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4淩厲的目光在何鬆臉上轉了一圈,何鬆恍然覺得這目光有實質,刮得他的臉生疼,但又知道1534是通過他臉在看別的人。

1534從一台製冷劑進化成喜馬拉雅山上終年不化的冰雪,嘴角不屑地挑了挑,卷起一陣肆虐的寒潮,“我都換了副樣子了,裝作不認識不好?你們何家又有什麽陰謀詭計,我人微言輕,高攀不起。”

向來從容不迫的何大科學家啞口無言,手足無措地站著。

“胡得。”溫庭煙擋在1534和何鬆中間,身形籠著1534,看似威脅實則是保護。

溫庭煙了解1534。1534不喜歡何鬆,總是把討厭表現得很明顯,甚至會幼稚的跟何鬆對著幹,但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被罵的那個不好受,罵人的那個估計心裏也難過著呢。

1534收回目光看向溫庭煙,嘴角下撇又緊緊抿成一條直線,溫庭煙看懂了這是個委屈的意思,剛想說什麽,1534狠狠扭過頭去,大步離開,這次是真的頭也不回。

溫庭煙泄了氣似的看著他遠去,很是頭疼。

“連累你了。”何鬆道。

“也是巧合。”溫庭煙擺手,心頭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對不熟的人他向來是冰冷疏離,從1534剛變成胡得時的疑心深重、到如今炸毛活潑,他一頭紮在1534身上,其中費了多少功夫隻有他們自己知道,這回不知道又要怎麽哄才好。

“他就是講話難聽了點,別怪他。”溫庭煙還是為1534說話。“如果真討厭你,連話都不會跟你講的。”

“我知道,”何鬆淺淺一笑,眉間的愁雲散了些,“說起來,我是小意的表兄。”

溫庭煙挑高一邊眉毛,“誰?”

“聞意,是1534真正的名字。”何鬆簡單與溫庭煙說起內裏的緣由,“他媽媽是我小姨,小姨性格乖張,行事有些偏激,十七歲的時候喜歡上小意的爸爸聞寅......”

聞意——聞音知雅意,是這個意思嗎?溫庭煙胡亂想著,但何鬆接下來的話徹底打破了溫庭煙的猜想。

何鬆說,1534的父母並不相愛,小姨何茗用了些手段懷上了聞寅的孩子,二人奉子成婚。這樁事使得何家丟盡了臉麵,聞家也厭極了何茗與何家,更不接納聞意。聞意四歲時,何茗終於放棄了這顆強扭的瓜,幹脆果斷地與聞寅離了婚,並飛快地再婚,而聞寅也在一年後組建了新的家庭,聞意被丟出聞家,由保姆照顧。在聞意十二歲的時候,何茗迎來了第三段婚姻,但丈夫生意破敗,早已跟家裏斷絕聯係的何茗便想著帶聞意回何家要錢。

“......外祖父很討厭小姨,也堅決不認小意這個外孫。”何鬆苦笑,“當時小姨確實走投無路了,她長得很美,有大把的人捧她,但第三任丈夫破產後又重病,小姨沒錢了,寄希望於何家。”

“那他呢?”溫庭煙蹙眉。

何鬆重重歎了口氣,“小意隻是小姨拿來要錢的感情牌,小姨來求了三次,都被拒了,就再也沒出現過,後來我們才知道,小姨回去沒多久就跟第三任丈夫一起自殺了。聽說小姨帶走了小意,聞家也順勢跟小意斷絕了關係,我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在哪生活。”

“.......”溫庭煙沒說什麽,但目光裏滿滿的譴責和不讚同。

何鬆艱澀地說道:“他確實無辜,聞家可惡,何家的做法也過於薄情,外祖父後來很是後悔,一直想把小意找回來。”

對這話溫庭煙不予置評,“你是怎麽認出他來的?”1534始終沒有向特情處挑明身份,隻拿胡得先前被基地擄走做幌子掩蓋一二。

“協會在查精神力的時候我偶然知道了小意早年間跟彼得洛夫有過接觸,所以彼得洛夫策動我為他效力的時候,我假裝同意了,幾多打聽知道了他變成了實驗體,編號是1534。”

溫庭煙沒有再揪著這件事,1534不是會遮掩的人,在稱呼這件事上想來已經露了諸多馬腳。

“他肯定是埋怨我們的......隻是......”何鬆知道這事兒何家不占理,還是想懇求溫庭煙幫忙。

溫庭煙搖搖頭:“一切以他的意願為主。”

“當然,當然。”何鬆輕歎。

獨自從會議室出來的賽天寶遇到怒氣衝衝的1534,充當了1534的樹洞。話音落了好久,賽天寶都不知道該說什麽。1534雖然總是張牙舞爪的,卻也很靠譜,賽天寶從沒想過1534的過去會是這樣的,笨拙地替他難受。隻言片語難以說明那段無人陪伴的年歲到底是如何度過,卻也不難想象一個年幼又早慧的孩子在知道“愛”這個概念的同時便不得不接受自己無人疼愛的事實。

“反正——他們也不重要。”

“對。”1534咧嘴一笑,“這麽多年老子都過來了。”

賽天寶攬住1534的肩,又用力地拍了拍。他不太會安慰人,想了半天才道:“......我以後也不喜歡何鬆了。”

1534心裏的煩悶已經散去了不少,看他苦著小臉,故意道:“這就叛變了?不是何鬆的小迷弟了?”

“我本來就不是,1712是。”賽天寶對何鬆是敬佩有加,但如果1534很不舒服,他肯定優先考慮1534的感受。賽天寶對著空氣出拳:“咱不理臭親戚,當時不管你,現在、現在也用不著他們管!”

1534噗嗤嗤地笑了,“行了,我知道何鬆其實挺無辜的。”1534意外地坦誠:“我也沒那麽討厭他,我回何家的時候他也沒比我大幾歲,就是他的眼睛跟我媽長得太像了,應該說何家人的眼睛都長那樣,我一看見就煩。”

“你煩我也煩。”

“......”

賽天寶大力點頭,讓1534看到他眼裏的堅定。

“笨。”1534卻有些嫌棄地把賽天寶的胳膊從肩膀上卸了下去。

賽天寶莫名被罵,眼睛一瞪,又想著今天就忍了。1534斜他一眼:“何鬆對精神力的研究還是挺厲害的。”賽天寶想說他知道啊,忽然就明白了1534的意思:1534是需要一些時間來解開心結,但1534並不需要賽天寶因此疏離何鬆。

有個好朋友大概就是這樣讓人開心的事,心裏一樂賽天寶就露出一個憨笑,握住1534緊緊攥著的拳頭輕輕搖了搖。

1534已經放鬆了下來。“連榷呢,怎麽沒跟你在一塊兒?”

“他開會呢,霍隊有事單獨找他。”所以賽天寶才一個人去情報分析科找1534。

“那邊審訊你不用過去?”

賽天寶搖頭,“說暫時不用了。”一開始審訊的時候賽天寶對綠製服們逐個施加了精神力壓迫,那些人便老實了不少。

“那走唄,咱們去買點東西啊。”

“啊?”

“好歹端午嘛。”1534有些不自在,他剛剛給溫庭煙一頓臭臉,尤其是把手甩開的時候,溫庭煙錯愕的樣子好像真的難過了。這會兒氣性一消,1534就想著去找溫庭煙,他拿出手機看了看微信,沒有溫庭煙的消息,想了想,1534跟賽天寶商量道:“走唄,就便利店。”

賽天寶想連榷估計還要好一會兒,便利店也不遠,就答應了。便利店老板又一次熱情推銷趴趴豬鑰匙扣,1534沒理,徑直往裏走,賽天寶倒是停在門口跟他閑話。很快1534兩手空空的過來,“星星牌的黑巧克力沒了嗎?”

老板查了下,歉然道:“啊,確實沒了。”

1534擰起眉,很是糾結。賽天寶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想起來這款黑巧是溫醫生少數喜歡的甜食之一。他走過去用手肘懟了懟1534:“原來是給溫醫生買的啊?”

1534翻了個白眼,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然後又抬出端午節的借口。

賽天寶笑話他,端午節不送粽子送巧克力,那情人節送月餅嗎。但目光一轉,看到那一排粉色的趴趴豬,賽天寶拿起一個輕輕捏了捏,確實手感挺好的。

“呦——又是這個豬啊——”1534故意拉長語調。

賽天寶學他翻了個白眼,麻利地去付了款。1534站在他邊上,有些憂愁地歎了口氣,店老板見他這樣,說科研中心西門的便利店或許還有,讓1534可以過去那看看。

1534很是動心,但店老板說的那家便利店並不挨著科研中心的大門,而是在馬路的斜對麵,雖然隻有十幾米,但守衛說什麽都不同意兩人離開,1534差點跟人吵起來,好說歹說,守衛才同意讓1534跟另一名守衛一起過去,而賽天寶則留在原地等他。

賽天寶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能擅自離開科研中心,尤其連榷不在身邊,但1534有些不高興,覺得守衛的態度太差了。“好啦,快去快回。”賽天寶不推他,“頂多五分鍾,我在這等你。”

“嗯呐。”1534快步朝便利店衝刺。

賽天寶看著他進去,百無聊賴地站著,留下的守衛專心站崗,並不跟他閑聊,賽天寶拿出手機刷了刷,方才聽1534說起家人,他也難免想念父親和哥哥,也不知兩人究竟好不好,但與其現在讓他們知道了跟著擔心受擾,不如繼續“失蹤”著。

“怎麽還沒出來?”一旁的守衛突然道。

賽天寶這才發覺已經過了五分鍾了,1534還沒出來。“再等等吧,可能在挑東西。”賽天寶道,但守衛很是警戒,拿出對講機呼叫同伴,可惜跟著1534的那名守衛把對講機遺落在門亭了,賽天寶便給1534打電話。

“不接。”賽天寶皺眉,也有些懷疑是不是出事了。

這時,一人突然從便利店裏撲了出來,滿地打滾,嘴裏不停大喊著“火”,仿佛大火已經燒破了他的皮膚,露出豔紅的肌肉,那人叫喊著,嗓子都喊劈了。

賽天寶許久沒見過這樣的場麵了,他凝神看去,那人分明就是陪著1534的守衛!

身邊的守衛也認出了同僚,當即就要衝過去,被賽天寶一把拉住,掄回了原地。“去喊人!”賽天寶大喝,同時摘下脖子上的保護圈甩到一邊,精神力一層層漫延開去,便看到了便利店裏正與兩人對峙的1534。

【1534!】賽天寶試圖與1534建立精神連接,但1534在抵抗眼前敵人的同時不得已把賽天寶也“拒之門外”。

便利店裏的情況愈發不好,裏頭的人不是杵著不動的木頭樁子,那兩人聯合起來對付1534,1534跟他們扭著,憑著一股歇斯底裏的狠勁才沒有被製服,但已經落了下風,賽天寶不再多想,一邊用精神力去對付那兩人,一邊往便利店裏衝。

1534看他進來,氣懵了:“你丫的進來幹嘛!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