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時間是午後,地點是林彥特意給我安排的軍帳,人物是:我,阿毛,林朗,討論事件:林彥到底什麽時候回都?

“說一下大家掌握的情報吧!”

“我先來,”阿毛說道,“據我觀察,軍中的存糧除了原本駐軍的份額,全軍人最多可以支持十天,在沒有補充的情況下。”

“不錯,軍中的幹草大概也是出於回城的考慮開始節省。”林朗接著說,“現在是月中,算上回程,最多五日,大軍就會回都。”

“五日?”我扳手指算了一下,距離林洐要求的月末還有十天的差距,況且端王也不一定要跟大軍一起回都,他提前回去的可能性非常之大,若是能猜出他什麽時候回去也就罷了,關鍵是林彥的心思,我猜不出。

兩天了,他把我晾在這裏足足兩天了,自從前日他走了以後,除了阿毛林朗,連個鬼都沒進過我的軍帳,搞得我常常以為自己暴露,林彥是在看笑話般看著我們三個在這裏謀劃怎麽害他,但這種種跡象也不像是敗露後該有的樣子,要是知道我是林洐派來的,早就把我們掛起來示眾了吧?

“你們說這林彥到底是怎麽想的?就這麽幹晾著咱們,什麽意思?”我苦惱的就差以頭搶地耳了,兩天的忍耐和不安此刻都攢在我的胸口,快要炸出來。

“冷靜點,林彥還沒有可疑動作,說明我們還未暴露。”

“阿鸞,你拋出的誘餌足夠大,不用擔心他咬不咬鉤,你早就把他給網在了你的謎題裏。現在林彥不來找我們,剛好說明他對你有非常大的興趣,而且還有非常大的解密興趣。”阿毛見我一副抓耳撓腮,就差上躥下跳的急樣,安慰道,“我可是聽說他派人快馬回京傳了一封密信,你說這戰報都傳回去了,再來的這封密信除了你的事還有其他大事可以讓他不惜驚動聖上嗎?”

“什麽時候的事?”林朗一下子站了起來,表情變得甚為嚴肅,我剛好站他對麵,幾乎可以看到他眉間緊擰的川字。

“就昨天我去方便的時候,不小心聽到的,好像是三百裏加急。”阿毛也嚇了一跳,挑著眉頭看向我,小聲說道,“他怎麽了?”

林朗不知有沒有聽到我們的低聲交談,他好像已經沉浸在阿毛剛說的話帶給他自己的震驚中,半天沒有回過神,等他終於注意到我和阿毛對他的關注,才拋出一句話,這句話,讓我從等待林彥的不耐煩中走了出來,開始盼望他最好對我失去興趣,就算完不成任務我也認了。

林朗說,“如果那封密信真的是被送到皇上那裏,你這輩子也別想自由了。”

據說,皇上這幾年崇尚修道,除了招攬數位道士為之誦經外,宮中新設煉丹房,為自己煉製丹藥。這種說法要是在街頭巷尾聽到我還懷疑一下真實性,是不是城內的百姓娛樂生活不夠以訛傳訛傳出來的,可是要是從林朗嘴中說出來的,我卻是再也懷疑不了。

我一個不會死的人,百裏迢迢,趕到這裏,就為了把自己的體質晾給想要不死的皇帝兒子看,然後還傻乎乎的盼著人家對我的興趣再大一點,我大概是被泥沙糊了腦袋,傻透了。

“阿毛,我要是被煉成丹,被吞了怎麽辦?”我在**輾轉難眠,看著帳頂問道,阿毛的床放在我不遠處,美名其曰,保護。

“你這麽大的一個人,真的要被煉成丹,恐怕要吃幾天也吃不完。”阿毛聲音悶悶地傳過來。

“要是被碾碎呢?”大概是死的次數多了,談到種種死法,我麵不改色,隻是擔心自己死後的軀殼,“或者不是有五馬分屍,都分成五塊了,肯定會好煉一點,吃得也快。”

一瞬間,我腦海裏浮現出一個皇帝,四個皇子,一人抱著我的一個部位啃得歡唱,邊啃邊說,快吃呀,吃了可以不死。尤其是林洐,別看平常冷冰冰的,吃的時候麵臉笑容,跟個花兒一樣。

“你腦子裏想什麽呢?”阿毛聽我在**哼哼唧唧地,坐起來不耐煩道,“早知道不跟你那封密信的事,你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如前兩日晚上拉著我問我為什麽。”

我想到前兩日晚上,每晚都會問幾遍為什麽林彥還不來找我,估計是阿毛被問煩了,現在怒氣發了出來,不由訕笑道,“阿毛,你是不會丟掉我的,對吧?”

“唔,不會丟。”阿毛重新躺回去,同我一樣看著帳頂,眼睛亮閃閃地,一字一句說道,“隻要你不是故意甩開我,我就一直跟著你,跟到老。”

得到阿毛好似保證般的承諾,我漂浮的心沉了下來,從在這個世界醒來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什麽也沒有的,現在能在塵世間找到這麽一個人,對我不離不棄,實屬難得。

“我也不會丟下你,我之所以做這一切事情,恩,有一半也是為了你。”我翻轉身體,看著阿毛,“為了我們的將來。”

“什麽將來,少說什麽夢話,快睡覺!”阿毛的聲音局促起來,轉過頭不理我。

“阿毛,你害羞啊?我是你姐姐誒,跟我害什麽羞?”

月光從窗戶射進來,照到我和阿毛中間的空地,照出一室的安寧。

翌日,我終於等到了林彥的傳見,在我盯著傳話的士兵看了數分鍾後,阿毛看不下去把我眼睛一蒙,轉身打發走了那個士兵,然後朝向我,說道,“爛泥糊不上牆,你就這麽高興林彥見你?”

“當然高興啊,我終於可以打聽到他的態度了。”被那勞什子密信搞得我昨晚噩夢連連,不知在夢裏死了幾次,最終都是進了林家人的肚子。這下可以知道自己未來可能的命運,我當然高興還來不及。

阿毛留下一句小心樂極生悲就離開了,留我一個人自顧自地開心,直到我出發去見林彥,也沒有再見到阿毛。

算起來這是我第三次見林彥了,第一次給我驚豔,第二次給我威脅,這一次他給我的印象是敬佩。

我見到林彥的時候他正在練兵,軍中正中間的大片空地上聚集著數百人的小型軍隊,林彥站在隊伍前麵,一板一眼地指揮著眾將士的動作,時不時地呐喊幾句,將數百個人的血性激發地一覽無餘,大概,這就是林彥的統兵之道。

在其中,練其兵,得其勝,就是這麽個道理。

“你還真是什麽都不怕。”林彥放下手中的長槍走過來,笑道,“你麵前的軍隊可是嚇破過數千敵軍的膽,現在卻連你這個女子都看的津津有味。”

“將軍這說的什麽話,”我也笑著看著他,“我不怕,是因為這些人不是我的敵人,他們手中的武器也不是為了戰勝我而拿起的,相反,他們正是為了保護我這樣的百姓才拿起尖槍,遠離家鄉上陣殺敵,我要是怕了,豈不是陷自己於不義?”

林彥不以為然地挑挑眉,隨後大步走向自己的軍帳,我隻得慢跑跟上,進賬後才發現之前老跟在林彥身邊的那個侍衛並不在跟前,奇怪之餘,見林彥並沒有特殊之舉,我壓下了心中的疑惑,或許自己之前想多了,那個人與林彥並沒有太大牽連。

“近兩日我事忙,沒顧得上拜訪阿鸞姑娘,希望你不要怪罪!”林彥坐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請罪,我有點措手不及,慌忙接道,“不怪罪,不怪罪,將軍剛打勝仗,事後處理自是要重要些。”

“我雖勝了那些韃子,事實上他們並不心服,恐日後還會有戰事,到時受罪的還是百姓。”

“大概這就是位低者的悲哀吧。”我想到自己做乞丐那段時期的低眉順眼,一時悲從中來,“所以,大部分人這一生都是在向上位者討好,希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到達那個位置,不用再向別人低頭。”

“但是,人的欲望是無止境的。”林彥也一臉淒然,不知想到了什麽,悲傷地看著我,“當他們到了最頂端,才會發現,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將軍想到了什麽?”

“不,沒什麽,隻是一時被阿鸞姑娘的情緒感染。”林彥轉移話題道,“阿鸞姑娘在軍營可呆的習慣?軍隊之人,粗魯豪放,姑娘怕是有些地方看不慣的,也需忍耐些才是。”

“大家對我都很客氣。”想到自己一出帳門,看到的所有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忍不住撲哧一笑,“有時候客氣的過頭了呢,看起來哪裏像是戰場上奮勇殺敵的勇士,簡直就是彬彬有禮的書生。”

“如此便好。”林彥欣慰地笑了,複又看向我,“之後可有打算?”

“未曾,我雖找到小弟,但前幾日的險情恐怕不能善了,許掌櫃不知得罪了什麽人,竟是要連我這無關之人也要趕盡殺絕。”我臉色白了幾白,“若不是將軍早到,小林和小弟恐怕也會糟了他們的毒手。”

“阿鸞姑娘,你確定那些人是衝著許掌櫃而不是你來的嗎?”林彥想到自己趕到時看到的景象,結合派去護衛之人的言辭,下定決心般說道,“依我看來,似乎那些人想要下手的對象是你,而不是許掌櫃。你可能不知,在你中劍後,許掌櫃並未收到任何針對他的攻擊,根據我派去人的說辭,那些刺客甚至開始有撤退的跡象。”

“你是說他們是針對我而來?”我驚呼。

“恐怕是這樣,如此一來,姑娘處境甚是危險。”林彥走到我麵前,一字一頓道,“姑娘不妨考慮和我一道,我可護送姑娘至定安城,到時,也隻會負責姑娘的衣食住行。”

我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將軍為何對我如此?”

林彥當麵被我提出這樣的問題也不尷尬,坦**說道,“我若說什麽也不為,姑娘定是不會相信。我確有一事需要你的幫忙。”

“我的父親近年來身體不太好,”林彥嚴肅道,“你也知道,現在國局並不十分安穩,內有憂患,外有敵軍,南朝需要一個英明的君主,所以父皇不能倒下。”

“所以,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你肉體不死,可能蘊藏著長壽之道,甚至醫死人肉白骨也非絕無可能。”林彥慢慢靠近我,俊朗的臉變得漲紅,表明他此時心中是多麽的激動,盡管在我看來,這種激動並不是好消息。

“你要我做試驗品?”我麵露不悅,“該不會是打算把我煉成藥給你的父親吧?”

或許是被說中心事,林彥站在原地看著我,眼中升騰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是惱羞成怒還是痛下決心?我看不清楚,隻覺風雨欲來,我這隻小船,在動**的大海中即將沉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