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學院的有三棟兩層高的紅色小樓, 全落地窗造景,是舞蹈專業的女孩們上課和訓練的教室。

祁盛坐在兩棟紅樓間的花園椅邊, 低頭看著江蘿拒絕他約飯的邀請。

豬豬蘿:“不好意思,我跟我陸哥已經提前有約了,我也是很忙的呢。【眨眼】”

祁盛從容地戳開了陸清遲的微信,編輯信息:“那天無意間看到,你在玩《煉金師卡牌》遊戲?”

陸清遲:“啊,你也在玩嗎?”

“我不玩,不過, 這遊戲是我做的。”

陸清遲:“!!!”

陸清遲:“盛哥, 真心求教,火焰洞隱藏boss, 怎麽打才能掉S級裝備啊?”

“技能用物理攻擊, 禁用魔法, 可以刷出S級黃金鎧甲。”

“啊啊,謝謝盛哥,那那那…怎麽抽卡牌才能抽到煉金師?”

“抽卡牌隻能憑運氣, 但如果你需要煉金師, 我可以送你。”

“從今以後,你就是我的親哥!”

“親哥還可以送你一套SS加的魔武套裝。”

“您以後有什麽事兒隻管吩咐, 小弟萬死不辭!”

祁盛掃著手機屏幕,思忖片刻,回道:“倒也沒什麽事,隻是江蘿剛剛說,今晚跟你有約了。”

陸清遲:“呃。”

……

他抬頭望向對麵舞蹈教室的落地窗。

小姑娘穿著黑色修身緊貼的舞蹈服, 長發裹成了小團子, 係在頭頂。

她腳尖輕點地麵, 綻開一次次斑駁的光影,在光影裏旋轉,仿佛夜空中迷了路的星子。

江蘿在休息時,接到陸清遲“忽然胃疼”的電話,抬起頭,望向窗外的祁盛。

祁盛坐在香樟樹下,對她揚了揚修長的手指,嘴角勾著散漫又隨意的笑。

“……”

好手段。

連無腦寵妹的陸清遲,都能被他收買到自己這一邊。

她擦著汗走出教室,祁盛立刻從書包裏取出墨綠色保溫杯遞過去。

江蘿沒接,擰開一瓶礦泉水:“不-需-要。”

祁盛沒有勉強,自己打開杯蓋,兀自仰頭喝了一口。

“行啊你,居然收買我哥。”

“江蘿,你隻有一個哥哥,那就是我。”

江蘿想起畢業那年的暑假,她和祁盛關在房間裏釀釀醬醬做了好多羞羞的事情。

那時候,她也是一邊喘息著,一邊把臉埋進他懷裏,叫他“哥哥”“哥哥”…

幾乎成了某種情趣的代稱。

忽然觸及這些回憶,江蘿臉頰燙了紅。

祁盛湊近她,在她耳畔輕聲道:“那時候,你真是好乖,讓怎樣就怎樣。”

江蘿被那些羞羞的畫麵尬得腳指頭都繃緊了,揪住祁盛的衣領,“我命令你,刪除記憶!”

“永遠不可能。”祁盛變本加厲地笑著,“就跟放電影一樣,你走以後的每個晚上,都要拿出來回想。”

“……”

江蘿根本拿他沒有辦法,泄氣地說:“不要臉。”

見下課的人多了起來,祁盛理了理衣領,恢複了正人君子的模樣:“好了,不開玩笑了,哥哥帶你去吃飯。”

“不去,腿酸,走不動路了。”

江蘿坐到花園椅邊,俯身輕輕捶腿。

祁盛坐近了她,幫她捏腿的手都伸過去了,又被江蘿一巴掌拍開。

她這腿型線條修長勻稱,跟以前胖胖的小象腿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樣子了。

祁盛睨著她,忍不住說:“這跟拿刀子割肉有什麽區別,你到底怎麽瘦的?是不是去抽脂了?”

“沒有!我長年累月堅持鍛煉和節食,才瘦下來的。”

“鍛煉就算了,節食又是怎麽回事?走的時候我叮囑你了要好好吃飯,為什麽不聽話?”

“幹嘛用質問的語氣,我瘦下來你不開心嗎。”

“如果你一直跟我在一起,就不用節食,我從來沒有介意過你是胖是瘦,是你自己對身材耿耿於懷,卻讓我用三年的時光為你的自卑買單。”

“倒打一耙是吧祁盛,當初為什麽分手你心裏沒數?”

“因為你自卑。”

“因為你沒有很愛我。”

“因為你自卑,我愛、你也以為我不愛。”

“……”

江蘿不想跟他吵架了,倆人每次吵架,最後都是她被欺負哭,真沒出息。

她岔開話題:“而且,還說呢!要是一直跟你在一起,我根本就沒有機會瘦下來,你天天帶我去吃好吃的,不是可樂炸雞就是火鍋燒烤…我隻會越來越胖,越來越醜。”

“我不在乎你醜不醜,而且,這不都是你愛吃的?明明自己是個小饞貓,怎麽還怪我了?”

“所以跟你談戀愛就每天吃吃吃,那我永遠沒機會體驗當漂亮女孩的感覺。”

“那你現在體驗到了?感覺怎麽樣。”

“特別好。”小姑娘挑挑眉,“很多人追我。”

祁盛眼尾挑了挑:“這麽多人追你,我怎麽聽說你一個男生的微信都沒通過。”

江蘿:“……”

行,又是陸清遲出賣她!

“但我通過了幾個女生哦。”

“女生?”

“有一個,比你還帥。”

江蘿摸出微信,戳開一個超帥的短發女生的頭像,遞到祁盛眼前。

的確好看,又白又清秀,顏值秒殺百分之九十九的男孩子。

祁盛奪過手機,戳開微信聊天消息,看到那女生誇江蘿胸型真的好漂亮,好喜歡。

“……”

他反手替她刪掉了好友。

所以現在不僅要防男生,還要開始防女生了?

算什麽事兒!

“幹嘛幹嘛!”江蘿奪回了手機。

這時候,煤球走了過來,遠遠跟祁盛打招呼。

祁盛也懶散地揚了揚手。

煤球是一如既往的**型身材,短袖之下,手臂肌肉量爆棚了,看著跟健身教練似的。

煤球哥這身材,能跟當年霧宿巷的江**比一比了…

煤球看到他身邊坐了個嬌小玲瓏的女孩,眉頭皺了皺:“盛哥,這位是…”

祁盛介紹道:“我房客。”

“你找了個女房客?”煤球麵露詫異之色。

“嗯。”

“渣男,你對得起某人嗎?”

江蘿快笑死了,也沒有自爆身份,好奇地問煤球:“某人,是他曖昧對象嗎?”

“是他小青梅,不過倆人分了,算前女友吧。”煤球打量著小姑娘的眉眼,好心提醒道,“你跟他白月光長得有點像,別被騙了。”

“哦,原來真的是白月光。”

祁盛懶得解釋,冷冷問:“你來這兒做什麽?”

“等我女朋友。”煤球坐在他右邊,摸出手機發短信。

“你女朋友誰啊?”

宋時微拎著包走出了舞蹈教室,額間滲著淺淺的汗珠,望見煤球,遠遠地揚了揚手:“李政。”

煤球小跑著奔過去,摸出紙巾給她擦了擦汗。

宋時微踮起腳尖,雙手攬著他寬闊健壯的肩膀。

他低頭捧著她纖瘦的腰肢,這倆人體型差拉到了極致,擁抱的樣子,看得人臉紅心跳,性張力十足。

祁盛:?

他回頭問江蘿:”他們什麽時候搞到一起的?”

“不久前,你不知道嗎,我都知道。”

因為煤球是宋時微男朋友了,所以江蘿回來把所有朋友都見了一遍,唯獨沒見煤球,保持著禮貌又合適的距離。

祁盛對此則一無所知。

男生之間很少分享這些感情的事,再加上煤球進了醫學院,每天不是上課、就是泡在實驗室,忙得腳不沾地,祁盛比他更忙,兄弟間聚會的時間少之又少。

“前不久一起吃過飯,他們倆好像不熟,單獨相處還有點尷尬。”祁盛回憶著,“這麽快就在一起了?”

“微微說,好像是那天她喝醉酒不小心把煤球哥睡了,煤球哥說這是他第一次,很珍貴,死活要人家負責,還哭了。然後,她就負責了。”

祁盛聽完,意味深長地說:“我知道有家酒吧,還不錯,你要不要去玩玩,主要是他們家駐唱歌手的嗓音不錯。”

江蘿:“某人最好有點道德。”

……

祁盛帶著江蘿去了一家口碑不錯的烤肉店。

江蘿看著滋啦滋啦冒著油花兒的五花肉,眼底冒著光。

美食,永遠不可辜負!

何況,是她最愛的烤肉!

顯然,祁盛永遠能拿住她最致命的死穴,她已經好久好久好久…沒聞過這麽香噴噴的烤肉的味道了。

瘦下來之後,江蘿也一直有嚴格地控製飲食,少油少鹽,澱粉也吃得比較少,每天運動量和攝入量一定要持平。

好不容易瘦下來的身材,必須好好保持。

可美好的身材與肆無忌憚的快樂,屬於魚和熊掌不可得兼,努力自控就有一定會犧牲享受美食的樂趣。

祁盛拿著烤肉夾、炙烤著酥嫩肥膩的五花肉,不急不緩,認真又從容。

江蘿賭氣說:“我才不吃。”

祁盛:“無所謂,反正AA,你吃不吃都要給錢。”

江蘿:……

祁盛點了不少烤肉拚盤,牛五花豬五花,牛肋羊排,骰子牛肉…他也不著急吃,倒是很享受炙烤的時光。

江蘿看著盤子裏烤好的熟肉,心癢難耐:“你烤這麽多,吃得完嗎!”

“吃不完打包。”

說完,他還故意夾了一片生菜葉子送進她的碗中:“要保持身材,江女神隻配吃草。”

“……”

江蘿好氣。

這三年,他是變了很多,但氣人的本事是一點沒變,還是原來的配方。

祁盛用生菜裹著香噴噴的五花肉,蘸著醬料,津津有味吃著,時不時還發出一聲讚許的:“嗯~~~”

江蘿淡而無味地嚼著菜葉子,眼饞地望著他。

在他視線掃過來的時候,她趕緊挪開心虛的眼神,望向別處。

終於,祁盛將一塊剛剛烤好的五花肉,蘸了醬料遞到了她碗裏:“嚐嚐吧,吃不吃都要給錢,何必硬撐。”

既然台階都已經遞過來了,就算江蘿內心極力抗拒,她的手也不聽使喚了,夾起了五花肉遞到嘴邊,訕訕地說:“看在你辛苦炙烤的份上,我隻吃一塊!”

“包漿豆腐也烤好了,真的不要再來一塊嗎?”

“……”

“還有骰子牛肉,很嫩。”

一頓飯,吃得無比滿足,小姑娘坐在鬆軟的墊子上,背靠著靠椅,摸著圓滾滾的肚子。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飽腹感了。

自從她瘦下來以後,每一頓飯都吃得特別小心翼翼,習慣性地精確計算每一餐的卡路裏,身材管理比明星還嚴苛。

幸福嗎,穿漂亮裙子的時候,的確是幸福的,可是…

她也常常在懷念以前和祁盛一起吃炸雞烤串的盛夏時光,那時候的幸福,戀愛和美食五五分。

祁盛去結了賬,走出店門,對江蘿說:“你好能吃,這一頓吃了380。”

江蘿狠狠瞪他一眼:“你這個引誘我墮落的魔鬼!”

祁盛雲淡風輕地笑著:“我答應了你親戚,帶你去吃好的,喂飽你。”

“什麽親戚,他是我哥。”

“我才是你哥哥。”

江蘿不理他,轉身朝著公寓方向走去,祁盛追上來,提醒道:“吃完就回家躺著,不長胖才怪。”

江蘿一聽是這麽個道理,肚子脹脹的,她必須散散步,消化一下今天吃過的全部食物。

祁盛帶著江蘿去海邊溜達,小姑娘脫了鞋踩在鬆軟的沙灘上,祁盛替她拎著細帶涼鞋,跟在她身後。

遠處,是緩緩旋轉的璀璨摩天輪。

江蘿還記得第一次來深海市時,她還是個什麽都不懂、沒見過世麵的小女孩,看著深海市的高樓大廈,城市森林,隻覺得自己宛如井底之蛙一般。

現在,當她見識了這個世界的繁華萬千,再回頭,那個眉眼溫柔、英俊如初的少年仍舊跟在她身後。

“這些年,除了減肥,還做了什麽?”祁盛問她。

“很多啊,加入國際口語交流部,不隻學英語,還學了法文;參加過學校的歌劇團,出演過《伊麗莎白》女一號;媽媽還帶我參加過一個練習生女團,不過隻在港內小有名氣;還經常去仁愛孤兒院做義工,教小朋友們跳舞…”

這些年,她的生活別提多麽豐富多彩。

這一切,都是在霧宿巷長大的豬豬妹曾經不敢企望的生活。

“離開我,你不後悔,對嗎。”

“祁盛,我不後悔,這些年我過得真的很快樂。”

隻是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心裏某處不為人知的地方,會思念翻湧,她努力去遺忘,可後來漸漸發現,她可以把他埋葬起來,很久很久不去想他。

但他就在那裏,宛如墓誌銘一般清晰而深刻,永遠不可能徹底遺忘。

入坑《校園貓咪》之後每一天,都有某個人隔著千山萬水在她耳邊訴說思念,無數人盼望著那隻蠢蠢的哈士奇小狗能夠找到丟失的小貓咪。

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所以江蘿回來了。

倒也沒有特別明確的目的,就想看看,看看她的惡竹馬,是不是還一如既往的討厭。

事實證明,討厭鬼永遠都是討厭鬼。

祁盛俯身撿起一條被擱淺的魚,對她喊道:“乖寶,看。”

江蘿跑過來,看到他手裏的那隻生氣魚,鼓起了腮幫子,不斷充氣,越變越大。

“好可愛啊!”

“像不像你以前肥嘟嘟的樣子。”祁盛壞笑著說,“一樣可愛。”

“不像!祁盛你快把它放了,魚兒不能離開水麵太久。”

“可我喜歡它,我想要它。”

“它會窒息的!”

祁盛聽話地將河豚放回了水中,讓它重新遊回了大海:“為了不讓她窒息,我放手,也會等她見過大千世界之後,重新遊回我身邊,這才是我的初心。”

“好端端的話,非要讓你拐彎抹角地說,直接說好愛我,求我再給一次機會,要你命了?”

祁盛冷笑:“那不可能。”

江蘿彎腰抓起一把沙子,用力砸向他。

祁盛不甘示弱地反擊,兩人在沙灘邊玩玩鬧鬧地追打了一會兒,然後兩人跌坐在了沙灘上,江蘿撐不住開始打嗝,一個接著一個…

“啊!完了完了!都怪你,嗝~”

“我的女神形象!嗝~”

江蘿捂住嘴,但這嗝也根本止不住,周圍不少人都善意地笑著看她呢。

大美女怎麽能打嗝呢!

江蘿羞紅了臉,攥著祁盛的衣角躲到他身後。

“屏住呼吸。”祁盛提議。

江蘿憋了一會兒氣,還是沒止住,推著祁盛說:“去給我買水!嗝~”

“這裏距離最近的便利店起碼兩公裏,你介不介意喝海水?”

“……”

海風溫柔地吹著,嗅著空氣中彌漫的淡淡海鹽氣息,江蘿坐在沙灘邊,專心致誌地用意念止嗝。

祁盛坐在她身畔,望著小姑娘柔美的側臉:“我有一個辦法。”

“什麽啊?嗝~”

“就怕你不願意。”

“試試看啊!”

他嘴角勾了笑,湊過來,一下吻住了她粉嫩的唇瓣。

江蘿驀地睜大眼,別說打嗝,連呼吸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