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換了七八歲的我,可能就不會那般懦弱了吧,換做是八歲的我,定對衝上去問個清楚明白,問問他們為什麽不喜歡我,問問要如何方能得到他們的重視。可是那時候的我隻有四歲,隻會遙望而不懂爭取。而八歲時候,當我已經學會了爭奪,卻再也不在乎這些所謂的父母之愛了,也再沒有任何興趣去詢問這些。
所有的變故都發生在我四歲的那個冬日,我記得那天下了好大的雪,那雪飄飄****地覆蓋了整個憐清宮。那天我很高興,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在外麵玩了一整天。臨近傍晚時父皇來了,他好像很高興。那天我也被帶到了他們麵前,我給父皇跪下行禮,他高興地親自起身扶起了我,還讓我坐在離他最近的席座上。
父皇指著我麵前的酒杯說那日是母親的生辰,要我為母親祝壽。言語和藹,表情慈祥,似有安撫之意,我抬頭去看母親,隻見她的嘴邊竟是隱有笑意。我很開心,覺得一切都在夢中,夢中有的是父親母親都在身邊,其樂融融就是這般的場景。
我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我是沒有喝過酒的,那一杯下肚,隻覺得那酒辣得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喉嚨就似著了火一般,不住地咳著,可心裏卻是極甜。
父皇也哈哈大笑,我還記得他當時的話語,他笑著跟母親所:“燼兒不愧是我歸海印的兒子,有為父之風。”
他的笑那麽爽朗,那時候父皇的表情那般的祥和。我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暖暖地。
後來我看見母親笑了,她看著我的眼中盡是寵愛,濃濃地讓我迷醉其中,後來隱約看見母親笑著舉起來酒杯,再後來似乎是聽到了尖銳的笑聲,似乎還夾雜著父皇的咆哮聲,之後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等再次清醒,已經是一個月之後。憐清宮裏什麽都變了,那一夜母親在酒中淬了毒,她自己不想再活在這世上,還想要父皇死,想要我死!母親死了,父皇守著她的屍體呆在那殿中三日未曾出來,三日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三日後下旨葬清妃入皇陵,自此父皇再不踏入憐清宮一步。
而我昏迷一月,父皇竟一次也沒來看過,隻是派了最好的禦醫日夜守護,聽說下令若我死了,那禦醫就以謀逆罪論處。自此以後我被禁足憐清宮,失去了冷漠的母親,和本就對自己不甚親厚的父皇,每日僅有夏嬤嬤為伴。那個大學冬日似乎是一場夢,離得遠了卻有冰潔心間,如胸藏利劍,時時隱痛。
我開始沉默,也在這靜默中一日日地成長,讓自己的心變硬變強。
我不再在乎母親昔日為何灌親子以劇毒,也不再在意父皇的冷漠放任。我告訴自己,我再也不要這些動搖我的心智,我的心以後要能容納天地!我要做海天的英雄!
六歲那年我指天為誓,即使全天下都放棄了我,我!歸海莫燼!總有一天也要傲然立於人上!縱使命運也戲弄與我,總有一天我要還它以顏色!我歸海莫燼不信天地,不信命運!
民靡有黎,具禍以燼?哼,總有一天我要讓全海天的人以我為英豪,我要讓全天下的人享我之福祿!我要傲立世間、指天罵地!
父皇雖然下旨將我禁足,卻似乎並沒有完全遺忘我。
海天的皇子自五歲起就要到尚書宮從學,直至十五歲誌學之年才算學畢,不用再日日前往尚書宮。我雖然被禁足,但父皇卻請了當時齊魯名士的路子晏做我老師,父皇還親筆題寫了“立身以至誠為本,讀書以明理為先”的楹聯著人帶到了憐清宮,懸掛於習堂之上。
時隔一年已是事過境遷,我並不像一年前那般欣喜若狂,平靜地接受了父皇的安排,卻對那路子晏恭敬異常。我對路先生行了跪拜禮,每日先生前來必親煮茶水奉上,那路先生也傾心教導我。
路先生也確實當得上名士稱號,他懂得很多,我也學得很是刻苦,每日都覺得滿足充實。因為我知道男兒欲遂平生誌,六經勤向窗前讀!
六歲時,我向父皇要了一個教導騎射功夫的師傅,每日苦練武藝,近乎瘋狂,我向往保家衛國,建功立業。我一刻都不曾忘記立誓要做英雄!而那時候我對英雄的理解就是三尺長劍提在手,白發一樣殺強賊。
我讓人拔光了憐清宮的奇花異草,全部種上了小鬆樹,我相信總有一天他們能長成遮天蔽日的蒼勁高鬆!
雖然無人知曉,但是憐清宮的四皇子還是三歲就背誦詩詞,五歲通禮樂、六歲習騎射、七歲寫策論,八歲熟劍法!我不需要人知曉,我不需要人稱讚,我隻深信自己。我深信如果父皇為我命名為“燼”是取灰燼之意,那麽總有一天我會讓世人都知道天子亦會有錯,而且是大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