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不專業,摸索著來。

屍體平躺,解剖胸腹腔內器官基本完好,肺部位於胸腔,借肺根和肺韌帶固定於縱隔兩側。

肺表麵包有胸膜髒層,透過胸膜髒層,多邊形肺小葉的輪廓,呈深灰色,混有很多黑色斑點,呈海綿狀,質地柔軟。

“找到了——”李文花采集了一點,用白帕子包好。

兩人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將人重新安葬。

李文花感慨道:“老天保佑的話,就再下一場雪,再冷一冷,今年的冬天不要過去的太早。”

老天爺好像聽到了這句話,烏雲遮日,遮得連綿雪山一片黯淡。

晨風暮雪,風聲不斷,雪花不住,銀白很快裹住了整個天地,邊塞古城,玉門雄關。

她本來隨口一說,萬萬沒想到會發生農曆二月飄雪的事:“是老天看到冤屈了嗎?是竇娥有冤六月飄雪嗎?”

“別激動。”

裴淵明相對平靜,下飄落的雪如白梅紛飛,灑滿一身,冰雪入懷,冰肌為骨,雪山間的玉人難分兩種顏色。

李文花看著他,不由得呼吸一窒,銀裝素裹之下,人跡罕至之中,落雪白梅之側。

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

裴淵明迎風佇立,伸手接雪,“這不是常態,隻是一場雪冷不了多久,算是偶爾會發生的異象,有一年三月春暖花開還下雪了。”

“不是每個人都像大人這麽理智。”李文花一笑:“大街小巷該講一講竇娥冤了。”

他二人返回裴家,李文花還買了點晚上做的菜。

裴淵明剛回來,便有小廝急急忙忙的找來。

小廝:“大人,陳太守登門造訪,人在正廳呢,夫人接待的。”

裴淵明一聽,立刻急急趕往正廳。

楊氏抱著孩子坐在上麵。

陳列遜落於客座,那張梟雄臉上堆滿了笑容,顯得極不和諧,連眼角的皺紋都像是假笑用力扯出來的。

“見過太守。”裴淵明見了一禮。

陳列遜朗聲一笑:“賢婿回來了,這是去哪兒了?”

裴淵明避而不答,反問:“去處理一點小事,太守大人政務繁忙,怎麽還登了裴家的門?”

陳列遜視線挪到李文苗身上,笑容意味深長:“聽說裴兄逝去多年,卻突然多了一個私生子,特意登門探望,這小子模樣生的很好,我見了很喜歡。”

李文苗是女孩,五官柔和,倘若再生硬些,五官再放大些,和陳列遜便有著四分像。

他看見這孩子的第一眼就知道,這一定是他的兒子。

楊氏說:“喜歡孩子生去呀,裴郎去世多年生了個這麽聰明漂亮的兒子,你還活著,比他方便多了。”

陳列遜表情有點像便秘,很難吐出點什麽。半晌才說:“這麽可愛的孩子,怎麽才認回來?若我有這麽可愛的孩子,一定早早養在身邊。”

“養還不夠。”李文苗脆生生地說。

陳列遜逗著她:“你要說什麽?”

李文苗直直地看著他:“‘今之孝者,是謂能養。至於犬馬,皆能有養;不敬,何以別乎?’這是先生教我們的,意思是:今天許多人把孝單純理解為贍養父母。狗和馬不也有人養嗎,如果不尊敬父母,與養狗養馬有什麽不同呢?我覺得養孩子也是同樣的道理,如果不給予愛護,那跟養雞鴨豬狗有什麽區別?”

她說出這番話,場間眾人皆是一愣。

一個七歲的孩子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

陳列遜猶疑地望向裴淵明:“賢婿,這是你教的?”

裴淵明搖了搖頭,用眼神詢問楊氏。

楊氏低頭看李文苗:“誰教你的?”

李文苗不答,問陳列遜:“你為什麽叫裴哥哥賢婿?”

陳列遜微笑著:“他是我的未來女婿,咱們兩個是親戚。”

李文苗一臉冷漠:“不是死了嗎?那個女人死了。”

陳列遜:“我還有其他的女兒。”

楊氏說:“其它的女兒不行,我和昭平定下這樁婚事,是因為陳雅是昭平庶妹生的,你其他的女兒可不成,這女婿不能再叫了。”

陳列遜很惋惜:“我很欣賞淵明,不能成為親戚也太可惜了,要是不然……”

他笑著說:“把你們家的庶子過繼給我做嫡子可好?你和昭平感情好若親生姐妹,我又少個繼承人,這孩子我一定視若己出,咱們兩家就又能聯係在一起了。”

裴淵明:“不可。”

陳列遜:“為何不可?”

裴淵明看著他,他在揣著明白裝糊塗。

李文苗:“我不健康。”

陳列遜一時有些緊張:“你哪生病了?”

李文苗指了指自個兒的心:“姐姐說,被蛇舔過的鳥蛋是最早孵化的,我這裏不健康。”

陳列遜掩飾了下情緒,笑道:“這是什麽比喻,小孩子好奇怪。”

楊氏繼續叨叨地說:“他不奇怪,是小孩子想不出別的理由拒絕你了。放著我們裴家的孩子不當,當你家的孩子做什麽,你家的孩子不好當,都死了多少個了,你是不是克子呀?我認識一個大師,改天找他給你算一算吧,去去晦氣,再喝兩副生子的符咒,別看你和昭平都五十的人了,一準還能三年抱倆,再生兩個聰明漂亮的男娃娃,就像當年的大郎和二郎。”

陳列遜:“……”

他坐立難安,幹脆起身告辭。

等著人走了,楊氏臉色一變,冷冷道:“裴淵明,還敢瞞著我?!”

裴淵明一撩衣袍跪在地上:“母親,陳列遜涉及大案,兒子既然查了就不會放手,哪怕前麵艱難險阻。把母親引到漩渦中心,害母親要擔驚受怕,兒子罪過,請母親恕罪。”

楊氏:“誰管你外頭的正事,我問的是私事。”

裴淵明:“嗯?”

楊氏眯著眼睛:“隻要在這家裏,我就不是瞎子,你把廚娘領出去,去哪兒了?你跟那廚娘是什麽關係?”

裴淵明斟酌著:“她是李文苗的姐姐,我找她有些事。”

楊氏道:“你真當我是瘋子嗎?這擺明的事情我難道看不懂?什麽姐姐,我看就是她娘!你跟一個廚娘好了,害怕我不同意,就先把孩子帶回來,把孩兒他娘藏在廚房,在我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

裴淵明:“母親,真不是這樣。”

楊氏已經認定,把李文苗放到了裴淵明懷裏,整理了一下衣衫,嚴肅地說:“醜媳婦該見公婆了。”

裴淵明:“……”

這件事情究竟怎麽樣才能解釋的通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