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亂!”連榷察覺到賽天寶的精神力突然大幅波動,連忙提醒賽天寶不要亂了心神。
賽天寶在他的當頭棒喝下清醒過來,心有餘悸,他告訴自己這個幻境太有蠱惑性,這是假的,“死人複生”不存在,亞瑟也是假的。
那裘特是假的?他們的打鬥是假的嗎?賽天寶藏起心底的迷糊,亞瑟的實力不弱,他又一次體會到那天分身乏術的吃力,尤其是這些狼,好像能分裂再生一般,居然越打越多!
溫庭煙和1534實力弱,尤其是1534,他的精神力太淺了,但也不願躲在一邊幹著急。“我們去幫賽天寶!”
1534拽溫庭煙沒拽動,急得上火:“你幹嘛!”
溫庭煙攔著他,“看那頭熊——是彼得洛夫!”戰場分作兩邊,溫庭煙眼看著連榷身上的血口子越來越多,同樣心急如焚,但他也注意到那頭大棕熊居然一動不動地待在原地,是場麵上除了他和1534,唯二無動作的了。懷疑有詐,溫庭煙一直分神留意著,隻見棕熊輕輕點頭,似乎在回應什麽,而後轉身離去,便露出了趴在大棕熊背上的人。
那人一頭銀發,一直被棕熊藏得嚴嚴實實。棕熊改背為抱,才露出灰敗的側臉。雙目緊閉,手腳垂下,不知是昏迷了,還是死了。
溫庭煙心裏一驚,沒來得及看清,那頭棕熊目光淩厲地瞪了過來。
溫庭煙有片刻的遲疑,1534推了他一把:“去追啊!”
“自己小心。”囑咐一句,溫庭煙便頭也不回地跑了,他用精神力在雪地上凝出一道冰路,鞋底也附上一層薄冰,速度飛快地向棕熊滑去,棕熊察覺了他的動向,張開大嘴發出一聲怒吼,聲音巨大,還帶著一股勁道,溫庭煙險些被掀翻,腳下改了冰道的路徑,又製造冰牆去攔截棕熊。
那邊的狼群也去阻攔溫庭煙,1534拿著武器衝上去,好歹拖住了幾頭。
賽天寶留意那邊的動靜,一時分了神,險之又險地多開迎麵而來的狼爪,肩膀上頓時多了三道血痕。
“嘶——”
賽天寶一擰身,沒站穩,趴到雪地上。
“小心!”連榷大喝,賽天寶的不在狀態讓他又驚又急,偏偏裘特又貼上來,怎麽都甩不掉。兩人錯身而過,又各自添了一道傷。
賽天寶的瞳孔震動,目光掃過小傷不斷的連榷、磕磕絆絆撲殺狼群的1534,心裏悶悶的,剛醒來時那股橫著走的氣勢早已經沒有了。倒下的狼橫臥一地,刺鼻的血腥味裏還混雜著古怪的臭味,賽天寶心跳飛快,揮拳打中一隻狼頭。拳風裏藏著精神力,“啪”地狼頭被打得炸開,血白的東西糊了賽天寶半張臉。
沉靜下來的賽天寶想著擒賊先擒王,大刀闊斧地衝向亞瑟,甚至不借用拳頭的威勢,精神力直接化做暗器爆開一隻又一隻狼頭。
那名叫亞瑟的青年從始至終未發一言,他的眼神少有波動,靜靜地注視著賽天寶,一點兒不被其他幹擾,眼看賽天寶衝過來,收攏狼群圍在自己身前。
賽天寶耍了心眼,他以人形俯衝過去,用力一躍,一匹凶悍的狼也高高躍起,身形舒展開竟然也有一人高,眼看著狼吻就要碰上賽天寶的脖子,賽天寶忽地縮成一團,變成了一隻豬從半空跳下,便來到了亞瑟跟前。
餘光看到左右兩匹狼撲過來,賽天寶反而不躲,立刻換回人形,身形瞬間拔高,長臂一揚,劃了亞瑟的脖子。
“哼。”賽天寶被那兩匹狼咬中,悶哼一聲,忍了。
亞瑟似乎也哼了聲,多餘的聲音都被堵在喉嚨裏,眼神動了動,倒了下去,狼群悲痛地仰天長嘯。
“……嘖。”裘特罵了兩句粗話,故技重施蹬了連榷一腳,卻再沒有繞到連榷身後偷襲,反而用瞬間轉移拉開距離。
看出裘特要跑,連榷的精神力像道長鞭掃出去,狠狠擊向裘特的後心。然而長久打鬥後連榷的體力消耗太多,他適合大刀闊斧的進攻,這種細化精神力的是做不太好,一時有些收不住力道,以至於“鞭子”打中裘特後化作了圓波,差點兒把離得近的賽天寶和1534也壓趴下。
裘特也中了招,心口一痛,喉頭就湧上血氣,他咬牙忍住,拚死展開精神力,轉眼間沒了蹤影。
“抱歉。”拉了腿軟的1534一把,連榷用眼神詢問賽天寶:“還好?”
“還好。”
“快,我們去追溫庭煙。”
三人頂著冷風沿著地上的冰痕往前跑,可惜沒多久冰道就變得斷斷續續的了,再往前追,遼闊的雪地一覽無餘,沒有人的身影。天色陰沉了許多,大地不複方才的瑩白,也變得灰蒙蒙的。
“冰化了。”1534回頭看來路,來時的冰道不知不覺也融化了。
天上又開始飄雪花,一粒粒雪點,慢慢地變成一顆顆雪,風很小,雪撲簌簌地下,輕柔地親吻大地,他們走了許久,腳底出了汗,但大地是那麽冷,寒氣從腳底往上鑽,眼睫都掛上了霜花。
他們迷了路,不僅追丟了敵人,還失了一名隊友。
“先回村。”連榷道。他們身上的衣服根本不抗寒,打鬥後都出了一身汗,再這樣下去怕是要病倒。
“……我不該讓他去追。”1534小聲喃喃。
連榷看了他一眼,“他不會有事。”
“是啊,溫醫生那麽聰明,不會有事的。”
1534咬著下唇。那裘特的身手沒話說,還有一頭大棕熊,一嗓子就能撂倒一個人,溫庭煙對精神力的控製還不熟練,這下子估計真得栽了。
連榷一邊走一邊留意雪地上的痕跡,在他看來,幾個大活人不會在這麽大一片雪原上憑空消失。,那頭熊總會留下腳印吧,然而雪地上幹幹淨淨,也許是他們後來的方向錯了,但此時又開始下雪,很快就會蓋住所有蹤跡。
雪地上沒有遮擋物,遠處是山林,如果沒有回村子,便是跑進林子裏了,但這種天氣,他們難道會躲進深山裏嗎?
三人各有所思,賽天寶看看麵色凝重的連榷,又看看眉間輕攏的1534,抿抿嘴,又寬慰了1534兩句。
1534看見賽天寶眼巴巴地盯著他,心裏的擔心散了些,拽了拽賽天寶的小辮子,嘻嘻笑了笑:“行了,我不擔心,他那麽大個人也不傻,精神力總能讓他自保吧。冷死了,你變成豬讓我抱著走唄。”
“……那我還省得走了。”賽天寶見他的輕鬆不像假裝,鬆了口氣,也陪著說兩句玩笑話。
悶聲思索的連榷忽然向兩人打了個手勢,賽天寶和1534對視一眼,繼續故作自然地繼續說話,暗中都醞釀著精神力,很是緊張。
三人身上都掛了彩,難道裘特想殺個回馬槍?還是又有什麽陷阱圈套等著?
連榷的視線在雪地裏逡巡,猛地定住一點,刹那間一隻精神力化成的鉛灰色籠子從天而降,罩住了一隻巴掌大的老鼠。
連榷招招手,籠子困著老鼠飛到近前,三人這才看清這頭米白色的小東西其實是一隻刺蝟。
這時候已經不會有人認為幻境裏的動物就是動物了,更何況冰天雪地裏哪來的刺蝟。
1534有些喪心病狂地想:這不會是溫庭煙吧?
事實證明不是,連榷提著籠子,臉色冷峻,籠中的刺蝟兩隻後爪跪在地上,兩隻前爪抱拳,嘰嘰哼哼地叫聲,似乎在求饒。
連榷凝神,將小刺蝟的精神力實體化,便看到一個求饒的半大孩子。
“嗯?”連榷想了幾秒,收了籠子。刺蝟掉到地上,頓時變成了一個十二三歲的男孩。
男孩嚇懵了,從沒見過這麽瘮人的精神力,重重的威壓叫人不得不垂首伏地,幾乎要被壓進地裏。
“別別,別打我,我隻是不小心路過!”
三人對視一眼,確定彼此都不認識這個孩子。他們真沒想到這個幻境裏還有別的人存在,連榷依舊繃著臉:“你是誰?”
“我叫,季淩。”
季淩抬頭努力逼自己跟連榷對視,若是平時他一定能看出來這個男人隻是擺臉色嚇唬他,但連榷的精神力實打實的震懾住了他。
連榷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來與年紀不符合的成熟,於是他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季淩或許有十四五歲了,隻是太瘦,骨架沒長開,才顯得年紀小。巴掌大的臉瘦得枯黃,兩頰上沒多少肉,亦如細細的手腳,站起來像撐不住一身衣裳。
季淩的衣裳倒是有幾分意思——外頭裹著一件帶帽子的棕色披風,披風樣式簡單,看不出是什麽材質,像皮料,又像羽絨服的布料,雖然舊了,幾處都磨褪了色,還沾了深色的汙漬。披風裏穿得很單薄,是一件白色的長袍。
與基地裏那些白袍子實驗體一樣的白色長袍。
“你別怕。”賽天寶唱紅臉,“你是這裏的村民嗎?”
季淩點點頭。盡管賽天寶的態度十分和藹,但季淩感受到這位圓眼哥哥身上的精神力也很強大,這三人中,隻有1534的威脅感最弱。於是季淩直勾勾地盯住表情凶惡的1534,可憐兮兮地抿著嘴。
1534莫名:“你盯著我幹嘛。”
季淩哪能直說你看起來最好對付,他的目光在幾人的打扮上轉了一圈,掩住了眼底的算計,說道:“我、我家隔壁昨天收留了一個跟你們一樣衣服的人,你們要不跟我來吧。”
三人麵麵相覷,跟他們一樣的作戰服,估計是肖欽他們四個中的一個。
“而且你們這身衣服在城外待不了多久的,不如跟我回去。”季淩以為他們不願意,努力勸道:“雪一旦開始下就會下一天一宿,這裏連食物都沒有,你們相信我,跟我走吧。”
“走。”連榷一錘定音,但落在季淩什麽的精神力壓製沒有鬆開,隻稍稍減弱了兩成力。
“這裏,往這走。”季淩眼裏放出光芒,帶著三人走了幾分鍾,就在雪地裏停下來。
連榷發現了這處的雪比較薄,似乎是個高處。季淩蹲下身開始刨雪,賽天寶眼神詢問連榷是否要幫他,連榷搖搖頭。
賽天寶:“你這是幹嘛?”
“開門呀。如果是我自己,我從這個縫進去就行。”季淩指了指一道半個巴掌寬的方形口子,勉強把雪掃個七七八八,露出雪下的井蓋。
“這個出入口好幾年不用了,正巧我家離這個出入口不遠,有時候我能從通風的小口跑出來透透氣。”季淩解釋著,打開了井蓋,示意三人跟他下去。
“你家有多少人啊?你上初中?”
“我家還有爸爸和姐姐。”季淩乖巧地答了,“初中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這裏隻有集中學習營。你們果然是從外麵來的吧。”
外麵?
學習營?
彼此試探間,雙方都得到令自己詫異的消息。
他們已經走下了通道,圓蓋重新蓋緊,外頭的風雪聲便聽不清了,向下的通道之後是一段及其窄的小路,幾人隻能側著身子貼牆走,三兩分鍾就到了頭——
一座龐大的水泥城闖入眼簾。
“歡、觀迎你們。”季淩說:“這裏是新下洲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