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今天要做翡翠白玉卷,就是白菜葉裹肉末,一道非常下飯的好菜。

拎刀將一塊紅白相間的豬肉,橫成片豎成絲,再頂刀頭便切成了碎碎的小顆粒。

小顆粒的肉粒呈在碗裏,澆入一些花椒水和料酒攪打,攪打到肉粒吸足了料,加入胡椒粉和醬油、用香油泡了的嫩綠香蔥以及蘑菇精,攪打上勁之後醃製一會,做出來的菜能肉鮮菜嫩,一口香汁。

鍋裏燒水,她拿過當季的大白菜,這個時節的白菜葉綠幫白少,用刀做了一個旋轉的刀花,這幫白與綠葉之間便分開。

鍋裏熱水燒開,她把分成四塊的幫白先放進去,接著撒入一點鹽再滴入兩滴油,在水分開漾著油花的時候她把白菜葉放進去,焯了兩分鍾拿出來過涼。

劈開的幫白直接擺在盤子中間,而過涼的白嫩綠葉直接包裹上紅嫩嫩的肉,都能夠看得一清二楚。

真是翠葉藏鶯,朱簾隔燕。

全部包好上鍋蒸也就是十多分鍾。

她調了一個碗汁,放上胡椒粉一丁點兒白糖和鹽,再加醬油和蘑菇精添了水,加了一勺澱粉好勾水薄亮芡。

另起鍋熬著湯汁,待到湯汁咕嘟咕嘟冒泡,澆在翡翠白玉卷上,並來上兩粒枸杞,直接鮮活了這道菜。

“我可真是個藝術家。”

“原來你在廚房裏的時候不隻是悶頭做飯,還自吹自擂。”裴淵明不知何時站在廚房門口。

李文花:“換個詞。”

裴淵明:“自賣自誇?”

李文花無奈:“你就沒什麽好話來說嗎?”

裴淵明沉默片刻,走了進來,“有,我送你們姐妹走吧。”

李文花一愣,拿起桌上的抹布擦了一下鍋台,低著頭問:“為什麽?”

裴淵明臉上帶著淡淡的疲倦,說:“我去找我當年的副將,也是我的舅舅,想查一查行軍路線圖被泄露敵軍一事。我一進去什麽都沒問,他全撂了,說是他當年泄露路線圖。”

李文花迷惑:“理由呢?”

“我年紀比他小,仗著裴家的聲勢卻爬得很快,搶了他的位置,他嫉妒之下才動的手。”裴淵明掐了掐眉心:“大概是這種理由吧。”

李文花:“荒唐,你是他外甥,是自家人,你爬的高對他有什麽壞處?”

裴淵明笑了:“最可笑的是,我被貶為了七品縣令,他直接被攆出了軍營,如今經營著一家酒館。”

這件事情槽點太多,簡直不知該從何吐起。

李文花雙手托著盤子,將這道翡翠白玉卷端到他跟前,“吃點東西吧。”

“我沒胃口。”

“這兩天你好像瘦了。”

裴淵明不忍回絕她的好意,嚐了一口,又嚐了一口,幹脆要了一碗米飯蹲在灶台邊吃的。

李文花:“很少見裴大人這麽沒樣子的時候。”

裴淵明:“我在軍營裏的時候摸爬滾打,還滿口髒話呢。”

李文花:“這倒是挺難想象的。”

在她腦海裏出現的畫麵全都是淑人君子裴淵明。

裴淵明用過飯,抽出帕子擦嘴,說:“我明日就送你們兩個返回鴛鴦鎮。”

李文花轉頭刷碗:“我不走。”

裴淵明:“為什麽不走?你之前明明要走。”

李文花:“你不能光聽一個人說什麽,你得看一個人做了什麽。我既然沒走,那就是不走。何況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人家都說君子遠庖廚,你偏偏進了廚房,難道不是來找我的嗎?我走了,你進了一個空廚房,還找得著誰?”

裴淵明默然不語。

李文花聲音放得輕柔:“你想跟我說什麽,便放心說。”

裴淵明眉宇間有幾分頹廢:“青鬆落色,人情冷暖,我早就嚐遍了。我撐起家來那幾年,和舅舅來往不多,從我有記憶開始,他的存在就很少。結果這一次他攬下汙名,甘願以死謝罪,我母親到底授意了他什麽。”

李文花:“都這樣阻攔你了,你還查嗎?”

裴淵明神情堅定:“查,我得給他們一個交代。十萬大軍折損了一萬人,包括我的親衛兵,死傷過半。突厥人還過防線洗劫附近一個村莊,無數人拖家帶口的逃難。你看見的鴛鴦鎮最開始很小,是因為聚集了四麵八方湧過來的難民才形成那麽大的規模,明明是個鎮,卻已經按這縣來經營了。”

兜兜轉轉,他成了鴛鴦鎮的縣令,這可能是一種命運的指引。

李文花對他的選擇舉雙手支持:“那就去查,查個清楚明白,總好過坐在這裏頹廢不安。”

裴淵明:“我害怕查到最後……”

李文花替他說完:“查出來你父親死在你母親手裏,畢竟她親口說的,當初就是奔著殺你父親來的。”

裴淵明抬頭看她:“你果然聽見了那天的對話。”

李文花:“是聽見了,但是看破不說破是一種美德,裴大人,你有時候就是太較真了。”

裴淵明:“換你,你查嗎?”

李文花:“查,當然查,伸脖子一刀縮脖子一刀,怎麽樣都痛快。總好過於脖頸上懸著一把劍,不知什麽時候掉下來好。”

裴淵明:“有道理。何況在戰場上算計我的應該不會是我母親,她不會要我死的。”

李文花挑了挑眉:“你不是沒死嗎?”

裴淵明:“因為當時古大元帥追擊千人的突厥隊伍,意外帶兵趕到,擊退了敵軍,還俘虜了突厥的王,因此大獲全勝,得到了如今的和平。”

李文花:“聽著很合理,但巧合就是很脆弱,經不起推敲。”

裴淵明從前沒懷疑過古德,對方是敬重的長輩,父親的兄弟,軍營的主心骨,兩家多年了有來往,古德沒少照顧他。

直到他派人盯著楊帆,而楊帆去了元帥府,在元帥府至少待了一個時辰,出來時,憂慮重重。

裴淵明再一次的找到了楊帆,說:“我看見你去元帥府了,思來想去,能讓舅舅背下滿身汙名的,除了我母親應該就隻有大元帥了。”

楊帆臉色大變:“淵明,你別瞎說。”

裴淵明:“我知道你怕什麽,怕我一時衝動,不會的,我隻想知道一個真相。”

楊帆:“……罷了,我本想瞞你,又告知元帥此事我已經攔了下來。但元帥卻說,你不好騙,如果你再追問,就讓我實話實說,讓你去找他吧。”

裴淵明:“謝謝舅舅。”他著急轉身就走。

“淵明!”楊帆見他背影與故人相似,一晃失神,難過地說:“我們其實都是為了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