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封信到了沈騙子手裏。

他看罷直接燒毀,跑到夫妻倆的房間。

李文花正給裴淵明梳發,戴會弁,上有縫,飾以玉,嵌飾珍珠,閃閃爍爍,猶如繁星。

裴淵明:“自笑鏡中人,白發如霜草。”

李文花:“哪裏像霜草?我看像美玉。”

沈騙子急吼吼的衝進來,“別在那膩歪了,來我給你把脈。”

裴淵明手一伸。

他確認裴淵明身體無礙,於是提出:“咱們可以回長安了。”

李文花擔心裴淵明身體,“再養兩天看看吧。”

沈騙子板著臉:“你這個當年的怎麽不長心,倆孩子扔下來多久了?再不回去,孩子就不認識你倆了。”

裴淵明最惦記的便是裴為,那麽小小的一個人,是他掐著長大的,追著李文花離長安,在外耽擱這麽久,他是真的很想那孩子。

“那等雨停就離開。”

花兒轉眼已經凋謝,春太匆匆,夏季多雨,淒風寒雨晝夜摧殘,空氣裏竟然還透著三分悶熱。

“現在!咱們去連城港口,包一艘船,坐船回去快。”

李文花一臉古怪:“咱們兩個來黑龍郡的時候,那麽著急你都死活不坐船,非說船危險,容易沉,水克你,如今怎麽想通了?”

沈騙子:“此一時彼一時。”

裴淵明:“說說。”

沈騙子糊弄道:“我算了一卦,今天是啟程的良辰吉日,最適合乘船了。”

裴淵明眼睛一眯,伸腳一踢,將他踹倒,捏著脖領用力一薅摔在了桌上,威脅道:“劍城最近征兵,你信不信我把你扔新兵營裏訓練去?”

沈騙子捂著肚子,“我懷孕了,你別打!我流產了!好吧好吧,我不能生。”

裴淵明痛揍一頓,沈騙子抱著他的腿死活不撒手。

李文花瞅他那往死作的架勢,總覺得有事,說:“要不然即刻啟程?”

裴淵明:“我來安排。”

他們三人冒著雨前往連城,離開劍城時,楊林、錢太守撐傘來送。

錢太守抖了抖袖子上的水,問:“怎麽走的這麽急?”

裴淵明:“也該回去了,這雨連下幾天不停,幹脆就不等了。”

楊林嚷嚷:“走的話也得有兩個護衛呀,之前薛參軍已經回長安,你們跟前沒人不安全,我調一隊兵馬護送你們。”

裴淵明笑道:“不必了,便是有刺客也不怕,如果有上百人,動靜太大了;如果隻是十幾個那根本不是我對手。”

他騎上一匹快馬就來追李文花,就是自持無人能敵。這份驕傲是刻在一個將軍骨子裏的。

謝絕了他們的好意,三人這便上路,一路上聽著笛聲和歌聲,釣魚的老翁、采蓮的姑娘都嬉笑顏開。

商隊來往,簇擁著高高的牙旗,緩緩而來,聲勢暄赫。

整個黑龍郡隻有連城有江,平日裏百姓靠捕魚為生。

江岸可通長安,他們本來是想要乘坐官船走,結果官船都出行了,就隻好乘坐商船。

商船也不是每天都有,有固定的出發天數。

沈騙子著急:“要不然咱們把商船給包了吧。”

裴淵明:“真趕上不是花你錢了,你知道包那一艘商船有多貴嗎?至少得一千兩,你當我是貪官汙吏,富得流油嗎?”

沈騙子:“那也不至於沒有一千兩,一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你少跟我哭窮。”

裴淵明:“主要是不好耽誤民生,咱們包一次船,人家要錯過船的。”

最終還是決定等船。

商船每十天才發一次。

他們等八天,八天雨都沒停。

李文花看霪雨連綿、老天不肯晴,心中有些擔心,“雨下的這麽大,隻怕高低田畝俱一望汪、洋,沿河人家,船都撐到家裏了。”

去年幹旱,今年澇災,連著兩年要是都不能豐收,那真的是要農民命了。

裴淵明詢問當地官員是否有災情?又是否上報了?

當地官員嚇得直哆嗦,想起去年殺人頭跟砍西瓜似的,老老實實地說:“災情還不嚴重,但已經上報了。”

各地官員在任職期間一旦發生重大災情會直接影響官聲,嚴重的被擼官,輕一點的也是五年內別想著受提拔。當然也分情況,如果在朝廷有人的話,就算是治理的縣內出現了大災情,也不會有事。

裴淵明留下來幫忙處理事物,李文花則是照顧農田。

農作物長期在水中浸泡對於根係的成長和發育是不利的。

李文花教導各地開溝排水,降低水位,恢複根係成長。

“大家注意,一般雨水過後會迎來高溫天氣,所以在排水的時候不宜全部排幹,要保持土壤的濕潤度。”

“暴雨過後,土壤中養分被稀釋,要補充肥料,進行根外噴施或者葉麵噴施,在天氣穩定後再進行一次水溶肥的補充。”

她還教當地的農民製作0.3%磷酸二氫鉀混尿素0.5斤進行葉麵噴施,增強植株生活力。

夫妻兩個忙了一通,唯有閑人沈騙子最焦急,最後幾乎是作鬧著要返回長安。

“再不回長安我就要死了,你們給我買棺材吧。”

沈騙子直接往地上一躺。

裴淵明早前覺得不對,眼下是覺得十分不對,問:“長安有什麽事要發生嗎?”

沈騙子不蹬腿了,“我也說不好,王曉給我的信,他也說不清事情,隻說沈夏在和崔家聯手。我算了一卦,不是很好,你信嗎?”

“信,那是得急著走了。”

“正好我能教的都教了,剩下的就看他們了。”李文花顧不得歇息換衣裳,將包裹分給他們倆人,匆匆地上了船。

能在商船上層的非富即貴,無論白天夜裏,都是簫鼓管弦,吟詩作詞,讚賞著美麗的水色山光。

他們買的也是上層的票,但衣著打扮卻遜色。

李文花一向不愛在衣服上麵多添錢,在她看來同樣的布料多繡兩個花價格就要翻倍實在沒必要,款式如果是最新的,更是貴的令人發指,沒圖新鮮的必要。所以家裏的衣服一直都不跟潮流,隻要沒穿破,水洗褪色半新不舊的衣衫就能一直穿。

沈騙子更是滿身的補丁,一看就是窮苦人家。

他們三人唯獨氣度過人,出門總引人看。

甚至還有人敲了他們房間的門,說:“我們家老爺見三位氣度斐然,想邀請你們吃酒。”

裴淵明開門拒絕:“多謝好意,不必了。”

小廝說:“我們家老爺姓張,單名一個代。”

沈騙子眼睛瞬間一亮,“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