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和一樂,道:“小舅舅,隻怕就算要餞行也是給你吧,不過這可距大考的日子遠了些呢!”

林澤雨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張氏到底是女人,有些話他也不好多問,想了想,對著霍清和小聲道:“一會吃了飯,我早些回屋,你去跟你娘說說話,我怎麽覺得你娘這兩天總是魂不守懾的。”

霍清和忙點了點頭,他也覺得他娘自打到了墉州,好像沒有在家的時候那般開朗了,在家的時候至少成天臉上都掛著笑,可是這段日子他卻總是看見他娘愁眉不展的,是該好好問問了。

林澤雨果然如他先前所說,吃過了飯就回了自已的屋子,張氏麻利的收拾了東西,霍清和本來要幫忙,也被張氏給推拒了,霍清和索性就去了張氏的屋子等她。

張氏本以為霍清和回了自已的屋子,收拾完了東西,便想著去他的屋子與他說說今天白天的事,不錯霍老爺有一句話說到了張氏的心理,就算不為別人,為了霍清和打算,霍家也是一個首選,隻是那個前提是到了霍家霍清和能得到怎麽樣的身份,以及尊重。

若隻是一個庶子,可有可無,甚至會讓主母覺得受到了威脅,而起了別的心思,那麽張氏覺得霍家不回也罷,這一次去京裏卻也要跟著走一趟的,不為別的,就隻為見見老將軍,至少讓他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家裏的後人,這也算是對當年老將軍對她們母子的援手之情的一種謝意。

隻是張氏在霍清和的屋子裏卻撲了個空,不過院子裏就三個人,想著霍清和剛才有些擔憂她的眼神,張氏失笑,這孩子隻怕在自已屋裏等著自已呢。

待張氏打開自已屋門的時候,霍清和果然坐在椅子上等她,見了張氏回來,霍清和先笑著起身道:“娘,你累了吧,快坐下歇會。”

張氏搖了搖頭,道:“娘整日在家,呆的都要發黴了,哪裏會累了,你呀,就別哪著瞎操心了。”

霍清和卻是一臉關心道:“娘,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家裏的活計太多了,要是這樣,不如咱們也花些錢雇個平時打零工的大娘吧,娘也就不用這般辛苦了。”

張氏撲哧一樂,道:“娘怎麽辛苦了,家裏家外哪裏有什麽活計,哪裏用雇什麽大娘回來。”

說到這,突然一頓,張氏想著要是自已帶著清和去了京裏,林澤雨這塊還真得雇個人來照應一下,等到自已從京裏回來再說,隻是這一去,什麽時候回來,張氏心理也沒底。

麵對著一臉關切的兒子,張氏猶豫了再三,還是把心理的話說了出來,扯著嘴角道:“清和,娘有一事,要與你說。”

霍清和一愣,隨後點頭道:“娘隻管說就是,清和聽著呢。”

張氏深吸了一口氣,像是給自已更大的勇氣一般,把目光調向了窗外,調向了白天那人來過的位置,閉了閉眼,然後才對著霍清和道:“清和,今天你爹來過了。”

霍清和正歪坐在一旁,一聽這話差點沒從椅子上掉下來。

張氏嚇的忙上前扶了他一下,輕責道:“你這孩子,都多大了,還這般的不穩重,以後要是娘不在你身邊,該如何?”

霍清和一愣,詫異道:“娘怎麽會不在清和身邊。”

不過話說完,霍清和才反應過來剛才張氏與他說的,他爹來了,可是霍清和的記憶裏,他沒爹啊,就是大舅舅、小舅舅也從來沒見過他爹,他娘不也說他爹沒了嗎,這會怎麽突然就冒出個爹來。

張氏憐愛的摸了摸霍清和的頭,這還是霍清和自打去鎮裏讀書以後,張氏少有的溫情,張氏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生怕霍清和的性子被她養的軟綿綿的,抗不起事來,所以自打霍清和讀書開始,張氏對他多為嚴厲,少有慈愛,猛然間這樣,霍清和還真有些不適應呢。

不過霍清和還是疑惑道:“娘,我聽大舅舅說過,我爹不是早就死了嗎?”

張氏微微搖了搖頭,道:“清和,娘當初跟著你大舅舅的二叔公到了林家村的時候,就懷了你,那個時候,娘為了能在林家村安頓下來,就說了謊,說你爹沒了,所以才跟著你大舅舅的二叔公回了村子裏安頓,當時娘是真的想要就此安頓下來,卻不知十幾年過去了,你的生父竟是找了過來,還要還你走,如今娘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才是對你最好的。”

霍清和卻沒有一般人有了爹的驚喜,一臉平靜的看著張氏道:“娘,那人為什麽現在才找來,當年,你為什麽大著肚子還四處奔波?”

張氏就知道霍清和不是那般好糊弄的,當然,霍清和要是真的去了那個地方,這些心眼還是多些為好,不然那個府裏,隻怕早就被吃的渣都不剩了,不說府裏的主子如何,就是府裏的奴才也不是好相與的。

有道是:客大欺店,店大欺客,奴大欺主,主大欺奴!

這個世道本就是強者當道,無論是拚家世,拚能力,還是拚別的東西,都要自身強勢,然後才有了比拚的資本。

而且那一府的奴才都長了一雙富貴眼,看人自是按三六九等直接區分開來。張氏又想著霍清和雖然聰慧,可到底才是十幾歲的少年,這般被扔到那處牛鬼蛇神,盤踞一處的府裏,是不是對這孩子好呢,一時間張氏了迷惑了。

麵對著霍清和冷靜的問題,張氏心下微鬆,好在這個孩子的頭腦始終都是清醒的,張氏望著窗外的目光收回,靜靜的看著霍清和講述了一段她的往事,雖然語氣平淡,可是那偶爾沒過的顫音,霍清和還是能感受到張氏曾經的痛楚與不安,還有不舍與留戀,直到真的在林家村生下了自已,在隨著一年年平淡樸實的生活,而越來越讓自已沉澱了下來。

霍清和聽著張氏口裏複核著那些與自已極端陌生的親人,眉頭深皺,這些人還是張氏第一次在他的生命裏提及,又來的那般的措手不及,霍清和心理此刻最想見的人便是林妙妙,他想知道林妙妙的想法,想讓林妙妙給他指一條出路,到底該如何做的出路。

若是按聖人訓上的話,他應該隨著那個所謂的父親回到那個柴狼虎豹盤踞的府邸,那才是他的根,到不是因為那個府邸叫做將軍府,可是從本心來說,霍清和是真的不原意離開這裏,就算是來墉州,都讓他覺得離林妙妙遠了,何況是京裏,是不是到了那,他再想見林妙妙一麵的機會就沒有了?

霍清和覺得在他以後的生命裏,林妙妙將成為他不可獲缺的女人,這一點在他把從仁義侯府出來的時候就確定了,而且也是霍清和為之努力的方向。

的確與仁義侯府比起來,他的反差確實太大,所以他才想在別的方麵讓自已更加豐富,強大起來,所以他才努力出來求學,就是為了讓自已進展的更快,卻不是像原來那樣停步不前,可是這一切,都是建立在那個努力目標的基礎上,若是連目標都沒了,他的努力不就是一句空話了嗎?

所以霍清和在此刻斷然搖頭,道:“娘,我不去京裏,我要留在墉州。”

霍清和的回答應該在張氏的意料之中,同樣也在張氏的意料之外,霍清和是個重情的孩子,這些年與林文一家處的跟一家人一樣,連帶著向個孩子之間也是親密的很,張氏到是沒往別的地方想,正是因為兩家都太熟了,她也隻是以為孩子們是玩的好而已。

不過作為一個有抱負,有理想的男人的角度,不得不說霍清和放棄了一個捷徑,這個捷徑可以讓霍清和走的更快,更好,霍清和卻是輕言放棄了,以霍清和以往那麽想出人頭地的心思來說,這種做法無疑也是出乎張氏的意料的。

當然張氏若是知道這一切的前提都是建立在林妙妙身上的話,自然之前的疑惑就迎然而解了。

不過張氏這會卻是看著霍清和認真的剖析了利弊,都換來霍清和的無動於衷,張氏最終也沒了辦法,隻是看著霍清和道:“娘再問你一次,將軍府裏的富貴榮花不是這種地方能比的,你若去過一次,便知以後的仕途若有將軍府保駕護航,自是比他人刻苦功讀快了不少,而且就算是以後入了官場,也一樣少了小人的算計,你確實要放棄這樣一條捷徑嗎?”

霍清和卻是嗤之以鼻道:“娘的意思是說前靠大樹好乘涼嗎?”

張氏淡淡的點了點頭。

霍清和卻是不屑道:“娘,咱們娘倆這些年都這般過來了,沒有大樹的日子,一樣可是過得開開心心的,清和不希望,大樹來了,娘卻走了,清和更不希望,娘的日子每天在愁眉不展,與給我跪在磕頭中日日度過。”

此話一出,張氏的眼淚刷的一下就下來了,她沒有刻意的提及她之前在府裏的身份隻是個姨娘,也沒有提及她在府裏的時候受到的委屈,可是自已的兒子就能想到這些,想到這一去,自已又該是何等的尷尬,張氏忽然就有些心慰的笑了,兒子能為她考慮至此,那她有什麽不能為兒子舍棄的。

張氏慢慢的收了淚,看著霍清和一臉擔心的臉龐,輕搖了搖頭,才道:“清和,無論如何,那個老人都是我們母子活命的根源,如今他到了彌留之際,咱們母子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輩,總要在他閉眼之前讓他看看你,知道你是他的親孫子,看看這個當年他護著的孩子,如今長大了,能為娘撐起一片天了。”

張氏這話,霍清和能理解,也能接受,他也想謝謝那個能在他娘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護著他娘的老人,那個應該被他叫做祖父的人。

霍清和占了點頭,才道:“娘,你知道怎麽與那個男人聰絡嗎,咱們若是要去就快些起程吧,趕在過年之前就能回到村裏與大舅舅家一塊過年。”

張氏笑道:“好,咱們一塊與大舅舅家過年。”

隻是往往事情都是因夢想而美好,可是當夢想破滅的時候,霍清和才知道這一次的決定,卻是生生的讓他們母子陰陽相隔,彼時,就算是悔的腸子都清了,也再也不能喚回張氏的命了,在那一刻起,他就發誓,讓自已更加強大起來,強大到足以在有一種力量能摧毀現在的王朝,把那個惡毒的女人所自持的身份完完全全的摧毀掉,然後讓那個女人匍匐在他的腳下求饒,那樣的時候,霍清和才有資格去他娘的墳前跪著說道:“娘,兒子替你報仇了,你安息吧。”

“澤雨,快去把這掛鞭拿出去掛上去,馬上要吃接神的餃子了。”林文笑著喊著林澤雨道。

三十這天晚上的接神餃子是不能女人操持的,不然會辱了神的眼睛,到時候財神還偷偷溜走了,所以每到年三十的時候,就是家裏的男人們忙碌的時候。

林家這幾年的日子越過越好,林澤雨的學業也有了更大的進步,來年就準備下場了,林浩然和林浩瀚也準備來年考秀才了,連著林浩博也在去年得了童生的名頭,如今也準備跟著兩個哥哥一塊去考秀才,兩個哥哥都沒有林浩博聰慧,這也是為什麽先生敢讓林浩博接連去考的原因。

林妙妙正與林雲曦四處檢查著初二回姥娘家要帶的東西,如今家裏的條件好了,林妙妙那件賣了一株人參就得了八百兩銀子,再加上林澤雨在鎮裏賣的,卻沒把銀子拿回家裏,後來林澤雨偷著找了機會給林妙妙,卻讓林妙妙笑著推了回去,嗔道:“那原本就是給小叔打點用的,小叔要是再客氣,那就是不當我是你侄女了。”

林澤雨當時也就是無奈的一笑,這個侄女比閨女都貼心,也不知道以後自已有沒有幸能得這麽一個可心的閨女。

霍清和一走二年有餘,除了偶爾能見了一封信,說是現在一切都好以外,竟是再無半點消息,可是今年過年,林家卻突然多收到了幾馬車的禮物,說是從京裏送來的,來人也沒多留,隻是把東西卸了,又拿出了霍清和的親筆信,裏麵提到了林妙妙的那些人參。

霍清和雖然沒在這邊,可是林妙妙的動向卻一直多有了解,知道林妙妙自已種了人參,再加上山洞裏原本有的那些,霍清和在京裏也動了心思,便讓林妙妙把東西帶到京裏去,幫著她把這些東西賣掉,最起碼價錢就比鎮上要高不少,到時候他再打發人把銀票給她送回來。

隻是林妙妙現在也不缺錢,這種東西也不怕放,所以林妙妙就回絕了霍清和的好意。這會與林雲曦翻看著年貨,樂道:“清和哥哥想的可真是麵麵俱到,連著給姥娘家幾個孩子帶的東西都準備出來的。”

林雲曦也一邊歸攏著東西,一邊樂道:“姐姐,你看這些布料上麵還夾著布條呢!”

林妙妙一樂,道:“那定是指了名字要給誰的,你清和哥哥在這上麵心思細,一直記著家裏人喜歡的顏色。”

林雲曦哼道:“才不是呢,清和哥哥是怕我們把他給姐姐的好東西都占了,到時候姐姐沒得到好東西,又該哭鼻子了。”

林妙妙一噎,回身瞪著林雲曦道:“你這丫頭,姐姐什麽時候因為沒得了好東西哭鼻子了,那次不是娘正好做給姐姐嗆到了嗎?”

林妙妙這真是實話,可偏偏家裏的幾個哥哥和弟弟妹妹,都喜歡拿這個事來打趣她,一來二去的,大家竟都認為林妙妙沒得了自已喜歡的東西而哭鼻子,一時間讓林妙妙光輝偉大的長姐形象就此告破,真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

而且這事也不知道怎麽的就傳到了霍清和的耳朵裏,霍清和又專門打點了幾樣與上次一模一樣的東西,指名道姓的送給她的,一時間又讓家裏的人笑作一團。

林妙妙當時恨聲的想,這背地裏麵告狀的人,準是小叔,要說霍清和不與小叔聯係,林妙妙都覺得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林妙妙就偶爾敲打了林澤雨同學一下,林澤雨同學卻還是淡定的道:“我們討論的都是學問上的東西,於這些家常事上,卻從不談及的。”

林妙妙被林澤雨這般正經的口吻給噎住了,到現在,林家人,應該說除了林澤雨,誰也不知道霍清和怎麽就突然之間離開了墉州,去了京城,至於到了那裏幹什麽,投了什麽親戚,這些林家人都一無所知,不過林妙妙還是覺得林澤雨是知道內情的,隻是從林澤雨的嘴裏探不出話來罷了。

後來大家見霍清和每次捎來的東西都越來越貴重,而且越來越多,大家就猜測霍清和與張氏現在在京裏的日子應該過得比較富貴,舒心。

隻是每每讓大家奇怪的就是,每一封信裏都沒有張氏的隻言片語,這個人好像就突然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