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報分析科的燈整夜亮著,直到天光大亮了,也沒有人分神去把燈關上。
分析科前後又多了兩間辦公室,掛的也是情報分析科的牌子,是支援人員,但1534和卷毛的這間,依舊隻有他們兩人。
1534左手搭在鍵盤上,右手在軌跡球鼠標上,眼睛盯著屏幕,保持一個姿勢一動不動許久了,脖子連著肩膀的地方繃成了僵硬的直角。依照他的猜想,對方肯定、一定黑過科研中心的係統,1534用自己寫的反追蹤程序進行追查,不多會兒就發現了些蛛絲馬跡,他順著追蹤,卻跑進一台代理端口的tхt裏,tхt裏有一朵盛大的煙火。對方故意留下假的痕跡戲耍他,讓1534大為光火,誓要逮住對方,事關他的尊嚴!
又看了六次煙花後,1534瀕臨爆炸狀態。
有人走進來,把常曉玫帶回來的鑰匙交給1534,說這是一把金屬鑰匙,裏頭有U盤一樣的東西,麻煩1534設法排查。1534看也不看,點了點桌麵,“放著吧。”
對麵的卷毛抬起困意朦朧的眼睛,他半夜被挖起來,幾乎氣絕,這時強打精神,對那人道:“我們一會兒看,辛苦你了。”
“沒事。”那人笑笑,是一名三十出頭的女性,耳邊的短發向外翹起,下巴很尖,嘴唇很薄,卻是個好脾氣的,“我姓廖,就在隔壁辦公室,是來支援情報分析的。”
“噢噢,廖姐好。”卷毛禮貌問候。
廖秀又看向1534,1534猶自盯著屏幕,卷毛有些尷尬,有心想解釋,廖秀笑了笑,說沒關係,就出去了。
卷毛目送廖秀離開,坐下後借著屏幕的遮掩,打起了瞌睡,腦袋一點一點地,仿佛有魚上鉤的釣竿,沒睡上幾分鍾,情報分析科的門又一次被打開,連榷、賽天寶、溫庭煙和施誠人一齊湧入,各自找了個能坐的地方落腳。
“怎麽樣?”卷毛問。“有線索嗎?”
“沒有。”賽天寶要困死了,在基地時就沒睡過幾次好覺,不過出來了幾天,身體作息就完全適應了吃飯睡覺的規律,隻是一晚上沒睡,他居然感覺腳步虛浮,好像變嬌氣了似的。
“我們試圖讓賽天寶尋找對方的氣息,”連榷簡單解釋,“隻是一無所獲。”
這很讓人挫敗。賽天寶不痛快地道:“那張紙條上隻有被害人的血味,現場也是,血味太重了,一直幹擾我,而且那家夥根本沒留下什麽痕跡,白轉了一晚上。”
“你們這邊怎麽樣?”施誠人問。
卷毛搖搖頭,示意眾人看1534,做嘴型道:別、惹、我、師、父。
施誠人有點頭疼,“得去開會了,所有支援都抵達了,今天要做人員部署。”施誠人說著,給溫庭煙一個眼色。
昨天1534跑出急診室後,溫庭煙還沒找到機會跟1534單獨相處,這會兒收到眼神暗示,有些不自然地清咳兩聲,見1534沒反應、眾人還是看著他,溫庭煙隻好朝1534走去:“在忙?”
廢話。
所有人心裏都閃過這兩個字。
賽天寶有些不明所以,偷偷問連榷:溫醫生是不是怪怪的?
連榷也學著他的樣子壓低了聲音:從醫院出來就怪怪的。
溫庭煙也知道他怪不自然的。琢磨著1534到底是不是拒絕他了,一邊道:“先別忙了,起來走走吧......啊。”溫庭煙走近了,看見1534屏幕上開著一個tхt的界麵,1534正劈裏啪啦地打著鍵盤,在一堆排列成煙火圖案的字符下打著罵人的話。
1534麵無表情:@#¥%……&
1534賭了一把,對方囂張至極,甚至故意戲弄他,見他沒有摧毀這些代理端口裏的tхt,一定會回來看tхt裏的內容。
老子找不著你,就罵死你!1534氣哼哼地站起來,對上溫庭煙的目光:“看什麽看!”語氣還是放柔了。
“......”
“走唄,不是開會麽。”路上,1534才解釋他生氣的原因。
“太囂張了吧。”賽天寶瞠目結舌,“這,真不是彼得洛夫的做法啊。”
連榷摩挲著下巴,思考著。
施誠人抱臂走在一邊,“可能不是彼得洛夫的指令。”
“什麽意思?”卷毛問。
“兩種可能,”連榷開口道:“第一,是除了彼得洛夫以外的人下的指令,第二,實驗體擅自行動。”
賽天寶看向連榷,“我覺得是第二種。”
“怎麽說?”
“彼得洛夫是個很霸道的人,就算是梁稚,也必須聽令於他,給我的感覺,他就像一個帝王,專製、剛愎、不聽別人的那種,他怎麽可能忍受別人能指揮實驗體?而且彼得洛夫喜歡處處埋雷,這次真的太張揚了,就差把‘我們要開始鬧了’寫在現場,所以我感覺是實驗體擅自行動的可能性比較大,而且......”
“而且?”
賽天寶撓撓後腦勺,不太肯定,“在基地遇到的那兩個穿綠製服的,我總覺得很奇怪,他們太不像一般的實驗體了,但是具體什麽感覺,我說不上來。”
“是自主性。”1534語氣有些冷,“基地的實驗體被控製慣了,沒那麽多自己的想法,那兩個就不一樣,可有主意了,這次這個‘surprise’不也是嗎?”
“也就是說,除了基地的實驗體,還有一批綠製服的實驗體?”賽天寶有點懵,“他哪來這麽多實驗體?”
“問問何鬆吧,他說不定知道。”1534道。
幾人前後腳走近會議室,何鬆和1712已經到了,正在跟肖欽和大芋說話,主要是何鬆和肖欽在說。他們走過去,本想問綠製服的事,但霍金凱等一眾領導走了進來,隻好先作罷。
會議室裏的人不少,但絕不是前來支援的全部人,按照霍金凱的話,來參與這次會議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高手中的高手。
但顯然,這群精英高手們來之前,是沒想過任務會這樣魔幻的。什麽“控製”,什麽“幻象”,聽著仿佛天方夜譚,但他們聽懂了一件事:目標是彼得洛夫的邪惡集團!
這些精英高手已經按照職能分為了好幾組,最右邊的是情報分析科,1534和卷毛坐在最前麵,之後有後勤組、管理組、調度組,連榷和溫庭煙、施誠人、肖欽等人都是現場組,賽天寶和1712則歸屬於何鬆率領的科研組。
對於連榷能參與其中,賽天寶很是高興,但不能跟連榷分在一組,賽天寶便有些不安,尤其是何鬆提出所有現場組的成員都要接受賽天寶的“培訓”,美名其曰培訓,就是讓現場組都感受一下什麽是精神控製,培訓傍晚就會開始,對此賽天寶有些坐立不安。
連榷注意到賽天寶有些神遊天外,“怎麽了?”
賽天寶趕緊搖搖頭,腦後的小辮子跟著甩一甩。
雖然兩人不屬於同一組,但還是坐在了一起,對於霍金凱等領導人物而言這也是樂見其成的,在他們眼裏,賽天寶就是把雙刃劍,連榷則是阻擋其刀鋒的刀鞘。
“以上,就是這次行動的人員部署和整體情況,大家還有什麽問題嗎?”一間偌大的會議室,從早上開到下午的漫長會議,坐在首位的霍金凱也有幾分疲憊,忍不住又重重抽了口煙。“沒問題的話,就先散會吧。”霍金凱道。
門被打開,人們魚貫走出浸透了煙味的會議室,郝多磨帶領行動組的所有成員去體檢,連榷、賽天寶等人則攔住何鬆,幾人找了間沒有煙味的會議室坐下。
“綠色製服的實驗體?我不知道,那天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何鬆有些吃驚,想了想,又道,“不過我聽說過,彼得洛夫確實還有另一批實驗體。”
“之前怎麽沒聽你提過?”肖欽蹙眉。
“因為我並不知道。”
“那關於‘學校’,你知道多少?“連榷忽然想起了這麽一條線索。
“學校?那是什麽?”
賽天寶也疑惑地看著連榷。
連榷道:“你忘了?1500說過,精神力的研究,從存在,到具象化、到控製、人格與意識的分化,然後衍生出了細致的精神控製力的類別,誕生了專門訓練實驗體的‘學校’。”
賽天寶仔細回憶了一番,“對,他是說了。”
“我起初以為學校不過是指對你們的訓練,基地的五層,不就是你們的訓練場嗎?但現在想想,學校指的應該不是基地,而是另外的地方。”
“那大概懂了。”施誠人若有所思,“狡兔還有三窟呢,更何況彼得洛夫,無火窒息、白袍子、基地——這三個就關聯起來,”他一邊說,右手食指點著左手掌心,“現在,就是找綠製服和學校了。”
“像基地這樣大規模的實驗場所,就算彼得洛夫有雄厚的資金依靠,也不會有好幾座,梁稚死了,彼得洛夫失去了製約實驗體的一大利器,就算他沒有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裏,但至少他現在丟了一籃子雞蛋。”肖欽拿出一份資料,”這是情報分析科送來的。“
卷毛指了指自己,又看向1534,一臉迷惑。
“不是指你們,是加入情報分析科的支援人員,他們是從世界各個地方過來的,因為進來,除了藹洲市的無火窒息事件,世界各地發生了不少類似的怪異事件,手段比之無火窒息,更為狠辣,跟昨晚襲擊溫庭煙的人很像——張揚、血腥,並且動用了刀械。”
資料上有足足三十多件案子,連榷粗略翻了翻,不少照片裏血肉模糊。這些事情連榷、賽天寶等人都是第一次聽說,這才明白了為何霍金凱能再短時間內召集到這麽多的支援人員。
施誠人看著資料發生的日期,有些驚訝:“怎麽事發率突然上升了?昨天一天內......有8起?”
“對,尤其是基地損毀後,彼得洛夫的動作加快了很多。”
“我昨天說過,彼得洛夫接下來應該有大動作,現在看來,估計會發生超出我們想象的大事。”連榷一臉凝重。
“什、什麽大事?”卷毛被嚴肅沉悶的氣氛感染,嘴都不利索了。
連榷搖搖頭。“不清楚。”
“你們得當心了。”何鬆思索了好一陣,一直沒開口,這時候忽然說話,目光看著連榷和賽天寶,“從專門的訓練‘學校’出身的實驗體,實力應該很強,或許都在賽天寶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