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們......”連榷抱著頭坐起身,後腦勺一陣麻酥酥的疼痛,果然能摸到一塊大鼓包,還有凝結了的血塊。

“你還好嗎?”溫庭煙立刻為連榷做檢查,連榷還很是暈眩,心裏掛念著賽天寶,探出手去摸索:“賽天寶呢?”

“在你邊上。”溫庭煙掃了一眼狀況,賽天寶躺的位置靠裏,連榷半個身子擋在賽天寶前麵,所以賽天寶身上無傷,看起來比連榷還要整潔一些。兩個人身上都有血跡,想到兩人是從爆炸中死裏逃生,溫庭煙心有餘悸,不敢輕怠,仔細查看兩人的情況。

賽天寶眼睫顫一顫,似乎也快醒了。

連榷低頭看了看身上,對溫庭煙道:“沒事,不是我的血。”

“......嗯?”溫庭煙發現有些不對,1534快一步驚詫出聲:“你能看見了!”

“對,我眼睛恢複了。”連榷微微一笑,轉了轉手腕,活動了下僵硬的身子。

“這是怎麽回事?”施誠人的震驚不亞於其他人。

“說來話長。”連榷與友人會合,心安定了不少,隻是......“你們這是什麽造型?”為什麽每個人頭上都頂了個黑色的長桶?

溫庭煙扶了扶頭上的克拉海茵石頭冠,“說來話長......”

施誠人微微鬆了口氣,“看來剛剛那個人或許是給咱們引路,讓咱們找到連榷。”

他的聲音不大,肖欽聽了沒說什麽。

“賽天寶沒事吧?”1534忍不住問。

“應該沒事。”連榷也有些奇怪賽天寶怎麽還沒醒,輕輕推了推賽天寶,“賽天寶?賽天寶?”

賽天寶半迷糊半清醒,聽到連榷的聲音便徹底清醒了,他的狀態明顯比賽天寶好,1534關切地問他:“你沒事吧!”

“我沒事。”

“梁稚呢?”

“死了。”

連榷驚訝地看向賽天寶。

賽天寶肯定地點點頭:“已經感覺不到了。你們頭上戴的......是屏障?”

“哇——你怎麽知道的?”1534問他。

“我把精神力具象化,看到精神力在你們腦袋旁邊被消融了。”

聽到“具象化、消融、屏障”之類很專業的詞匯,施誠人按捺不住好奇心,清了清嗓子,“連榷,這是......?”雖然已經聽過“賽天寶”這個名字好多次了,但特情處對這個人的情況一點兒不了解。

“賽天寶,他是......”連榷忽然遲疑了,直接把賽天寶的身份暴露給特情處好嗎?“我會不會也被銷毀呢?”賽天寶的話語還在腦海裏打轉,隻是還沒容他多想,賽天寶倒是大方地承認了:“我叫賽天寶,是實驗體。”他也看見了何鬆,衝他招了招手。

“除了你還有別的實驗體嗎?”肖欽打量著賽天寶,問道。

“沒有。”

“你確定嗎?”

“嗯?”賽天寶早在陪連榷去特情處的時候就摸清了肖欽等人的脾氣,沒有因為肖欽的語氣而不快,反而張開精神網又細細感受了一遍,說道:“沒有。”

肖欽沉吟,施誠人與卷毛交換了一個眼神,溫庭煙也露出不確定的表情。

1534就簡單多了:“得,你說沒應該就沒。”

“是怎麽了?”連榷詢問。

幾人索性都坐下來,交流起各邊發生的情況。

足足說了有十幾分鍾,盡管隻是簡單交流,信息量之巨大讓所有人緩衝了好一會兒。

“原來是這樣。”溫庭煙隻說了這一句,便沉默著若有所思。

“所以你們是跟著一個腳印上來的?”賽天寶確實沒感覺到有陌生實驗體的存在,不由得皺起表情。

“是啊。”1534回答他。

“梁稚的屍體在哪?還有你們說的1500。”肖欽的關注重點放在這兩人身上,如果能把這二人的屍體帶回科研中心進行研究,也許能有收獲。

“沒被炸毀的話,應該還在附近。”

“連榷,帶路?”肖欽站起身。連榷點頭應允,與賽天寶一起走向梁稚的房間。

施誠人坐著沒動,“我跟卷毛先在這裏試試能不能聯係上老霍。”

梁稚的房間毀了大半,連榷打量了一圈,徑直走向屋子中心,地上還能依稀辨別血跡,但1500和梁稚的屍體都不在原地。

“可能被爆炸掀飛了。”

“我們散開來,簡單找找。”肖欽說完,幾人兩兩一組散開來。

“他倆會不會炸碎了?”賽天寶悄聲問連榷。

“最好是......”連榷和賽天寶判斷力爆炸時衝擊力的方向,往房間外走去。

一路走,賽天寶一路張望,“我怎麽覺得這裏的布局,好像不太一樣了?”

“怎麽不一樣?”

“我感覺,”賽天寶撓了撓頭頂,“盡頭那個牆的距離,是不是比之前近了一點?”

連榷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隻是他看不出端倪,老實地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

“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吧。”

“按照當時衝擊的方向,應該在門口附近。”連榷仔細查看斷牆、家具、大型擺設的下方,不排除屍體被掩蓋的可能性。“你剛剛說梁稚死了,確定嗎?”

“嗯,醒來那會兒,突然就感覺不到梁稚了。”

連榷思索著,總覺得有些古怪。

“咦?那個是不是......”賽天寶忽然發現了什麽,“是梁稚......的腿嗎?”

連榷神色一凜:“咱們過去看看。”

1534則和溫庭煙走向爆炸最嚴重的地方,不知不覺越走越深,已經離開了梁稚的房間,走回了有巨大金屬機械的房間。

溫庭煙仰著頭,手電筒的光在金屬機械上梭巡,隻是一眼實在無法看清金屬巨物的全貌。

“這是什麽東西?”溫庭煙像在自言自語,他回頭看了一眼,其他人的手電光有些遠了,溫庭煙看向1534:“我們先回去吧。”

“......”

“1534?”

1534蹲在地上,神情很不對勁,是從來沒有見過的冷酷,眼神失去了光亮,整個人散發出深刻的憤怒和恨意。

溫庭煙走到1534身邊,小聲呼喚他:“1534?”

1534垂下頭,不說話。

“怎麽了?”溫庭煙隻在剛認識“胡得”的時候見過他這種表情,當時的1534還不知道怎麽麵對胡得的身份,麵對任何人都具有攻擊力和戒備心,隻是現在的1534幾乎沒有這樣的神情了,甚至會熟稔地同他開玩笑。

1534沒有說話,溫庭煙看見他手裏緊緊抓著一塊方形的鐵片,力氣大得爆出了青筋。溫庭煙拉起1534的手,用力掰開他的手指。鐵片有誠人巴掌大,很薄,銅製的,邊緣鋒利,鐵片因為爆炸折了一個角,外圍一圈都變成了焦黑色,但不影響辨別上麵的字:1534。

意義不明的四個數字,但這四個數字正好是1534的實驗體編號。

這似乎是一個名牌。

溫庭煙沒有問,看著1534被劃開了兩道血口子的手,口氣嚴厲:“手不要了?”

1534似乎聽不見溫庭煙的話,望著已經被爆炸徹底銷毀了的房間深處:“......我可能在那裏......”

“1534,”溫庭煙掰過1534的肩膀,逼著1534與他對視:“1534!”

“我可能在那裏......”1534聲線微微發抖。

“你就在這裏。”溫庭煙不自覺手下用力,“你哪都不在,你就在這裏!”

1534對上溫庭煙關切的目光,慢慢紅了眼眶,咬著唇一言不發,像一隻暴雨中無處可歸的流浪狗。

溫庭煙心揪得緊緊的,就好像胸前口袋裏藏著的半截煙燙著他了似的。

“那是名牌。”何鬆不知什麽時候走到兩人身後,沉默如影子般的1712也在。“傑曼素的提取來源之一,是徹底死掉了的實驗體的大腦。他們會被放進保存箱,那是保存箱上的名牌。你果然是實驗體。”

“......”1534已經無心隱藏身份了。

何鬆也看著遠處,“這就是彼得洛夫先炸掉六樓的原因吧。”

1534低下頭,咬緊了牙關。

溫庭煙沉默地看了他幾秒,猶豫著,伸手把1534摟進懷裏,摁著1534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

1534沒有掙開,僵直的身子慢慢放鬆,依靠著溫庭煙。

溫庭煙不知道怎麽安慰他。1534在變成胡得後,是否想到了自己的身體,會被這樣對待?在他做胡得的時候,會不會想起自己被泡在保存箱裏的身體?這個名牌,證明了曾經的1534就在這裏。溫庭煙不敢想象那會是怎樣一個畫麵。往深處走,會不會看見1534的屍體?亦或者1534的身體已經支離破碎血肉模糊不可辨認了?空氣中的焦味,會不會也是......

溫庭煙心裏一慌,忍不住更加用力收緊胳膊。

1534用力在溫庭煙肩膀上擦了擦眼淚。再抬起頭來時似乎恢複了正常,“我沒事了。”

溫庭煙鬆開手。“還好嗎?”

“嗯。”1534的鼻音還是有點重。

溫庭煙也覺得現在不是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我們回去吧。”

“好。”

遠處聚集了四把手電筒的光,溫庭煙眯了眯眼睛:“看來是找到了。”

何鬆沉默地跟上,溫庭煙扭頭對他低聲道:“他的身份還請你暫時保密,等時機合適,我們會說明的。”

何鬆點頭答應。

卷毛看見他們,扭過頭來招了招手:“師父!溫醫生!快來!”

手電筒的光聚在一起,照亮了方寸之地,光亮中心是一具傷痕累累的幹癟屍體。屍體頭上插了一把刀,爆炸使屍體上有多處燒傷。

“這是?”

“是梁稚。”賽天寶回答1534。

“啊哈?”1534在臉上胡亂比劃著,“他,不是,怎麽變這樣了?像幹屍。”

“誰知道呢,梁稚的意識從這具容器裏脫離後,這個身體就變成這樣了。”

“不,”何鬆否認,幾人的目光都聚到他身上,“意識脫離不可能造成形態變化,唯一的可能是這具容器本來就長這樣,是梁稚用精神力讓我們看到另一個樣子。”

連榷點頭讚同,“這個解釋合理。”

肖欽和大芋也過來匯合:“我們發現了一些屍體碎片,可能是你們說的1500。”

賽天寶聞言沒有說話,低下頭,連榷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沒說什麽,他相信賽天寶會自己調整好心態。

他把屍體翻過來,表情變得凝重。“你們看,”連榷指著屍體脖子後的一道新劃開的整齊傷口:“有人動過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