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花第一反應就是,李文苗在宮裏,且至今都沒回家。
她和趙揚形影不離,有沒有受傷?
這個念頭一出來再也坐不住,直接送客。
沈騙子本來在書房,李文花找去卻撲了個空,愛屋及烏,翻找最終在院子角落裏把他揪住。
李文花問:“你躲什麽?”
沈騙子煩惱地騷了騷頭,“崔太妃一來,我就知道大事不好,可偏偏此時隻有我一人在家,早知道就跟裴淵明走了。”
李文花神色不善:“你們又瞞我,三人合計好的?”
沈騙子立刻解釋:“自然不是,是他們兩個商量好要瞞著你,我早上被趕鴨子上架拉過去的,勢單力薄,胳膊扭不過大腿,就隻能從了他們,在我心裏是非常想告訴你的。”
李文花:“說吧。”
沈騙子:“……”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李文花看著他:“我不問了,我直接進宮。”說完轉身便要走。
沈騙子趕緊將她拉住,“皇帝落馬,兩條腿都折了,往好的說截斷兩條腿保住一條命,往壞了說截肢也要死。苗苗跟在他身邊,落馬時情急想救,受了點皮外傷,我進宮已經診治過了,不礙事。我們不告訴你,是怕你擔心,皇宮的確是個漩渦,但苗苗想留在那。”
一聽就知道是苗苗哀求他們兩個不要告訴李文花。
李文花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我要進宮,你跟不跟著?”
沈騙子就像是遇見了不守契約精神的人,煩惱地說:“我都告訴你了!”
李文花淡淡道:“我沒說你告訴我,我就不進宮。”
沈騙子長籲短歎:“那我肯定得跟你一起進宮了。”
李文花將裴為交給裴月來看顧,並囑咐兩人鎖好門,不要離開家。
她和沈騙子前往皇宮,因為沒有令牌,被攔在朱雀門前,由於自稱是裴相夫人,得以層層上報,最終驚動了薛統領。
薛統領曾陪著她一起去解決災情,二人是舊相識,立刻放行,並說:“這種時候,也就您能進來。”
李文花:“查到是誰害了陛下嗎?”
薛統領:“有人在查,但卑職不知結果,也無消息外透。”
整個皇宮都陷入到戒嚴模式,讓李文花不禁想起了哀帝重病的那段時間,整個皇宮鶴唳風聲,都不見宮女太監走動的身影。
偌大的皇宮,壯麗巍峨,殿宇重重,樓閣森森。王曉等人修建的不錯。
內宮的人進行通報,裴淵明親自出來接她,略有些撒謊後的心虛,但抱著僥幸的心態問:“你怎麽來了?”
李文花在外麵一向給裴淵明麵子,隻說:“擔憂苗苗。”
裴淵明不吭聲了,但斜了沈騙子一眼。
沈騙子低聲抱怨:“有本事你跟小花撒謊呀。”
裴淵明歎了口氣:“進來再說吧。”
奉天殿上蓋琉璃金瓦,雙簷重脊,雕梁畫棟,朱漆描金雕花的門窗緊緊閉著,苦澀的藥味甚至於臭味在屋內封閉,幾乎不見宮女太監身影,太醫倒是全被扣在這兒了,在後邊的崇文樓擦汗犯愁。
一道屏風後麵,便是皇帝趙揚,還有守在他身邊的李文苗。
李文苗受了些擦傷,用繃帶綁上,氣色憔悴,但整體無大礙。她看見李文花一慌,弱弱的叫了一聲:“姐姐。”
李文花點了點頭,低頭看下床榻上躺著的趙揚,剛一靠近就聞到一股血腥味,被子掀開更是慘不忍睹。
趙揚失血過多,麵色慘白,眼睛虛弱的挑開了一條縫,“李文花,朕是不是要死了?”
真奇怪。當皇帝的總是要問一問李文花,自己是不是要死?
他才十七歲,高二的年紀,正應該沉浸在學習裏,埋頭苦讀的高三,接著考大學各種出去浪。
李文花聲音溫柔:“太醫沒說你可以治嗎?”
趙揚搖了搖頭,眼淚落了下來,“救救我,我不想死。”
李文苗哭的泣不成聲,她和趙揚的關係很好,是自小的交情。可現在她眼睜睜的看趙揚死,卻幫不上忙。
皇帝落馬死也就死了,是一場意外。若是截去雙腿死了,裴淵明逃不了一個迫害君王的名聲,參與截肢的太醫也難逃厄運。
在很多人心目中,趙揚不如就這樣死去,讓更加年幼的趙易繼位,裴淵明可繼續把持朝政。
滿屋子的人,除了無能為力的李文苗,所有人都在等著他死。
裴淵明將手搭在李文花身上,說:“你先出去,我讓太醫準備為陛下截肢。”
李文花仰頭看他:“我什麽都沒說。”
她不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姑娘,濫用自己的同情心,為了救治別人,不顧自己丈夫的艱難立場。救別人而害自己人,這種事她做不出來。
裴淵明輕聲說:“但我知道,你一旦看見就會於心不忍。”
僅僅是李文花的於心不忍,就足以讓裴淵明去冒險。
李文花:“沒有於心不忍。”
裴淵明:“我也想救,最多就是你幫我下定決心,畢竟我也是看著陛下長大的。”
沈騙子瞬間來了精神:“還用找什麽太醫呀?我來吧。苗苗,別哭了,有救了。”
無論是李文苗、沈騙子、還是李文花,都是想就是不能伸手,隻有裴淵明能做這個決定。
趙揚痛哭不止。
時間緊迫,他們要盡快的準備材料,擬定方案,和一眾太醫聚在一起。
沈騙子連比劃帶說:“這雙腿肯定是保不住了,要鋸掉,先把人打暈,裴淵明下手,要重一點,防止他在過程中醒來。再利用木工鋸子鋸掉雙腿,然後用火燎法止血,皮肉焦化封閉住血管。”
裴淵明開口道:“不用打暈,有乙醚。”
“我都忙糊塗了,這可是小花的傑作,小皇帝可以少遭一點罪了。”沈騙子指尖刮著下巴:“那就剩一個問題了,是用滾燙的油,還是燒紅的烙鐵灼燙創口?這兩種各有缺點,第一種,直接使用燒紅的金屬,熨燙傷口表麵,燒焦的皮膚會粘在烙鐵上,移開烙鐵,會扯裂傷口。第二種將沸騰的油一滴一滴在傷口處,雖然精準,但顯然是場漫長的酷刑。”
李文苗聽的忍不住落淚,捂住了眼睛。
即使截肢有很大的困擾,誰都拿不定主意,室內愁雲慘淡。
李文花突然開口,有條不紊地說:“兩種都不用,我來縫合吧,雖然繡花不怎麽樣,但隻是綁住血管的話還是沒問題的;對了,止血鉗,讓工部盡快製作出來,我給你們畫圖;再準備三仙丹,越多越好;需要酒精把整個室內消毒一下,我得蒸餾。”
沒有人知道她要做什麽,但沒有一個人質疑她,都聽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