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一直是李文花出麵應付那些前來拜訪的官員,而且胡祝進出的事情瞞不住,早就有流言蜚語說裴淵明大病一場,快要死了。
因得這個緣故,無論是黑龍郡還是長安都暗自湧動,劍城多了好多生麵孔。
裴淵明以碾壓的姿態決定一切,當他勢弱,必被反噬。
終究有人按捺不住,率先出手,派出刺客刺殺。
夜黑風高殺人夜。
第二日陽光燦爛,刺客的屍體放在小院前,流淌出來的血已經浸濕身下的雪,大大睜著眼睛,死不瞑目。
相國遭遇刺殺,乃是大事。
劍城錢太守、劍城大營統帥匆忙前來請罪。
院門一扇一扇的打開,裴淵明緩步走出來,逆光而來:“關城門,查出他的來曆。”
“是。”
拔出蘿卜帶出泥,所有在劍城隱匿的細作都被挖了出來,有來自長安的,有來自草原的,有來自黑龍郡各處的。
這期間裴淵明在軍營坐鎮,還練下軍營裏的兵。
於是消息改變了。
“是陷阱!”
“裴淵明根本沒有生病,他隻是想把人引出來殺死!”
這些消息在刻意的縱容下傳遞了出去,一時間人人自危。
裴淵明通過這幾日對外界的了解,已經明白自己身登高位,搖搖欲墜的處境。
李文花能在他生病的時候,幫他周旋,實屬不易。
他思慮再三,還是鄭重其事的行禮道謝,說:“多謝你替我奔波勞碌,這份恩情我不會忘記的。”
對於裴淵明而言,他在感激一個並不熟稔的朋友。
對於李文花而言,我老公最近腦子不好,他居然跟我說謝謝。
李文花:“這……夫妻本是一體,何須言謝。”
裴淵明:“你本生活平靜,是我驟然把你拉進這風波裏的,雖不知當時是何緣故,但眼下深感愧疚。”
李文花有點牙疼,不知緣故?那緣故可太清楚了。
她也知道,他現在並未對自己動情,他看自己的眼神堪稱是清白。她本想哄著,一點一點引他動情,可顯然是高估了自己的耐心。
不想溫水煮青蛙了,隻想痛痛快快的強扭瓜。
她深吸兩口氣,說:“若是裴大人實在想答謝我,不如寢室裏安慰我的相思之苦。”
裴淵明一驚:“這怎麽好意思。”
李文花幽幽:“我孩子都給你生了。”
一想到生孩子的事,裴淵明麵紅耳赤,手心都是汗,低頭沉默不語。
李文花沒想著一口吃成胖子,她對他是稍微一緊,就鬆了下來,給他一個回味的時機。
“我去廚房做個菜,沈騙子想吃豬肉燉粉條。”
“快去吧。”他這下說的倒是很利索。
李文花去廚房,把肥瘦相間的肉切均勻的小方塊,清水鍋裏加水煮撇去浮沫,去血水和一半的腥味。
在接下來刷幹淨鍋添上油,放上糖炒一個靚麗的糖色盛出來,下入豬肉,炒的豬肉滋滋滋油花,溢出肉色漸黃,就可以下入蔥薑蒜爆香了。
接著是花椒,桂皮,香葉等,隨著肉一起翻炒時,淋入醬油掛個色,之後是料酒蠔油和糖色用小火翻炒均勻後加清水和幹紅椒,用猛火燒開中火燉,燉到七七四十九分鍾把泡了同等時間的粉條放進去,還有鹽胡椒粉蘑菇精,給小火咕嘟咕嘟燉,一鍋軟糯肉香、汁美味濃的豬肉燉粉條好了。
沈騙子的鼻子就跟狗鼻子似的,聞著味兒就尋來了。
李文花給他盛了碗米飯。
沈騙子端著飯碗問:“你不吃嗎?”
李文花搖頭:“沒胃口。”
沈騙子一針見血:“他不跟你睡。”
李文花下意識地點頭:“是不給睡……重點不是給不給睡,是他抗拒我。”
沈騙子不以為然:“你哄個兩天,以我對他的了解,他最多能抵抗你半個月,就繳械投降。”
李文花唉聲歎氣:“考完試了,我書都撕了,現在跟我說要重考。”
沈騙子:“你又不是沒重考過,他之前不也失憶了嗎?”
李文花:“那不一樣,那個時候他全忘了,我怎麽編他怎麽信,他沒有自我意識。現在不一樣,裴淵明非常有主見,簡直是銅牆鐵壁油鹽不進,把我安排的明明白白。”
沈騙子:“要不下藥吧,生米煮成熟飯。”
李文花翻了個白眼:“那有什麽用,我又不是沒跟他煮過飯,我那飯都爆成爆米花了。”
沈騙子把豬肉燉粉條的湯拌飯裏,攪拌一下,連湯帶飯進嘴,咀嚼的兩頰鼓起來像鬆鼠,含糊不清地說:“那就隻有終極大招了,我再研究研究藥,看看能不能把他失憶這毛病治好了。”
李文花說:“你盡力而為吧,實在不行我就扮演糟糠之妻不下堂,他總不可能把我掃地出門。”
接下來連著幾日,裴淵明為躲李文花撲在工作上,工作狂一般的作風令人無不敬佩。
他沒有把李文化掃地出門,他把自己掃地出門了。
劍城對他來說陌生又熟悉,有七年的跨越,昨天還活著的人,今天就看不見了。熟悉的人反倒稀疏。
古德之後劍城無元帥,最高職為大將軍,現如今由楊氏子弟擔任。
裴淵明名義上的舅舅楊帆已經去世,他膝下有四子三女,長子楊林一直在軍中曆練,頗有建樹,立過不少功,於前年接任了大將軍一職。
楊林和裴淵明本無太多往來,主要是梨花不和所謂的娘家走動,兩個大男人都很直,誰也不主動向對方搭話,自然就生疏了下來。
這一次裴淵明昏迷,李文花替他周旋,對婆婆娘家人很熱情,楊林以為是裴淵明授意,於是對裴淵明展示出了自家兄弟的熱絡。
“裴弟。”楊林見著他,直接把手臂搭在他肩膀上親熱的一摟。
裴淵明眼瞳微微一縮,難道在過去的七年裏,他和楊家來往過密了嗎?
記憶丟失七年,這件事情要保密。裴大人時常冷著臉,喜怒不於形,再加上前麵設局殺人,他高深莫測,更沒人敢輕舉妄動。
他不動聲色地點頭。
楊林拉著他巡視軍營,本來來劍城也是為了做做姿態,順便檢查一下軍營情況,裴淵明順水推舟的和他一起。
兩人並肩前行,指點了幾個將領的武藝,擬定好接下來軍營要練騎射,以及接下來種馬等等問題。
解決完公事,楊林順嘴閑談:“裴弟可真是好福氣呀。”
裴淵明:“何出此言?”
楊林道:“你那娘子可有本事,在農業改革這一塊是翹楚,黑龍郡能平安度過糧食危機多虧她。”
裴淵明:“她的確很厲害,出乎我的意料。”
楊林重重地拍了他兩下,“哎呦,真能裝,誰不知道你把她藏的嚴實,人家工部可管你要了好幾次人了。”
裴淵明想,我不知道。
楊林感慨:“人人都說,裴淵明畏妻如虎,如今看來這不是畏懼,這是敬愛呀。”
裴淵明不敢置信:“我畏妻如虎?”
楊林笑道:“這有本事的男人都橫,有本事的女人也一樣,世上沒有兩全法。不過沒關係,裴弟能屈服在一個女人手下,必能伸展在萬夫之上。”
裴淵明:“這有什麽關聯嗎?”
楊林瞅了瞅他,覺得他不懂事,“這麽說好聽。”
給你台階你就下呀。
裴淵明後槽牙泛癢,磨了磨,說:“李文花性情溫順純良,並不是什麽悍婦。”
楊林:“我懂,這男人怕老婆分三種,即‘勢怕’、‘理怕’和‘情怕’,每
類又分為三種——勢怕:畏妻之貴、畏妻之富、畏妻之悍。理怕:敬妻之賢、服妻之才、量妻之苦。情怕:愛妻之美、憐妻之少、惜妻之嬌。弟妹雖出身不顯赫,卻酷日下解救莊稼,救民於水火,受萬民敬仰,而她吃這麽多苦都是為你,不可謂不憐,再者說,她還比你小了那麽多歲,小媳婦要嬌養。所以說安有不怕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