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履石說：“靈就很好。亂而不損曰靈，不勤成名曰靈，死而誌成曰靈，死見神能曰靈，好祭鬼怪曰靈，極知鬼神曰靈。很適合先帝。”

崔宰老神在在：“殤不合適，畢竟先帝也不是早夭。”

裴淵明最後敲定：“那就哀。恭仁短折曰哀，體恭質仁，功未施。”

這句話的意思理解為：死的時候，什麽事都沒辦成。

在朝臣的爭論中，最終定諡號為法天立道誠敬哀皇帝，簡稱哀帝。

後宮的妃嬪都年事已高，按照舊曆要殉葬。

裴淵明不忍妃嬪半輩子的蹉跎在宮裏，最後還要給一個沒見過幾麵的男人殉葬，於是有家的就各自歸家由親眷供養，朝廷給銀子。

這個做法又受到了群臣反對。

早朝上，趙履石鏗鏘有力地說：“太妃都是哀帝的侍妾，中書令怎麽能擅自做決斷？”

裴淵明：“我沒有擅自做決定，我啟奏陛下，陛下同意了。”

崔宰道：“誰不知現在陛下的折子都是你幫著看的。”

裴淵明老神在在：“至少流程上沒有問題。”

趙履石啟奏道：“陛下，古籍上明確有記載的，曆代君王死後，無子妃嬪殉葬，怎麽能到了哀帝這裏，擅自改了祖製。”

趙揚還是很在意這位母親的擁護者的，說：“這你要同中書令商議。”

趙履石問：“中書令難道要背離祖製嗎？”

裴淵明淡淡地說：“若說祖製，秦三世時，明令禁止不許活人殉葬，也忘了哪一代的皇帝，改了這一禁令，趙卿不如先去皇陵裏同先那一代皇帝商議，談判祖製的問題。”

其實如今分成三個派係，裴淵明古芥等武將自成一派，崔宰世家一派，安樂公主舊黨趙履石一派。

裴淵明手握虎符，當然權力最鼎盛，但他畢竟想要治天下，而不是殺人，這就像是核武，都知道他存在，也知道輕易他不會。

朝堂上，這種東風壓西風、西風壓東風的變化，都隻是在張弛之間而已。

“中書令，新開了一家酒樓，菜色非常不錯，您要不要去嚐嚐？”

“中書令，我家新得一珊瑚，想請您觀賞一二。”

下了朝，很多人都過來諂媚。

“淵明，晚上去我家喝點吧。”就連古芥都過來邀請。

裴淵明嚴肅地搖頭：“不了，我還有事。”

他離開後，大家麵麵相覷，“這幾天中書令回家很早，是私底下籌謀了什麽大事？”

“難不成是要將咱們一網打盡。”趙履石玩味地說。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崔宰一直和裴淵明關係不好，很擔心裴淵明不管不顧莽夫一般的先屠殺。

大家看著裴淵明的背影，看出了一股肅殺之氣，都渾身發涼。

裴淵明回家官服一脫，挽了挽袖子，給李文花揉著腰。

李文花歎息：“之前懷孕吧，啥事兒沒有，該吃吃，該喝喝，連孕吐都沒吐，結果眼看著快生了，反而開始腰酸背痛腿抽筋。這懷孕就是非得讓我遭罪，不是這遭罪就是那遭罪。”

裴淵明低眉斂目，乖巧伺候，絕對不能在這個時候生事，沈騙子就是前車之鑒。

他帶著裴月爬樹，把裴月放在樹杈上，還振振有詞的說孩子不爬樹，人生是不完整的。

現在裴月已經從樹上下來了，沈騙子還在樹上蹲著，李文苗拿著杆兒捅他。李文花說，他下來，就剁了他。

孕婦是炸彈，不炸乖孩子。

裴淵明表態：“生完這一個，無論如何肯定不生了。”

李文花目光灼灼的盯著他肚子。

裴淵明淡定：“就算我什麽都會，也不會生孩子。”

李文花做沉思狀：“一個男人不生孩子，他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裴淵明嘴角微微抽搐，忽然間他產生一個念頭，問：“你們那都是男人生孩子嗎？”

李文花琢磨，這個時候不騙他，什麽時候騙他。

“那當然了，男人怎麽能不生孩子呢，我們那的男人至少生仨。”

裴淵明糾結地看著自己的肚子，“男人用什麽生？”

李文花摸了摸他屁股，“就跟拉屎一樣，你一用力就出來了。”

裴淵明狐疑：“你怎麽知道？你讓別的男人生過？”

李文花幹笑：“那倒沒有，主要是男人不爭氣。”

裴淵明臉色一沉：“你從前有過別人？”

李文花解釋：“沒有，我是逗你玩兒呢，男人怎麽可能生孩子，我說的不爭氣，是指男人不能生。”

裴淵明想著李文花熟門熟路的樣子，問：“那你從前有過別人嗎？”

李文花指天發誓：“母胎單身。”

裴淵明打量著她：“你比我更像是秦樓楚館逛遍了的人。”

李文花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她隻好仔細解釋：“其實，在我們那逛秦樓楚館都不用出門，隻需要手掌大小的一個屏幕，人就會出現在裏麵，我分享你一個熱門網站地址……”

裴淵明越聽越驚奇，他從前不敢多問，怕提醒李文花與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那麽大的一個隔閡，他不想去碰，去意外的看到了冰山一角。

“你們那麽先進，你過得過現在這種日子嗎？”裴淵明複雜地說。

李文花說：“人要適應生活。”

裴淵明更加下定決心，絕不會讓那些後宮女子殉葬。

死個人對李文花來說是天大的事，那麽名正言順的殺人就是天塌了。

後宮有七名太妃，輩分不高，出身也不高，皇帝一心修道，沒怎麽碰過她們，其中一個妃嬪半生隻見過陛下三麵。

妃嬪中，有一家父母還在，垂垂老矣的父母撐著拐杖，來敲裴家的門。

李文花是不接待任何人，這一次破了例。

老兩口兩發斑白，衣服多次水洗透著掉色的白，登門拜訪的禮品是兩盒桂花酥，看得出家境不富裕。

老太太局促地說：“我們聽說，太妃不用殉葬了，是這家的大人不讓殉葬，所以想來問問夫人，阿花什麽時候能回家？”

李文花這才得知裴淵明最近在忙的事情。

她說：“就快了，別著急。”

沈騙子把老兩口送走了，回來說：“太妃們都出身不高，那個阿花就是個宮女出身，裴淵明幹的這個事，不討好。”

李文花卻很高興地笑了：“裴大人不圖討人一生好。”

沈騙子也笑：“這倒是真的，他很驕傲的，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麽看，隻在乎自己怎麽看。”

李文花想著那一聲阿花，有些心酸：“你見過人殉葬嗎？”

沈騙子說：“見過，不是給皇帝殉葬，是給一個王爺。在執刑前，給殉人安排一頓美食，身份高者單獨送到房間，身份低的一般集中在一塊，俗稱‘催命飯’。我當時在門外，隔著門板聽見哭聲震天，後來哭上沒了，她們的影子投在窗扇上，是被吊死的，還一晃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