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除了我以外,就是阿毛還有許掌櫃,馬車兩側各有三人沿途保護,駕車的是林朗,一行人在官道上不急不慢地走著,坐在車內,我有點昏昏欲睡,頭靠在馬車上,就要睡過去。
“阿鸞姑娘昨夜沒休息好?”許二見我沒精打采地,向阿毛問道。
“大概是前幾日顧念著我,沒怎麽休息,昨夜也聊到很晚,讓我家姐姐好好休息吧。”阿毛一本正經道,聽得我直翻白眼。
是誰昨晚說計劃不夠詳細拉著我聊到半夜的?我撐著眼皮說自己要睡覺的時候怎麽不見他這麽關心我,現在倒是注意起自己的形象了,真是不知羞的家夥。想著想著,我好像真的睡著了,也聽不到阿毛和許掌櫃的交談聲,夢中隻有馬車有節奏的晃動。
被推醒的時候,馬車裏麵隻有許掌櫃一個,馬車外兵戈交接聲不斷,阿毛不知去向。許二滿臉焦急地看著我,見我醒來,忙道,“阿鸞姑娘,可能是那些賊人在此埋伏,阿毛已經回去搬救兵,外麵現在一片混亂,這可怎麽辦?”
“小林呢?”我一下清醒過來,拉開車簾,隻見車外幾人纏鬥,林朗不知道在哪裏,馬車的馬已經被卸了下來,不知所蹤,可能是阿毛騎著回營搬救兵,此時,我要做的隻有一件事,想到這,我跳下馬車,將身後許掌櫃的呼喚拋之腦後,隻往纏鬥的人群那邊走去。
假扮成匪徒的影衛穿著黑衣,蒙著臉也分不清誰是誰,但我記得之前出現過一次的那人的身形,我想,如果是他的話,大概不會太痛吧,畢竟有過被他打的經驗。
不多時,我便看到了他,就是你了,想著,眼睛一閉,朝那人衝了過去,
一把刀穿胸而過,瞬間周圍靜了下來,許掌櫃一聲長呼讓我明白發生了什麽,大概是被血嗆到,我忍不住咳出聲來,卻引得更多的血從嘴角流出,對上持刀那人的眼睛,沒有半點驚訝,果然沒有選錯人,我用眼神示意,快點拔刀撤退,得到點頭回應後,一陣劇痛襲來,讓我差點喊出聲來,怎地拔刀比插刀還痛,痛死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失血過多,頭暈沉沉的,許掌櫃來扶我的時候差點被我帶的坐到地上,他似乎在說話,可是我再也聽不清了,哎,我要貢獻出我的第幾條命了,數也數不清,不過還好,我還有很多很多條,這麽想,好像也沒什麽要哭的,可是眼淚還是出來了,怎麽拚命安慰自己還是忍不住眼淚,這次真的好痛,林洐,我也是會痛的。
視線最後,林朗出現了,嘴巴一動一動的,似乎在跟許掌櫃對話,就這樣吧,其他的就交給你了,黑暗襲來,再也看不到其他。
再次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頭頂的白帳,我這還是在軍營嗎?
“你終於醒了!”阿毛見我頭動了幾下,知道我清醒,啞聲道。
“阿毛?”這才發現我的嗓子比起阿毛更甚,幾乎發不出聲。
“要水嗎?”
說著拿起一個杯子送到我嘴邊,喝到水的刹那全身都舒適的不行,我逸出一聲呻吟,複活了。
“我睡了幾天?”等我有力氣坐起來,阿毛給我端了一些點心,我邊吃邊道,我還沒忘記自己的任務。
“兩天,帶上今晚的話,是三天。”阿毛看起來並不開心,“我以為你這次活不過來了。”
“別瞎說,你不是看我複活過一次嗎?”
“那不一樣,你這次流了很多血。”阿毛想到前日自己趕到時,許掌櫃抱著一個血人,身上的衣服都要被染透了,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為什麽往刀口上撞?”
阿毛是後來才從那個影衛口中知道發生了什麽,不是誤傷,而是自己尋死,他實在不能理解。
“就是,我不會死嘛,你不是知道,我這樣可以讓林彥將我留下,到時方便我完成任務。”
我此時還尚未發現阿毛的不對勁,隻擔心自己的體質有沒有被林彥發現,他對此有沒有興趣,隻要他留我,我就有理由拖著不回都,如此一來,端王的行程必將受到拖累,林洐也就沒理由殺我了。
接下來,隻要熬過三年,我看向阿毛,他瘦小的身體並沒有因為軍中的生活得到改善,要是我能熬過這三年,我和阿毛就可以安穩度日,這不就是我答應林洐的目的嗎?可是,為什麽阿毛不開心呢?
“你在想什麽?”我問道。
“你不知道我在想什麽?”阿毛激動地站了起來,“自顧自地去死,你有沒有想過萬一這次活不過來了怎麽辦?萬一林彥並不對你產生興趣,不看重你,反而認為你是妖孽燒死你怎麽辦?就算你真的不死,他們那些人有多少辦法可以控製一個人,你知不知道?”
“你要是真的被他們帶走,要被火燒死,你說我是救還不救?”
“我能追到你一次,下次找不到你又該如何?”
“你是真的當我隻是一個小乞丐,不放在心上是也不是?”
“我卻當你是親人,自投羅網幫那個什麽三王爺做這個該死的探子,我為你舍棄了性命也願意,你呢?”
我被阿毛的這番話嚇到,愣住無法開口,原來,我們在彼此心裏都成為了彼此的依靠,無關血緣,也不是我瞎編出來的姐弟,而是一種心與心想要互相溫暖互相貼近,互相理解的同伴,我沉默了,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休息,我去告訴林朗你醒了。”阿毛也不多說,掀起簾子就要走出去。
“阿毛,”我鼓起勇氣開口,卻被阿毛搶先說道,“你運氣很好,林彥沒有當你是妖孽,他馬上會來見你,你做好準備。”
說完便離開了軍帳,隻留我悵然若失,我適才並不是想問這些,林彥能讓我繼續留在這裏,便表明了他的態度,林朗不在,便說明計劃一切順利,他或許正被林彥盤問,問我身上發生過的一切事情,不分大小,而我想說的,隻是,阿毛,我也同你在乎我一般,在乎你。
阿毛出去沒多久,林彥隨即趕了過來,果不其然,林朗也跟在他身後,隨行的還有那天見的衛兵,他們進來的很不是時候,我嘴裏塞了太多東西,噎的直打嗝,正在狂灌水。看到他們瞬間變綠的臉色,我尷尬的擺擺手,算是打招呼。
“阿鸞姑娘好胃口。”林彥看到了空的兩個盤子,還有被打開壺蓋的茶壺,隨即轉移話題道,“你似乎並不意外自己現在還活著?”
“再意外也改變不了我還活著的事實,我想的向來不多。”咽下嘴裏最後一塊糕點,我漫不經心地提到,“難道我不該佩服將軍軍中軍醫醫術高明?”
“我到的時候你已經沒救了。”林彥見我逃避,逼問道,“阿鸞姑娘之前也有過死而複生的經曆嗎?”
“不知道,就算在你們看來是必死的傷,我睡了一覺也就全好了,究竟我有沒有咽氣我也感覺不出來,你不如問問阿毛,他一直守著我吧?”
“阿鸞,這是關於你的大事,再這麽躲避下去,我可幫不了你。”林彥嚴肅地說,“死而複生,不似常人,就算是你不會死,火刑,總會把你燒的屍骨無存,你確定你那樣還可以活?”
“你威脅我?”不得不說,林彥很會抓人的心思,我雖不畏死,卻擔心自己能不能活。
“不是,隻是忠告。”林彥麵色不改,嘴角繃得緊緊的,似乎飽含了滿滿的怒氣,“適才我聽小林說,你因為一場意外不記得自己的過往,醒來卻多了這死中逃生的怪異之事,你隻要告訴我這個詳情,我可以幫你。”
“你真的可以幫我?”我戒備地看著林彥,並不十分信任他剛剛說的話,上下審視著他。
“如果你願意相信我。”
“好吧,我告訴你。”我敗下陣來,抓起一個凳子坐下,並示意麵前的三人自己找位子坐,然後說道,“我第一次發現我不一樣是在一年前,不,或者說是被親人發現我不一樣。”
下麵是我費盡心思,費盡口舌,編造出的一個悲傷的故事。
在故事中,我,一個本該在家人嗬護下長大的一個少女,在一次落水後不隻失去了所有的記憶,還失去了死亡的能力,所幸,家人得知我的特殊並沒有將我視為不詳,反而加以保護。直到前不久,北國擾境,懷遠這個小鎮也不能避禍,我的父母也被其殺害,我和阿毛被小林保護才得以安全逃出。隻是,阿毛心性急躁,急於為父母親人複仇,這才擺脫我的管製,自己一人來到這軍營,謊報年齡入籍。
“你是說你是那次落水後才發現自己不一樣的,之前沒有任何察覺嗎?”林彥聽完我的一番長話,點出自己的疑惑。
“沒錯,母親說我被從水中撈出來時已經沒有了呼吸,家人已經為我準備後事了,誰知道我睡了一天自己醒過來了。”
林彥之後留下一句好好休息就離開了,一時,我和林朗麵對麵坐著,幹瞪眼許久後林朗說了句蒼蠅走了,我才徹底放鬆下來。
“林彥沒懷疑我的來曆吧?”
“沒有。”林朗提起茶壺,想要倒一杯茶,發現一點水也倒不出來,隻好放棄,“你昏迷這兩天林彥果真派人到懷遠去查,據我們的人傳來的消息看來,布置並沒有被識破。”
“這就好,”到現在我才真的鬆了一口氣,繃了許久的弦鬆了下來,我整個人都歡快起來,“怎麽樣?我的辦法奏效了吧?”
“太冒險!”林朗責備的眼神望過來,但一瞬後又恢複了平靜,“但也確實有效。”
“你剛剛是在擔心我嗎?”沒放過林朗一閃而過的責備,我將其歸結為這是他自己表達擔心的方式,“沒想到你這個悶葫蘆也會擔心除了爺以外的人。”
“你好像什麽都不怕?”林朗疑惑地看著我。
“我也怕啊,那把刀到跟前的瞬間真的擔心自己會死,可是真的流了血,才記起來自己好像是死不掉的,就是會流點血,痛一下罷了。”我無所謂道,但並沒有把自己為什麽會哭的原因托出,要是我說我死之前怨恨著林洐,倒顯得林洐多重要似的,不過是一個強迫我的壞蛋。
隨即入夜後,一夜無事,按下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