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淵明吐出一口濁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向李文花:“你怎麽知道她不是為了權力,而是想爭奪她父親的愛?”

李文花:“你提醒我的,有缺席的父親,就會有焦慮的母親,最後產生擰巴的孩子。”

裴淵明:“沒父親的人挺多的,我父親也死了,我也沒像她這麽變態。”

“怎麽說呢。”李文花想了想說:“我爹死的早,所以娘一直在扮演父親的角色,後來娘死了,我就在李文苗的世界裏扮演父親的角色。我一直覺得‘父親’隻是個代指而已,誰都可以成為父親,那更像是一種精神。”

裴淵明頭一次聽見這種說法,“我母親很溫柔,一點都不像我父親。”

“可能是你們家裏條件好。母親帶來無條件的愛和包容,代表著安全;父親帶來引領和精神的激勵,代表著成長。像我們這種處於顛沛流離狀態的人,母親帶不來安全感,精神上的父親占據著主要思想。”李文花歎息:“我也不知道說的對不對,符不符合這種情況,我瞎猜的。”

“事已至此,也隻能瞎猜幾句了。”

陳雅被殺死,樊阿桃下獄。

李文花緩了緩見到死人發軟的腿,趕回家中。

李文苗被樊阿桃暫時交給吳家姐弟照顧。

自打倆孩子被解救出來,從前的家是回不去了,就一直寄住在李文花這,住進了姐妹倆從前住的屋。

吳家大姑娘已經十三歲,經曆了父母雙亡之痛,看上去越發成熟,照顧兩個孩子得心應手,麵對李文花時會有一種寄人籬下的局促感。

李文花將李文苗緊緊的摟在懷裏,總算鬆了口氣,衝著吳桂:“勞煩你幫我照顧妹妹了。”

吳桂連忙擺手:“不麻煩的,就是兩個孩子在一塊玩,然後我剛才做了點飯,用了大概半碗米。”

李文花:“半碗米?那能夠吃嗎?”

吳桂道:“夠吃,他們倆都說吃飽了。”然後她自己的肚子咕嚕了一聲,臉噌的一下就紅了,比抹胭脂紅多了。

李文花憐憫她寄人籬下不容易,招手道:“都來我們屋吧,我餓了,做點好吃的,你們都再吃一些。”

三個小朋友排排坐,吳桂想幫忙,被李文花拒絕了,她習慣自己一個人在廚房裏忙活,做了兩道菜蒸了一鍋米飯,最後她炫了一下技。

鍋裏熱水煮開,她左手勺裏盛著半勺熱水,右手拿著的雞蛋在鍋沿上磕一下,然後迅速的捏開蛋皮兒,隨之蛋清蛋黃入手勺內漸入鍋裏。接著就看到那透明的清很快裹住紅紅的黃,附上了一層嫩白。她微微晃動手勺,一個圓圓水蛋就浮出了勺,如同一個圓圓的小月亮。

她把水蛋盛出來放在鮮嫩的紫菜上,泡好的紫菜泛著油亮,隨著煮好的鮮湯緩緩的澆上來立馬是黑白分明,紫菜似烏雲,鮮蛋如皎月,依托與白亮亮的碗裏透著清爽的鮮香。

她將這份烏雲托月端上了桌,笑著說:“我前兩天去給有錢人家的小姐做廚娘,這位小姐成天就點名好聽的菜,起先說烏雲托月我都不知道是什麽,尋人問了才知道就是這麽一道湯,名取的倒是怪好聽的,你們嚐嚐吧。”

吳桂期間還小口小口吃著,後來實在是太香了就猛勁吃飯,吃完飯打了個嗝,不好意思的幫忙撿碗。

李文花看著她就仿佛看到之前的自己,明明自己還是孩子就要艱難的拉著另一個孩子。

“我開了個客棧,現在正缺人手,你要不要去幫忙?”

吳桂眼睛一亮:“可以,我可以幫忙,不要工錢。”

李文花笑了:“不要工錢姐弟兩個的衣服鞋襪從哪兒買?一個月五百文錢,供吃供住。”

吳桂拉著她弟弟直接跪地下給李文花磕頭,這樣的額頭都紅了,要磕第二下的時候被李文花拉了起來。

李文花:“咱家不興磕頭,趕緊把碗刷了,然後回屋休息吧,這兩天也累了,也要早點休息了。”

吳桂脆生生的答應,拉著弟弟回他們屋了。

李文苗往上一躥,抱著姐姐的腰就不撒手,眼睛通紅:“姐姐,我可想你呢,樊阿桃說你有事回不來,我好擔心她把你殺了埋了。”

李文花噗嗤一笑:“你還有這個擔心?那你跟她住一起怕不怕?”

“怕,不過我可乖呢,就想著等我長大了給姐姐報仇。”李文苗凶狠狠地說。

李文花低頭看著她這張漂亮的臉蛋,凶狠的語調,心裏哀歎一聲,基因這種東西太強大了。

“你是不是好幾天都沒洗澡了?”

“嗯,樊阿桃不給我洗澡,說天冷會生病。”

李文花:“她說的有道理,但是姐姐忍不了,咱倆抱柴火燒烤,家裏還有煤炭嗎?再往爐子裏壓兩塊煤炭,咱倆今天好好洗洗澡。”

姐妹倆洗漱完畢,舒舒服服的往火亢上一躺,滾燙順著皮肉往裏鑽,恰到好處的緩解了疲勞。

“舒服。”

……

李文花偷了個懶,放任自己睡到日上三竿。

聽到院裏有動靜,出門一看原來是裴淵明來了。

他打扮的頗為怪異,口鼻捂住還戴了個帽子,袖子挽起來,正從吳家姐弟倆的屋裏往出搬東西。

李文花想,裴大人從前也是這麽照顧我們的,他果然習慣於對弱者出手幫助。

“你起來啦。”裴淵明看見了她。

“裴大人怎麽來了?”李文花走上前去說話。

裴淵明來找她,見她家窗簾緊拉沒起,就去家訪了一下吳家姐弟的情況。屋裏牆皮脫落,亂糟糟的,他想著李文花說“住新屋子要大掃除”,幹脆就幫著姐弟倆一起把屋子收拾一遍。

“樊阿桃說,她之所以會聽從命令,是因為樊於期露麵了。”

李文花隻以為是謊話被戳穿:“那用沈丘蒙不到她了。”

裴淵明抿了抿唇:“沈騙子在命理上從不說謊,也絕不會有錯。”

李文花對於知天命還沉浸於是封建迷信,遲疑著問:“你信他?”

裴淵明認真地說:“他斷人死,那人絕對是死了,我懷疑樊於期有假,但是樊阿桃不敢賭。她說,陳列遜此人極不好糊弄,所以……”他頓了頓沒再說下去。

因為李文苗跑了過來,笑眯眯地打招呼:“裴哥哥。”

“嗯。”裴淵明若有所思地看著李文苗,“李文花。”

李文花此刻心驚肉跳,生怕那句“所以”後麵接的是——用你的妹妹當誘餌。

裴淵明:“你妹妹年紀不小了,該上學了,就算請不起先生到家裏教,上個學堂總沒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