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淵明看沈騙子,皺眉道:“沒什麽變化。”
沈騙子“哎呀”了一聲,“看來我調配的益母草敷麵果然有效果,保我青春永駐。”
裴淵明抬腿踹了他一腳:“你框我吧。”
沈騙子在地上打了個滾,起身揉著肩膀,說:“你不像我這般保養,已經老了,再好好照照鏡子,看看你身上是不是多了很多傷,元鼎二十四年,劍城破了,你力竭被俘,後刺殺突厥王成功。”
裴淵明一樣一樣地看著自己身上的疤痕,用手也搓不掉,那是結結實實長在身上的。他神色徹底變了:“我娘呢?”
沈騙子歎了口氣:“與裴家先輩一般,盡忠職守,與城共存亡。”
沈騙子就算再不著調,不會拿別人父母生死開玩笑。
所以這一切都是真的。
裴淵明眼角微微泛紅,他要重新接受一遍,他娘死了。
他經曆過無數的生死,消化起來沒那麽困難。
就是從此以後他再也沒媽了。
沈騙子:“逝者已逝,但活著人還活著。小花因為你前些日子生病,整個人魂不守舍,你也不要對她太冷淡,我擔心她氣急敗壞,會暴揍你一頓。”
裴淵明隻當他又滿嘴跑火車,李文花還是很淳樸的,還會做一手好菜。
雖然他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娶了李文花做妻子。
“我為什麽會娶她?”
“你覺得她不好?”沈騙子試圖挖坑。
裴淵明遲疑:“沒有不好,她很孝順,也很堅韌,隻是初見易得好,久處難為人。我沒長期相處過,並不了解她,長女卻生於二十五年,成婚怕是有些倉促,我為何會娶她?”
沈騙子:“可能是怕她跟人跑了。”
裴淵明:“荒唐。”
沈騙子聳了聳肩膀,真像永遠這麽荒唐。
裴淵明:“還有我未婚妻陳雅呢?”
沈騙子:“死了,看來我得給你講一講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麽。”
裴淵明消化完了這一切,才把門打開,出門已經不見李文花身影,在院子裏找了一圈,西牆下小竹林裏看見李文花身影。
她披著大氅,正同人說話,“人失憶了是怎麽回事?”
胡祝道:“腦子出了問題,一切皆有可能。”
李文花煩惱:“那有沒有辦法讓他盡快想起記憶?”
胡祝糾結道:“我不敢瞎開藥,怕吃壞了。眼下雖然失憶了,但人身體健康呀,可能就是副作用吧。”
李文花從胡祝那得不到辦法,隻能惆悵的自己想。
她在現代的時候,非常喜歡看狗血劇,車禍失憶白血病。
現在報應來了。
失憶是由於腦部受傷造成的神經功能缺損,主要是意識,記憶,身份或對環境的正常整合功能遭到破壞,因而對生活造成困擾,而這些症狀又無法用生理因素解釋。
李文花記得,有些失憶的患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還會分裂出很多個人格,現如今裴大人隻是失去幾年記憶而已,好像一切沒那麽壞。
她自己勸自己:“也是,人沒事就好,他這一生可太顛簸疾苦了。”
胡祝道:“所以他才是裴相,正所謂,自古雄才多磨難,從來紈絝少偉男。”
李文花忽然想到了什麽:“說起紈絝子弟,你是不是想跟我問一問王曉?”
胡祝剛要點頭詢問,忽然行禮:“見過裴相。”
裴淵明對於自己從小小的縣令竄到了相國這一身份,還有些不適應,但他最擅長裝得一臉冷漠,微微點頭。
沈騙子站在他身後,麵帶微笑。
兩人一冷一熱,頗具趣味。
李文花見他神色平靜,猜測沈騙子已經說服他了,於是上前挽住他的手,說:“你伸手讓胡大夫把把脈。”
裴淵明不自然地躲開了李文花挽著他的手,“我沒事。”
沈騙子嚷嚷道:“沒什麽事?三十歲的老男人了,身子骨可不比年輕了,趕緊看看。”
裴淵明:“……”莫名其妙就從二十三變成三十歲,丟掉的七年時光究竟藏了些什麽?
胡祝把脈一番,“身體恢複的很好,血塊也散了。”
李文花:“多虧你的藥方,我有什麽能報答你的嗎?”
胡祝道:“也沒別的,就是想問問王少爺的近況,我找不到他了。”
沈騙子:“你別找了,他在長安,我見過他一麵,日子過得不錯。”
李文花驚訝:“你見過他?怎麽沒告訴我?”
他們聊天說話,裴淵明根本插不上嘴,關鍵是他不知道的事情,心情有點糟糕。
沈騙子撓了撓頭:“我沒告訴你嗎?噢,想起來了,我告訴裴淵明了,他沒告訴你嗎?”
李文花幽幽地看著裴淵明。
裴淵明一臉莫名其妙,他什麽都不記得。
胡祝隻要知道人平安就好,拱了拱手,告辭離開了。
但李文花還在糾結沈騙子沒告知她王曉的消息,伸著腳去踢沈騙子,“你怎麽瞞著我?”
沈騙子無奈地說:“失算了。我告訴你,你肯定追著問,裴淵明肯定不高興。我告訴他,他告不告訴你都是他的責任,你自然不會來找我麻煩。誰曾想他居然失憶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李文花:“你滿腦子都是算計,就該餓你兩天。”
沈騙子:“別呀,我想吃豬肉燉粉條。”
李文花凶凶地說:“沒有。”
沈騙子拉著她的衣角晃來晃去,可憐巴巴:“求求你了。”
裴淵明心煩意亂:“你們兩個太吵了,不重要的事情別來來回回說個不停。”
前些日子下了陣大雪,把竹子都壓斷了,七零八落地斜插著,即使碎裂仍舊筆直,就如同裴大人的肩膀。
李文花哄著說:“裴大人,你想吃點什麽?我去給你做。”
裴淵明對於李文花不算熟悉,這是他幫助過的一個小姑娘,是他治下的子民,沒想到竟成了枕邊人。
他疑惑:“我既然是你的丈夫,你為什麽不管我叫夫君,反而叫裴大人。”
李文花:“這麽叫比較有安全感,而且我也叫習慣了。不過裴大人是病人,有特殊權益,你可以讓我改口,我叫什麽都行。夫君、卿卿、親愛的、甜心、寶貝~”
裴淵明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叫裴大人。”
李文花:“是,遵命。”
沈騙子做出一個古怪的表情:“小花,你要變夫奴了,變成了你最討厭的那種人。”
李文花:“哪種人。”
沈騙子聳起肩膀,故作恭敬的樣子,滿臉堆笑,“哎呀,裴夫人可真是博學多才,見識廣泛,實乃天下女子的楷模,我家的女兒對您敬佩極了。”
李文花一直在出麵應付劍城的高官,聽多這種話,隻覺得比酷熱的夏天在田間勞作還要疲憊。
她敷衍道:“我怎麽聽說你家沒女兒?”
沈騙子尷尬一瞬,說:“養女啦。”
兩個人一唱一和,學出了靈魂精髓,嘻嘻哈哈地笑著。
裴淵明見他倆玩的高興,心裏一點都不高興。
莫名其妙成了自己妻子的李文花好像和沈騙子更親近。
他板著臉,一把揪住沈騙子,說:“我還有些事情沒了解,你再跟我講講。”
李文花主動請纓:“我一直和裴大人在一起,我知道得更清楚,不如我來給裴大人講講吧。”
裴淵明推開了沈騙子,驕矜的微微點頭:“也可以。”
李文花:“裴大人想問什麽。”
裴淵明一時也想不到,有點尷尬,瞎說道:“你懂兵法嗎?”
李文花:“啊?”
裴淵明:“你是我的娘子,應該懂兵法。”
李文花順水推舟:“要不然裴大人教教我。”
兩人並肩離開,裴淵明邊走邊說:“用兵的根本有四項:第一叫兵陣,第二叫兵勢,第三叫機變,第四叫兵權。懂得這四項,才能用來打敗強敵,捉拿猛將。”
李文花:“哇,裴大人知道的真多,好厲害。”
沈騙子望著二人背影,高深莫測道:“嘖,聊兵法姑娘也理你,這不是你泡姑娘了,這是姑娘泡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