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好人,也有壞人。
好人是利他主義者,一本書裏的主角,光明偉岸,就像蠟燭一樣,從頂燃到底,一直是光,不然半點塵埃,腦袋後麵加個光圈就直接能去西天當佛祖了。
壞人是利己主義者,書中反派,壞事做絕,有時候他們可能不圖辦成什麽事,就是單純想壞,放下屠刀也成不了佛,不然作者會被罵死。
無論是好人或者壞人,他們的人生注定不平凡,跳下山崖有秘籍,一代少俠橫空出世。就算在秘籍上寫的是欲練此功必先自宮,那也是反派該有的標配。
接下來或在坎坷中奮進,或出生在羅馬,達成不平凡的人生,寫成一本厚厚的書。
而眾所周知,主角和大反派隻有一個,永遠都是那麽一小撮人活的精彩。
在他們的故事裏總有一些背景,芸芸眾生最尋常,難以斷定好壞。
若說是個好人,也沒學雷鋒做好事,街上見著老奶奶沒主動攙扶,心裏想著,萬一人家老奶奶拒絕多尷尬,又或者,她倒下來訛我怎麽辦。
若說是壞人,那可不敢做壞事,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都怕鬼敲門,何況是做了,或者,也辦不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壞事,做壞人也是要本事的,小壞最多是傷己傷親。
所以說呀,著實不怎麽樣,但這樣的人生也有好處,那就是省心。
李文花從來不在路邊救野男人,所以相比起主角的愛恨情仇,芸芸眾生的一生也是四個字——熬在紅塵。
紅塵千丈,風波一樣,紛紛攘攘的世俗,細水長流。
裴淵明苦笑:“你這麽形容自己,讓我情何以堪。”
李文花騷了騷頭:“怎麽說呢,我尋常,但並不以此自卑,挺喜歡做一個不怎麽樣的人,很舒服。如果讓我當裴大人這樣的天之驕子,每天處理那麽厚的奏折,費心不完的國家大事,我可能要痛苦死。”
裴淵明心情複雜,我娘子病的好像更嚴重了。
李文花疑惑:“裴大人,你今天又為什麽與他喝酒呢?”
裴大人可以彎下腰幫一把困苦,這是他的憐憫。但他不會坐下,因為不是一路人。
裴淵明:“古霜降說,你在我的世界待的並不舒服。”
李文花呼出一口白氣,“古霜降真討厭,見縫插針,哪都有她。”
裴淵明認真道:“但她跟我說,我的確會謝她。”
李文花:“嘖,她沒說明白,我在裴大人的世界很舒服,但人的情緒是多變的,偶爾變化才正常。一成不變的是木頭人。”
裴淵明:“那我也想改變一下,來你的世界看看,我好像沒仔細看過,對不起。”
李文花無奈地笑:“這有什麽好對不起的,而且這也不算我的世界,隻是這個環境很寬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家都一樣爛,我的焦慮就不值一提了。”
裴淵明緩緩的點頭,根本沒聽進去,說:“以後隻要我有空就會去客棧幫你的忙。”
可別!
裴淵明來絕對會耽誤生意!
那群牆頭草一樣的官員蜂擁而至,豈不是把我打造出來的悠閑環境給破壞了!
李文花緊張地說:“裴大人,不用了,你腦子成天想國家大事就夠累的了,可別再琢磨我,萬一有一天想的太多,傻了呢。你一開始裝傻的時候我可真信了,總覺得有這種可能,所以你要好好養著,愛惜自己的身體,千萬別來……幫我。”
裴淵明正經嚴肅地說:“李文花,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我有時候想,幹脆不要管你在想什麽,反正都成親了,孩子也生了,還管那麽多幹什麽。但是,總有一個但是,我就是想了解你,所以你不能幹涉我。”
李文花大受打擊:“哦。”
兩人來到鋪子,把柳麻子交給他兒子,他兒子千恩萬謝的道謝。
柳麻子迷迷糊糊地說:“別給人家鞠躬彎腰,哎呀,當爹的沒本事,讓你天天給人家陪笑。”
他兒子:“又喝多了又胡說,少喝點比什麽都強。”
人間百態,就跟那舊物件似的,總有缺口。但舊的東西,總比新的東西容易拿到手。
殘缺才是常態。
裴淵明屈膝,“上來吧。”
李文花笑道:“剛背完他又來背我,你不累呀?”
裴淵明:“我不累,今天晚上我總得背一個我心甘情願背的。”
李文花:“哈哈哈哈,好。”
天上的月牙兒像似一把晶瑩的玉梳斜掛在空中,映照著一地銀霜,裴淵明背著她,在雪地裏踩出一個又一個的腳印,回家了。
第二天,李文花沒早早的去開店,而是送裴月去國子監上學。
國子監下分設六館,有國子學、太學、四門學、律學、書學、算學。其中律、書、算三學館是培養專才,相關的專業知識是學習的重點。
古霜降讓李文花選學時,李文花毫不猶豫的選了算。
裴月對於數字非常敏感,李文花試著出過幾道題,她都答對了。
對李文花而言,孩子就是要讀書的,拖到現在還是因為裴月的自閉症,但她又好像不是自閉症,她不畏懼人多,在客棧裏從未表現過害怕,唯一和自閉症相似的點在於從不理人。
裴淵明對於裴月學什麽沒意見,倒是古霜降有想法。
這次見著李文花,她還是照舊相勸:“裴月是丞相之女,應該入國子學,大秦三品以上顯貴的子孫都在這,外藩學生非皇子王孫不得入,多少金枝玉葉都在這。而且就算是李文苗在國子監求學時,也是入太學,也沒進算學。”
李文花:“那是因為李文苗求學時,他姐夫還是四品,按著你的門第觀念,適合和五品以上官僚的子弟玩。”
古霜降:“嫂子,我承認有讓裴月和我侄子侄女熟絡的私心,但也是對裴月有好處的,她長大後接觸的應該是這一圈子的人,趁著年紀小,培養手帕交,感情也夠真摯,如果嫂子跟我在一個圈子裏,我們應該很早就成為好朋友了。”
李文花笑了:“朋友?我問你,你和裴大人都瞎說些什麽了?”
古霜降淡淡道:“自然是你的想法,我解決他的困擾,他會感謝我的。”
李文花翻了個白眼:“但你給我添困擾了,我想要一個隻屬於我的環境,哪有女人回娘家,老公跟過來住的,那回娘家的意義是什麽?”
古霜降微笑:“不知道。”
李文花把裴月塞到她懷裏,“照顧好我女兒,這是我唯一容忍你的理由。”
古霜降感慨地說:“被嫂子容忍的感覺,真好。”
李文花突然明白了裴淵明動不動就揍沈騙子的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