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層一個角落。
備品庫。一排排貨架整齊分布,貨架極高,共三層,每層都有半人高,最左邊堆了一排箱子,其中一個已經被撬開了。
“這就是你說的妙計?”
“沒錯。”麵對肖欽的質疑,1534理直氣壯。
1534箱子裏是一種粗糙的黑色石板。每片石板大小相同,是寬不過掌心、長逾三十厘米的長條狀,在備品庫裏,足足有十大箱這樣的黑色石板。
“這東西是基地建築屏障的原料之一,基地的牆內都塞了這種東西,有了這個,咱們應該能不受那些實驗體影響。”
“這是什麽石頭?”肖欽拿起一塊石板察看,但除了顏色、觸感,他也看不出什麽來。
“不知道。”1534道。
“它能抵禦精神力的原理是什麽?”
“不知道。”
“那你又怎麽知道基地的牆內有它?”肖欽上下掂著手裏的石板,石板看著沉,拿在手裏卻不重。
1534看向溫庭煙,溫庭煙這回也愛莫能助,給了1534一個“你自己看著辦”的眼神。1534也無所謂,聳聳肩,“我就是知道,你問得倒挺多。”
肖欽還欲追問,幾步開外的施誠人清了清嗓子,“時間緊張,咱們跟老霍斷開聯係有一會兒了,還是趕緊先出去,這個石頭回頭再研究吧。”
肖欽看向他,施誠人不自在地轉開目光,心裏是淚的海洋,誰能解釋為什麽就他受實驗體影響最嚴重啊!真是丟死人了!肖欽雖然麵無表情好像與平時沒什麽不同,但施誠人還是看到了他眼底有兩分揶揄,不由得耳廓發紅,叫肖欽老公什麽的,太沒麵子了!一定要!找機會扳回一城!
“這是克拉海茵之石,是一種極寒地區才有的石頭,屬於高導電率材料,”何鬆摩挲著石頭粗糙的表麵,“石板上還附著了另一種石料的粉末,晶狀的反光,我猜應該是高導磁的材料,具體說不準,但能阻擋高頻電波和低頻電波,形成類似屏障的東西,能讓實驗體感覺不到我們的存在。”
“哦嗬你知道不少嘛。”1534誇張道,朝肖欽擠了擠眼睛,“有不明白的多問問他,別總問我。”
肖欽不理1534,問何鬆,“這種石頭能貼身攜帶嗎?會不會對人體磁場造成什麽影響?”
何鬆搖搖頭,“我不確定。”何鬆希望得到特情處的信任,對自己的知識儲備毫不掩飾,以求特情處看到他的價值,但不確定的事他不會信口開河。
“好吧。”肖欽略做思考,想起來同行的溫庭煙畢竟是醫生,轉而征求溫庭煙的意見,“你怎麽看?”
溫庭煙還在欣賞施誠人耳朵通紅的笑話,聽聞也隻能道:“除了帶著這東西也別無他法,畢竟效果挺明顯的,他們幾個都恢複了正常。”
昏迷的大芋已經清醒,對幫了他的何鬆和另一個實驗體很是感激。那位發出野獸聲音的實驗體靠近克拉海茵之石後就一直沒出聲,卷毛隻是學鸚鵡叫倒沒什麽大不了,這會兒又湊在1534旁邊,“師父,你剛剛太殘暴了,我的嘴好痛。”
“什麽殘暴?聽不懂聽不懂。”
肖欽掃視眾人一眼,下了指令,“所有人,把石板帶在身上,帶多少自己決定,如果出現身體不適,立刻匯報。”
“明白!”大芋和卷毛齊聲道。
“師父你要帶幾個?我每個口袋放一個。”卷毛說著就拿起石板,放進衣服口袋裏,他們特情處的製服口袋加起來共有九個之多,而1534隻有褲子上有兩個口袋,不滿地盯住溫庭煙:“你怎麽不給我買口袋多的衣服呢?”
溫庭煙無語:“這身衣服是你自己挑的。”
1534想了想,好像是這樣。他左右看了看,找到醫用備品區,拿繃帶在腦袋上纏了幾圈,然後插上六塊石板,又纏上幾圈,最後用醫用膠帶固定,做成了一頂牢固的克拉海茵石王冠。隻是遠遠看去,像頭上頂了一個瘦高的鐵桶。
1534左右動了動腦袋,不太沉,十分滿意:“OK~”
溫庭煙覺得難以言喻,“......”這個造型看起來太蠢了。
“怎麽?你有什麽意見?”
“太誇張了。”
“一會兒你就得‘真香’!”1534哼哼,“精神力是攻擊哪裏,攻擊腦子。我把腦子圍起來,自然最有效。造型是誇張了點,但有用不就行了,我建議你們跟我同款,特別是那位特別容易受影響的施隊長。”
正在往口袋裏放石板的施誠人停下手,看了看1534頭上誇張的高帽,一臉便秘地伸手拿起醫用繃帶,“卷毛,來給我搭把手。”
“得嘞~”
“這東西不知道對人體有沒有害,”溫庭煙還是不太讚同,“這樣緊貼大腦或許有風險。”
“又不是戴一輩子。”1534在基地裏住了好多年,斷定這石頭對人體影響不大,但他不會這樣直白,“安心吧,沒事的,快跟我get同款。”
溫庭煙知道1534這麽篤定一定有他的道理,思考時施誠人和卷毛都完成了1534同款造型,隨後何鬆也淺笑著加入其中,最後所有人都戴上了一頂克拉海茵石王冠。
克拉海茵石的效果顯著,幾人從一樓來到五樓,路上兩次穿過實驗體群,都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就像1534和何鬆說的那樣,實驗體仿佛感覺不到他們,他們也就像魚在水裏,輕輕鬆鬆避開了暴走的實驗體。
六樓的爆炸波及了五樓,到處是殘垣斷壁,但空**的五樓基本沒有易燃物,爆炸並沒有造成嚴重的火情。天花板被炸裂了大半,能看見六樓的情況並不明朗。
“火還在燒。我們上不去。”溫庭煙仰著頭,一邊觀望一邊道。他們走上來的樓梯堆滿了建築物的碎片,擋住了上樓的路。
“火情不嚴重,可以從那邊繞上去。應該小心煙霧,我們找水源打濕衣服再上去。”
“行,水源......”1534轉換了兩下地形圖的視角,很快找到了衛生間的位置,“不遠,我們運氣不錯。”
“有些過於順利了。”施誠人道。他的直覺向來敏銳,此刻他的直覺告訴他,似乎有危險在逼近。
從來不多話的何鬆突然開口,“五樓之前有好不少人,但現在一個都沒有了。是被炸死了,還是被壓死了?”
施誠人聞言,細細辨別空氣中的味道,眉頭緊緊皺了起來:“沒有血味。”難說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何鬆也愁眉不展,之前在五樓的那些研究員去哪了?明明應該就在這附近才對,還有那幾台屏障儀呢?
“不能放鬆警惕。”肖欽簡單道。肖欽、施誠人和大芋有槍械,都將槍口對外,小心戒備著,其餘人則配備了冷兵器,一直用電腦察看路線的1534被圍在中間。
他們朝衛生間走去,走廊裏,施誠人留心觀察溫度感應器,小聲與肖欽道:“感應器比想象的還要小,炸藥的量顯然不足以毀掉整座基地,太奇怪了,而且為什麽自毀不是從底下開始炸?”
這個問題肖欽也想過,依照常理,爆破工作都是從下開始的。他想胡得應該能解釋,可胡得並不太配合。“必然有什麽理由,讓彼得洛夫必須先毀掉六樓。”
“咯。”
“什麽人?!”大芋一個猛轉身,槍口對著衛生間的一角,但並沒有人。
“怎麽回事?”肖欽頗為嚴厲地詢問。
大芋有些驚愕,“我明明聽到有人的腳步聲。”
溫庭煙很是懷疑,是不是有實驗體就在附近,而他們沒有察覺呢?“這衛生間不小,或許藏了人,咱們不如挨個檢查一下。”
出於謹慎起見,眾人挨個檢查了隔間、角落、洗手台底下,都沒有發現其餘人的蹤跡。
卷毛輕輕籲了口氣,對大芋道:“可能是你聽錯了,你別太緊張了。”
大芋遲疑了一秒鍾,輕輕搖搖頭,雖然這趟任務他表現不佳,但不可否認,他是特情處身手最好的執行員,否則肖欽不會帶他做任務,而他執行任務時從來沒有聽錯過。
肖欽確實了解大芋的實力。他扭頭問何鬆:“有實驗體在這嗎?”
何鬆與1712對視一眼,皆搖了搖頭,“感覺不到。”
是感覺不到對方的存在,還是對方真的不存在?肖欽沒有說出口,但幾人的心頭都生出了顧慮和緊張,還是1534緩和了凝重的氣氛:“咱們有克拉海茵石,不慌。”
肖欽點頭,利落下了指令:“把衣服打濕,拿濕紗布捂住口鼻。”
眾人照做,最先完成的卷毛走過去幫1534收拾裝備,1534漸漸覺得有個“徒弟”確實不錯。他看卷毛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問他:“想什麽呢?”
“嘿嘿,師父,我就是想,”卷毛的頭發濕了後貼在額頭上,有些癢,他搔了搔,“按照電視劇裏的套路吧,一般都是主角們說到了什麽關鍵地方,哦或者是配角們說到了什麽關鍵的地方,反正重點是‘關鍵的地方’,然後偷聽的人就會因為太吃驚而發出動靜......”
肖欽頓了頓身形,施誠人有些頭疼:“你快閉嘴吧,哪來偷聽的人。”
溫庭煙考慮到實驗體能製造“隱身”的假象,問何鬆:“如果有實驗體,但我們沒察覺呢?”
“如果我們察覺不到,不如當作沒有。”何鬆和1712的反應,似乎不是很緊張的樣子:“別太緊張畢竟好。”
何鬆的語氣不急不徐,溫庭煙不由得多看了何鬆一眼。
“我們剛剛有說到什麽關鍵的地方嗎?”1534想不起來了。
“說到......”卷毛用力把劉海往後梳,“肖隊說,‘必然有什麽理由,讓彼得洛夫必須先毀掉六樓。’”
1534盡力控製表情,心裏有些懷疑:這卷毛是真敏銳還是誤打誤撞呢?記性是真的好。
“咦?”卷毛就像剛剛的大芋那樣,突然扭過頭。
“怎麽回事?”肖欽又一次問,這次他的心態也有些不穩了,衛生間裏到底有沒有別人。
卷毛覺得自己要炸毛了,他顫顫巍巍指著門口前的地板,輕聲道:“水、水、腳印。”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過去,門前的地板上,確實多了幾個先前沒有的腳印。必然是有人踩上了眾人剛弄了一地的水......
腳印延伸到門外,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卷毛更是要被自己的發現嚇死了。“隊、隊長......”
“不慌,我們......”施誠人說著不慌,其實也慌,真正不慌的隻有1534和何鬆,他們對實驗體製造的各種詭異事情多少已經習以為常,但他倆都沒有說話。
腳印走得不遠,但順著走廊前進,是通往六樓的樓梯。
“我、我們還上去嗎?”卷毛突然發怵了。
“我們本就是要上去的。”溫庭煙提醒他。
“是啊。來都來了。”施誠人手心微濕,“要動手的話他跑什麽?不慌!走!”
他們順著樓梯上去,入目一片漆黑,正前方是一間已經沒了原樣的巨大空間,這裏天花板極高,仔細辨別,能看到遠方有一座巨大金屬物的殘骸,金屬物高聳直上,在手電筒的照耀下泛著森冷的金屬感,地上、牆上、頭上方到處有深入牆體的玻璃碎片,左手邊的走廊還算完好,他們似乎隻能往左走。
“有人?”施誠人的手電筒照射到左前方,看起來像一扇門的一部分斜插在地上,斷門後露出一雙腿。
“是連榷!”溫庭煙一眼就認出了,那正是連榷的鞋和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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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結束了嗎?”
當梁稚在休眠廂中沉睡,陷於爆炸烈焰中的研究所像膠片褪色般漸漸淡去,無邊無際的黑暗包圍了連榷和賽天寶。
“但幻境好像還沒有結束。”連榷試著閉上眼睛,用他更習慣的五感卻捕捉周圍的動靜,隻是這片濃稠的黑暗裏吸納了所有的聲音,連榷甚至聽不到自己和賽天寶的呼吸心跳,他不禁懷疑,他們是否還活著了。
賽天寶還沉浸在梁稚的回憶中,“連榷,你說,梁稚是不是被彼得洛夫騙了?連撼說不定還是來找梁稚了,隻是他們錯過了。”
“說不準的,如果梁稚的能力已經超出控製,連撼也無從選擇。”連榷冷靜道。
“......你會不會背叛我?”
“不會。”
“我們才認識沒多久......”
“這跟我們認識多長時間沒關係。”連榷在黑暗中找到賽天寶的手,用力握住。
“......精神力不該存在的話,我會不會也被銷毀呢?”
“不會的。”連榷很肯定地道:“該銷毀的是精神力,不是你。”
連榷的話語很有力,但賽天寶依舊難平心中不安。
“在想什麽呢?嗯?”連榷拍了拍賽天寶的腦袋,像在笑話鄰居家不懂事的弟弟,“要相信我啊。”
“那如果你背叛我,”賽天寶感受到連榷的安慰,“我會變成比梁稚還可怕的存在。”
“不會的。”
隱隱約約,能聽見幾聲呼喊:“......連榷、連榷!......”
“是什麽聲音?”連榷側耳傾聽,“你聽到了嗎?好像是......施誠人?”
“我也聽到了,看來幻境結束了。”
濃稠的黑暗都開始變得模糊、朦朧,連榷感覺自己被卷進一團漩渦中,他聽到賽天寶說:“一定不能背叛我......”
連榷想要回應,卻沒能發出聲音,掌心裏賽天寶的手不知什麽時候變成攥著一團空氣。
賽天寶對著空****的手心出神。馬上就要清醒了,他必須高度凝聚精神力,來對抗梁稚。
或者,對抗別的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