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慕遠回府剛進大門，就被老肅王妃劈頭蓋臉一頓臭罵。
臆想中的孫女沒到手就算了，反而還把兒媳婦也賠進去了。
“你就這麽把她們母女倆扔到宮裏，自己一個人回來了？”
楚慕遠百口莫辯，他想說那是我扔下的嗎？明明是太後強行把人扣下了。
可是麵對老肅王妃寒霜凝結的臉，這話他愣是沒敢說出口。
“太後想讓她留下調理身體，我總不好強行把人帶回來。”
楚慕遠每個字都說得小心翼翼，就聽老肅王妃猛地一拍桌子。
“廢物！妻兒都守不住，要你何用！明日我親自去把人要回來。”
楚慕遠心底不合時宜湧上一股看熱鬧的情緒。
暗道你去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能把人從太後手裏要回來。
老肅王妃素來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次日一早連早飯都沒吃就直奔慈寧宮。
太後宮裏暖日融融，羅漢**鋪了紅色氈毛墊子，墊子上放著厚厚的大迎枕。
團寶正坐在那上頭盤著腿，不知在吃什麽。
小姑娘圓臉大眼，頭發密實，跟她娘一樣是個標準的美人胚子。
她今日穿了件閃花緞子的袍子，紮著兩個小啾啾，坐在那裏團著兩手，活脫脫就是觀音座下的龍女。
麵前放著填白瓷小碗，梅花攢心盒裏放著紅黃白綠各色小菜。
團寶正自己拿著小銀勺，一口一口吃著，那模樣別提多討人喜歡。
太後在一旁讚許地看著，她生了兩個孩子，加一起都沒有團寶這麽省心。
“多吃些。”說著回頭吩咐宮女，“去，再盛碗黃米粥，倒點鴿肉鬆，還有那熱牛乳也都拿過來。”
團寶嘴裏塞得滿滿的，還不忘跟著喊。
“姐姐再幫我拿些茯苓餅，還有八珍糕，多謝。”
太後喜的不可無不可，連忙一疊聲吩咐。
“去拿去拿，多拿些糕餅來，別屈著孩子。”
老肅王妃嫉妒得眼熱，這明明是她家孫女，可卻讓別人享了天倫之樂。
思及至此，越發痛恨自家那個臭小子。
太後此時才瞧見站在門口的老肅王妃，得意地挑挑眉。
“喲，瞧瞧這是誰呀？”
她們妯娌自打年輕時關係就不錯，因為有同仇敵愾對抗側妃的經驗，所以也算一條戰線上的。
老肅王妃也不客氣，進去行了個禮就把團寶摟在懷裏。
“祖母等了你一夜，怎麽沒回去呀？我還準備了你最愛吃的豌豆黃和杏仁餅呢。”
團寶連忙咽下口中食物，眨巴著大眼睛。
“漂亮姨姨說讓我和娘親先住在宮裏，把哥哥的爹爹趕回去了。”
老肅王妃聞言，恨鐵不成鋼的情緒在這一刻達到了頂峰。
“咱們又不跟他住一起，你回去跟祖母一起住。再不濟，祖母也可以把他趕出去。”
橫豎肅王府在都城又不是隻有一套宅子，讓他去別院住好了，順便把那礙人眼的母子倆也帶走。
太後在一旁聽了，似笑非笑道。
“為了團寶，你倒是肯下血本，兒子都不要了。”
“那不爭氣的東西要來做甚？”老肅王妃沒好氣道，“連個好媳婦都留不住。”
太後未免有些幸災樂禍。
“這倒是，你家那小子平素看著還好，萬萬沒想到在選人眼光上，真是不敢恭維。”
老肅王妃深深歎口氣。
“大概是老天爺看我前半生太過順遂，後半生故意弄個這種東西來折磨我。”
太後深有同感點點頭。
“可不是，我也有一個不肯續弦的孽子。”
武安帝皇後早逝，這些年他一直都沒有娶新後，這也是太後的心病。
老肅王妃同情地看了眼自己這位妯娌，頗有種難姐難妹的感覺。
一時間團寶吃飽了，自己擦了擦嘴，又把勺子規規矩矩放在旁邊小桌上。
端起杯子漱漱口，拿起旁邊小盆輕輕吐掉，整套動作一氣嗬成，壓根不像三四歲的小娃。
老肅王妃滿眼欣慰，輕聲道。
“還好，有這兩個孩子給我吃寬心丸。”
太後也跟著壓低了聲音。
“確定是你家的嗎？不是說她娘改嫁了？”
老肅王妃但笑不語，眼神卻滿是篤定。
太後很快意會了這其中的深意，想想楚辭又看看團寶，聲音不由得帶上兩分嫉妒。
“果然還是你命好些，兒子指不上還有孫子孫女。”
正說著，就見江若離端著藥碗施施然走進來。
見著老肅王妃，親親熱熱喚了聲母妃。
太後挑挑眉，跟老肅王妃對視一眼。
看來自己剛剛說早了，人家可不是隻有孫子孫女，人家還有乖巧的兒媳婦。
老肅王妃此時也顧不上太後，急忙起身上前兩步，拉著江若離的手上上下下打量。
“昨日沒仔細瞧你，怎麽樣沒嚇著吧？”
江若離語氣帶了點撒嬌。
“我若是嚇著了，您此時才來問，豈不是晚了？”
但見團寶肉肉的小手指戳戳自己的臉。
“娘撒嬌，羞羞臉。”
此時就聽外頭傳來個清朗的聲音。
“誰在撒嬌？”
眾人抬眼望去，就見武安帝大踏步走進來，身後還跟著楚慕遠。
武安帝容貌俊美，高大健碩，是都城萬千閨中少女的夢中情郎。
隻可惜於女色一道並無興趣，尤其先帝指的元後死了之後，就再沒有續娶的打算。
除了太後和老肅王妃，眾人均起身行禮。
跟在皇帝後麵的楚慕遠進門一眼就瞧見了江若離，在人群之中顯得很單薄。
之前沒覺得，此時突然驚覺，什麽時候開始，她竟然清減成這樣了呢？
武安帝的目光也落在相同的身影上。
印象裏的江若離豐姿綽約，笑容可掬，比三月春光還要明媚。
隻是這一切唯有在看向他那個不爭氣的王弟時才會展現。
而此時此刻的她雖然隻穿著簡單的窄袖襖裙，但眉宇間那股自信卻是前所未有的。
最重要的是，她眼裏不再是隻有楚慕遠了。
譬如現在，她壓根沒有多分半個眼神給自己身側的人。
這個認知讓武安帝不由自主心情大好。
“阿離，許久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