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天寶是不可能丟下1534的。
便利店不大,角落裏昏迷的人應該是店老板,與1534扭打在一起的兩個人年紀都不大,一個穿著綠製服,長得還挺帥氣,就是眼形狹長眼尾下吊,笑不笑都是一副陰陽怪氣的樣子。另一個穿著便裝,比較胖,臉上許多青春痘,看著有點眼熟,但賽天寶想不起來是誰,眼下的情況也容不得他多想,因為他感覺到了好幾股精神力正飛快逼近,已經將便利店團團包圍。
賽天寶先撲上去給穿下垂眼一腳,那人有些拳腳功夫,但架不住賽天寶和1534打架都是一股瘋狂的狠勁,挨了一下後便退了一步,穿便裝的那個立即不再纏鬥,鬼頭鬼腦地往後躲。
1534嘴角被打破了,大為光火,但也隻能一邊放狠話一邊拽著賽天寶就要往門口跑。
賽天寶拉住他,“走不了了。”
話音剛落,便利店外就出現了五名實驗體,正透過玻璃窗看著賽天寶和1534,那目光,就像在看已經進了陷阱的獵物。
“二對七。”1534嘴皮子也有些不利索了。
“二對八。”賽天寶小聲糾正道。
昏迷的店老板站了起來,眼神空洞迷離,但與先前那些被控製的信達員工完全不同,他更像傀儡,動作雖然凝滯,但目標一點兒不含糊,陰惻惻地向著賽天寶的方向。
“怎麽打?”1534悄聲問。
賽天寶也想知道怎麽打,因為沒有頭緒,於是賽天寶試著與對方談判。——這無疑是跟連榷學的習慣,連榷說過,“動手前先談一談能避免不必要的動手,倘若非動手不可,談話也很有必要,畢竟大多數反派死於話多。”
賽天寶深以為然,但他沒能學到連榷那份從談話中分析情報的本事,他現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拖延時間。
心中稍定,賽天寶道:“你們的目標是我?”
他身形筆直,右手微微握拳放在小腹前,左手自然地垂著,語氣雲淡風輕,透著一股篤定的氣勢,眉間的殺氣收斂了,但眼裏的鋒芒讓人無法忽視。他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劍,1534透過餘光依稀在賽天寶身上看到了連榷的影子。
大概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吧。1534分神想到。
“是啊。”那個胖子道,似乎想聊點什麽。
“少廢話。”下垂眼警告地看了胖子一眼。
在外頭的實驗體依舊現在外麵,沒有要進來的意思。如果是連榷在場,可能數秒間就能做出很多分析,比如呆在外頭方便撤退,比如有特殊的後招,但在場的是賽天寶,他不擅長分析,隻是憑借直覺在行動。
賽天寶繼續端架子,模仿著連榷的神態和語氣,“昨天剛收拾掉一批人,今天你們又送上門來,彼得洛夫是嫌你們數量太多了還是怕你們死得不夠快?”
這不是談判,這是挑釁。賽天寶說完也有些後悔,他做不到像連榷那樣把握談話的節奏,但他的激將法也誤打誤撞,下垂眼露出忌憚的神色。
賽天寶福至心靈,霎時間發射了一彈精神力波,對方確實不備,外頭的人都踉蹌著退了一步,穿便服的胖子直接被掀翻在地,隻有下垂眼穩穩地站著,但麵有菜色。賽天寶對這些人的實力有了計較,雖然是二對八,但高手不多,如果硬碰硬賽天寶也有六成勝算。
那就硬碰硬?
下垂眼明顯也是這麽想的,他語氣冷硬:“吳化!”
“明白。”被喚作吳化的就是那個穿便服的胖子,他手裏一直攥著什麽東西,這時才顯露出全貌,是一個圓柱狀的遙控器。賽天寶眉頭一緊心道不妙,吳化已經迅速的按下了按鈕。
賽天寶感覺自己的精神網被震動了,就像一張鼓動飛揚的被單,輕飄飄的,晃**不止。這感覺很奇怪,往常賽天寶的精神力都是牢固得宛若貼著地麵,這會兒仿佛被連根拔起,晃**著晃**著,賽天寶才恍然明白不是受到了別人的精神力攻擊,更像是自己的精神力出了問題。更怪的還在後頭,賽天寶發覺自己的精神力似乎被放大了數倍,但自己對精神力的操控變弱了,以往是力隨心動,現在是力不從心。
眼前的景象也有了巨大的變化,下垂眼的身形是灰色的,內裏裹著一團躍動的黑火,身側的1534和店老板的身形都極淡,像透明的草履蟲,腦子的位置有淺淺的藍火,還有窗外的實驗體,身形深淺不一,火光的明暗也不盡相同。
很快賽天寶便想到了,火光代表的應該是精神力。隻是他的動作變得遲緩,身子開始不受大腦控製,賽天寶飄飄忽忽,似乎所有東西都離他遠去了。
1534第一時間發現了賽天寶異樣,在吳化按下按鈕後,1534緊張得近乎窒息,數秒後才發現是是自己用力屏住了氣。想象中的危險沒有發生,在賽天寶之後,對麵的下垂眼也開始了“夢遊”,就連外麵的實驗體,也都閉上了眼,1534看不懂這波操作,他的目光落在全場唯二清醒的胖子身上。
吳化揮了揮手,他邊上的店長便向1534邁了兩步,成包夾之勢圍著1534,1534沒忍住,低罵了幾個髒字。
“他們這是怎麽了?”1534問。
吳化打量著1534,從頭到腳,直把1534看得罵人了才道:“這個設備能把精神力強行擴大。”
1534聞所未聞,但對方似乎很有誠意要與他聊一聊,故意撇撇嘴,擺出不屑的樣子,“怎麽可能?”
“自然是可能的。原理的也不難,隻不過容器的容積是固定的,而內容物突然膨脹數倍,你說會怎樣呢?”
會撐爆。1534手心沁出冷汗,但他輕笑兩聲,目光十分明顯的從幾個實驗體身上掃過,“那你們的人不也完了?”
吳化露出一個狡猾的笑容,“我們這幾個的精神力可沒有1535的強。”
1534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變了臉色。這幾個實驗體的能力不強,也就意味著放在容器裏的東西很少。基數小,那不論膨脹幾倍都不會滿溢,但賽天寶不一樣,他平時的狀態就是滿溢的狀態,陡然放大數倍,一定會超過容器的承受範圍!1534還想在嘴皮子上找回場子,但他看著賽天寶越來越白的臉,已然信了吳化的話。
吳化還有很多沒說的,比如這七個人的精神力加起來差不多約等於一個1535,又比如在便利店不遠的地方停著一輛車,車上是一具備好的容器,隻要這七人能順利壓製住1535,就能把1535塞進新容器裏帶走。車上的司機隻是普通人,他們雇傭了司機在附近兜圈子,安排他十五分鍾後往城外開——非常完美的計劃,吳化得意洋洋。昨夜他們沒有拿到信達的核心技術,又發現特情處的實力深厚,簡直是賠了夫人又折兵,若是費了這麽大力氣卻連1535都不能回收,隻怕彼得洛夫會讓他吃盡苦頭。
“怎樣,再打個賭嗎?”吳化道。
1534聽出了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麵露譏笑,“原來你就是昨晚那個手下敗將。”
“昨晚是昨晚,今天可不一樣了啊。”吳化控製著店長攻擊1534,故作惋惜:“其實我還是挺欣賞你的,技術不錯,勉強能跟我一比,以前有個家夥也挺不錯,可惜了他後來變成實驗體還死了。說起來你們都長得挺好看的,特別是眼神,一樣一樣的,夠勁兒。”
1534被他惡心道,胃裏一陣反酸,細細看了對方的醜臉一眼,依稀想起了這人也是彼得洛夫手下的一名技術大將,說起來跟他也是同事,一聽就知道他說的那家夥是誰。或許吳化就是話裏有話,但1534不做多想,他討厭吳化的目光,“他一定覺得你很惡心。”
吳化被這句話刺激到,但壓著脾氣沒有發作,控製著他的傀儡,津津有味地欣賞1534狼狽躲閃的樣子。
1534嘴上反感體能訓練,但真到訓練的時候他還是去了,因為連榷有句話說得很對:細胳膊細腿的,萬一出事了跑都跑不了。連榷一句話針對了好幾個,但這會兒1534無比感激認真訓練的自己,甚至用上了新學的幾招格鬥技巧。
便利店長力氣不小,但毫無章法,1534看了眼已經一頭冷汗搖搖欲墜的賽天寶,避開店長,向吳化襲去,吳化故作受驚,“哎呀”一聲,手裏的遙控器噗通落地,脆弱的塑料外殼登時裂開,1534怒目而視。吳化很是暢快,而1534沒躲開身後攻來的店長,挨了一腳趴在地上,他要奮起反擊,忽然心念一動,佯裝不敵,甚至忍了對方毫不心軟地“補刀”。
“這次是你輸了。”吳化笑著摸了兩把1534的臉,看他磕出血的嘴角,還憐惜地嘖嘖有聲。
1534裝作無力,忍了對方的鹹豬手。而吳化確實如他所想的,解開了對店長的控製,一米七的中年漢子轟然倒地,就摔在1534邊上,1534覺得這人的鼻子八成得斷。吳化的腳挪出了視線範圍,1534忍著痛似真似假地表演了一出“嚶嚀著從昏迷在悠悠轉醒又有氣無力地翻身”,調整了視線,用餘光看吳化的舉動。
他方才掃過一眼,遙控器裏根本沒東西,那就是一個用來吸引注意力的玩意兒,真正的設備不知藏在哪裏。但吳化說的關於設備的作用應該沒有騙人,1534隻是奇怪為什麽那個設備對吳化沒用,如果設備有定點攻擊的功能,這個設備又是怎麽精準定位賽天寶的呢?1534心裏有一個猜測。
吳化果然對突然翻身的1534很是警惕,觀望了幾秒,見1534依舊“半昏迷”,於是又退開幾步,從口袋裏拿出了一瓶針劑,那是——
傑曼素!
1534眼睛一眯,知道自己的猜測對了。那個設備的施加對象是有“門檻”的,而吳化的精神力不夠,所以沒被影響,同理,他也不會被影響。眼角掃過賽天寶,1534知道自己該怎麽做。
吳化拿著傑曼素,卻有幾分猶豫。他參與了一部分這個設備的開發,看下垂眼和門外那些人的反應,就知道事情沒想象的順利。1535滿頭大汗,下垂眼卻也麵色鐵青,這裏頭實力最強的就是下垂眼,如果下垂眼不行了,豈不是功虧一簣?不用傑曼素,他還是普通人,一會兒偽裝成店裏的顧客就能躲過特情處的盤查,但如果不加一把助力,怕是不能順利回收1535......吳化感受著時間的緊迫,趴著的1534突然暴起,吳化一愣,一道黑影飄到眼前,下一秒巨痛直接讓他痛暈了過去。
血“噗”地泵出,像一顆西瓜炸開了。
1534拿著一把打鬥中從收銀台掃落的剪刀,這把剪刀劃破吳化的額頭,紮進了吳化的右眼裏。血順著1534舉起的胳膊滑下,血腥氣很是惡臭,1534嫌惡地用衣服蹭了蹭手臂。他本就不是良善的人,不論是從前的1534,還是如今胡得的殼子,吳化貪婪猥瑣的目光都讓他無比惡心。
接住傑曼素,把人踹到一邊,1534抹去臉上的血,從兜裏掏出手機。事發到現在不過經過了十分鍾,連榷他們肯定已經接到了消息,但已經半跪在地的賽天寶提醒著1534情況危急,他掃了一圈躺倒一片的現場,連發兩條微信,而後找準了脖子上的位置,把傑曼素打了進去。
冰涼的藥劑順著血管在周身遊走,帶動蔓延全身的疼痛,1534竟然覺得這痛楚有一絲懷念。他在賽天寶邊上坐下,緩緩閉上眼睛,希望能給予好友幾分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