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雲起山上霧靄沉沉，一片翠色。
王啟撐著紅傘來到山巔，看著雲海不言不語。
“回來了？”一道身影浮現在他的身側。
王啟瞥了一眼身邊的帶著虛幻的身影，輕笑了一聲：“回來了。”
葉河席地而坐：“遇到什麽事情了？”
王啟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我想知道，當年我行走天下的時候，你跟在我身邊，看著我傻事的時候，是有多能耐，居然不把我打一頓？”
“你那弟子，惹到你了？”葉河好奇的問道。
王啟點點頭：“差點把他殺了。”
葉河一愣，隨後瞪大眼睛：“他做啥傷天害理的事情了？你下這麽重的手？”
王啟沒有說話。
葉河頓了頓，隨後輕聲說道：“當年呢，想著你還小，再怎麽折騰也折騰不出什麽大事來。”
“當年，你可是因為我……”
“打住，那是我出了變故。”葉河淡淡說道，“說到底，你不是我的弟子，打起來名不正言不順。”
王啟低笑了一聲，隨即搖了搖頭。
二人肩並肩而立，看著浩瀚雲海。
王啟低聲說道：“當年覺得你們劍道很高高，時常心中憧憬，若是我劍道有你們這麽高，該多好啊。”
葉河看來一語身側之人，感覺有些恍惚。
當年的少年，已經是劍道足夠高的家夥啦。
“劍道高的滋味，如何？”葉河低聲問道。
“有些壓抑，有些高處不勝寒。”王啟聳聳肩說道，“不過還好，最起碼，我有能力出劍。”
葉河咧嘴一笑：“放狗屁。”
王啟看了一眼葉河，低笑了一聲。
“你覺得壓抑，是因為劍道不夠高，我教你，別想那麽多，煩人的事情，一劍下去。”葉河笑道。
王啟聳聳肩：“無所謂。”
“對了，按照你的設想，我們有多少勝算。”葉河忽然問道。
王啟道：“五五開。”
“看來勝算不高。”葉河喃喃。
五五開，要麽輸要麽贏。
要是勝算高，王啟絕對不會這麽說五五開。
不過還好，還有勝算。
王啟伸出一隻手，笑道：“不過，現在勝算，拔高了。”
葉河疑惑的看著王啟。
王啟咧嘴笑道：“因為，有人活著。”
“誰？”葉河皺眉。
“一個妖族絕對想不到，乃至全天下都不知道的人。”王啟眼中閃爍著精光。
“你他娘，在我麵前打啞語？”葉河笑罵。
王啟聳聳肩：“要不是我湊巧看到了，我也不知道。”
葉河搖頭：“算了，不想說就不說吧。”
頓了頓，葉河問道：“那人很強？”
“很強，強到有她在，我就放心了。”王啟篤定說道。
與葉河交談過後，王啟便馬不停蹄的朝著光門山而去。
速度不算太快，隻是三兩天便禦劍來到了光門山。
光門山的山門，有一人等待著。
“恩公。”那人腰挎長刀，相貌堅毅，修為了得。
王啟頓住腳步，笑著看了一眼劉環：“好久不見了，劉環。”
當年那個一嘴一個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小家夥，也是獨當一麵的武夫高人了。
劉環笑了笑，主動帶起了道。
王啟看著在前方帶路的劉環，輕聲問道：“劉環，你知道我來是做什麽的吧？”
劉環腳步頓了頓，他說道：“知道。”
“你選擇怎麽做？”王啟問道。
劉環腳步徹底頓住，他回頭看著王啟，輕聲問道：“恩公，光門山，非毀去不可嗎？”
王啟默默的點頭。
“知道了。”劉環笑了一下，滿麵苦澀，轉身繼續帶路。
“我隻有一句話勸你，別說什麽我對你的救命之恩與光門山對你的師承之恩交織，你無法取舍，唯有一死了之。”王啟淡淡說道，“信得過我的話，待會別偷偷自裁，光門山，很大概率會同意我的做法。”
劉環腳步頓了頓，隨後繼續帶路。
光門山祖師堂，突破天人的武夫，已經全部嚴陣以待的候著。
劉環帶著王啟來到此處後，默默的站到了祖師堂裏去。
“諸位，許久不見。”王啟的目光掃過光門山祖師堂，在最前方那女子的臉上頓了頓。
武夫們起身，散開氣勢。
王啟輕笑一聲：“直接動手，不聽我嘮叨幾句？”
“說來說去，都是說些空泛的大義，我們很難信服你說的。毀去光門山，與救世，究竟有何聯係。”一個老嫗淡淡開口。
王啟笑道：“這樣吧，想要理由，我可以給，但前提是，隻給一個人。我不能信任你們光門山全部人。”
老嫗眯了眯眼睛，沒有說話。
王啟繼續說道：“你們可以選一個人出來，這個人，要我和你們都信任，並且有能力，在聽過我給出的理由後，做出決斷。”
眾人麵麵相覷。
“當然了，這是上策，下策就是，你們直接動手。”王啟輕笑道。
張漣漪沉默許久，終於忍不住開口：“夠了王啟！你究竟要做什麽？難道，你覺得我們光門山會是妖族的奸細嗎？”
王啟淡淡說道：“不會，但有可能是別人的奸細。”
張漣漪左右看了一眼同門後，她深吸一口氣：“我來做這個人。”
光門山的武夫們動了動，但是沒有人阻止。
王啟有些驚訝，張漣漪居然在光門山有這麽高的威信。
但是，他搖了搖頭：“我不信任你。”
張漣漪麵色白了白，她啞聲問道：“為什麽？”
王啟沒有說話，隻是自顧自的說道：“這樣吧，我選一個，劉環，如何？”
劉環愣了愣，沒有說話。
老嫗沉聲開口：“你為何會信任劉環？”
“劉環此人，心思醇厚，有恩必報。光門山對於他而言，是師門，我對於他而言，是救命恩人。我們雙方，他都不會選擇背叛。”王啟淡淡說道。
老嫗眯了眯眼，隨後點頭。
王啟輕笑一聲：“我還以為你們會拒絕。”
“劉環性子醇厚，況且，能夠在短短幾十年內突破至天人境界，我相信他會做出準確的判斷。”老嫗淡淡說道。
王啟含笑，朝著劉環伸出手：“走吧，我們談談。”
二人離開祖師堂，來到一處溪水邊。
劉環有些猶豫的問道：“恩公，你為何會不相信張師叔？”
王啟輕笑一聲：“你為何會覺得，我會相信她？”
“你們當年，不是快要成婚了嗎？”劉環撓了撓頭。
“不是到最後，走散了嗎？”王啟淡淡說道。
劉環不再說話。
王啟苦笑一聲，從始至終，他都相信著張漣漪，隻是，他不敢說。
他怕說了，張漣漪會死。
“人間必敗。”王啟輕聲開口道。
劉環愣了愣，隨後問道：“大秦太上皇不是帶了百萬劍甲前去鎮妖城了嗎？”
王啟淡淡說道：“你覺得我實力如何？”
劉環愣了愣，隨後說道：“應當是，天下第一？”
“目前還是。”王啟笑道，“我在鎮妖城，可是做好死在那裏的準備了，你覺得，大秦太上皇實力會比我高？”
“那百萬劍甲……”
“妖族，就沒有士兵了嗎？”王啟打斷道。
劉環沉默，最後他問道：“可是，就這麽果斷的說，人族必敗，太……”
“人族必敗，不是我說的。”王啟淡淡說道，他劃開掌心，金色璀璨的鮮血流出。
劉環瞪大眼睛。
那金色血液上，傳來了讓他感受到無上威嚴的氣息，讓他渾身戰栗起來。
“知道這個血是什麽嗎？”王啟輕笑一聲問道。
劉環身子戰栗，眼中是難以置信。
“天人，在更久遠之前，被稱為神人。與練氣士仙人相對立。”王啟淡淡說道，“神人，動則法則生。而告訴我人族必敗的，就是一個神人，此血，便是他所賜予。”
“所以，你就信了？”劉環沉聲問道，“你就不怕，他誆騙你？”
“我想過這個問題，但事實是，無非一死罷了。你們想要保住光門山，那麽我問你，妖族打進人間，你們還能保住嗎？”
“那個傳聞，是真的？你要以整個天下作為代價，來一次玉石俱焚？”劉環低聲問道。
“真的。”
“我們可以有其他出路啊！”
“劉環！”
王啟低喝一聲，他說道：“別的出路？我問你，有什麽出路？在我不在人間的這幾十年裏，你們拿出了對策？無非就是光門山死戰到底，也要護住山門不是嗎？”
“先不提你們能否護住光門山，但是人間呢？”
劉環張了張嘴，有些泄氣。
“你們無非想的是，朱雀王朝屬於大後方，前麵的宗門王朝，會替你們先死，以死來消減妖族的力量不是嗎？”王啟低聲問道。
劉環沉默下來。
他無話可說，因為光門山，的確存了這個心思。
“如果你不同意我毀去光門山，那我就會親手光門山屠了，再來毀去光門山。”王啟冷冷說道。
“你為何，非得毀去光門山？”劉環問道。
“不光是光門山，定京、環方山……凡是氣象足夠的地方，我都會毀去。”
王啟淡淡說道：“凡是世間萬物，皆逃不出一個道字。道的體現，可以是氣運，可以是其他，我將以氣運作為基礎，將其引爆，從而使得人間形成熔爐。”
劉環沉默許久，最後他問道：“倘若此舉不成呢？”
“逃不出一個死。而我，將提劍，死在最前麵。”王啟冷冷說道。
劉環沉默片刻後，起身深深一拜：“我，選擇相信恩公的判斷。”
王啟釋然一笑，伸出手拍了拍劉環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