石然不是叫你滾蛋的嗎？這會子你卻住進了他家，他若再攆你，那可咋辦？”
“哎呀，娘，不必擔心。若他真要攆，勢必驚動了那柳芙蓉，她自然會出來……”
“你怎地就料定她會幫襯你呢，你也不過見了她一麵？”馬氏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