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寶睜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楚慕遠。
“你想嘲笑我是沒爹的孩子嗎？”
楚慕遠頓時覺得自己有些卑劣，竟然背著江若離問孩子這種事。
“當我沒問。”楚慕遠摸了摸她的雙丫髻，“還是謝謝你啊，來喂我的肚肚。”
團寶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你比大黃強多啦，它從來不會跟我道謝。”
楚慕遠覺得好笑，陰霾了整日的心情此時才終於有了點放晴的跡象。
不知為何，哪怕江若離一再否認團寶是他女兒，他對這孩子總有莫名的親切感。
小姑娘臉蛋白嫩嫩的，愈發顯得眼珠子又亮又黑，讓人不由自主想逗弄她。
“它不跟你道謝，為什麽還要喂它呢？”
“娘親說，很多時候人做事，不一定要回報的呀。她就經常給人家義診，從來不收銀子。”
她小小的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肚皮，又看了看楚慕遠的。
“你為什麽老是不給你的肚肚吃飯呢？這樣它就扁了呀，你喜歡扁肚肚嗎？娘親說我肚肚圓圓的才好看。”
楚慕遠漆黑如墨的眸子閃過一抹光芒。
“你娘親說的對。”不知是在肯定前一句，還是末了這一句。
“那你為什麽還總是跟她吵架呢？”團寶歪著頭，“藥王穀的每個人都很喜歡娘親，從來不跟她吵架。”
楚慕遠想起之前在藥王穀遇見的村民幾乎都在跟他說，江若離有多麽熱情善良。
她給村裏看不起病的村民免費看診，又教那些不識字的小孩子讀書，閑暇時間還會帶領大家種藥材去鎮上換錢。
自從她來了之後，藥王穀的人越來越富了。
他們口中那個江若離，和自己認識的，仿佛不是同一個。
以前在他身邊那個江若離全身心隻撲在了自己身上，恰到好處地添衣添藥添茶添飯。
跟重逢之後形成強大落差，這讓他情緒確實不怎麽好。
團寶見他不說話，又用另外一隻手戳了戳他的手背。
“你還沒回答我呀，為什麽不喜歡娘親？”
楚慕遠啞然，他不知道應該怎麽去跟孩子解釋大人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
也沒辦法當著她二嫁所生的孩子說：他並不是不喜歡她。
腦海中百轉千回，最後隻能簡明扼要地解釋。
“是你娘不要我了。”
團寶整張臉都皺在了一起，顯然很困惑。
“可你又不是她的孩子，她為什麽要你啊？”
不過她好像想到什麽似的，又湊過去，壓低聲音。
楚慕遠以為她要說什麽正經話，也湊過去做出洗耳恭聽的樣子。
結果就聽小丫頭認真道。
“我爹爹有認人做孩子的愛好，你若是有需要，可以去找他。”
楚慕遠一口氣憋在喉嚨裏，險些沒上來。
小姑娘還在兀自補充。
“要不要我幫你去跟他說說？他白天還想讓哥哥叫他爹。”
楚慕遠從後槽牙裏磨出幾個字。
“我不缺爹。”但後知後覺突然又意識道，“你剛說什麽，他想讓楚辭認他做爹？”
團寶點點頭，渾然不覺自己剛剛說了多麽可怕的話。
她看向楚慕遠，麵帶疑惑。
“一個人可以同時有兩個爹嗎？”
楚慕遠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那你想要兩個爹嗎？”
團寶眨眨眼：“我一個也沒……”
話音未落，就聽後麵有人喊她。
回頭就見江若離快步跑過來。
她一刻都沒有遲疑，轉身就要往娘親懷裏撲。
楚慕遠的思路還跟著剛剛那一句，他下意識抓住團寶嫩嫩的小手。
“等下，你剛沒說完的那句話是什麽？”
結果下一刻，孩子就被江若離從他懷裏抱走了。
“娘親一眼沒瞧見，你怎麽就跑出來了？”
江若離溫柔笑著，語氣裏也聽不出嗔怪。
楚慕遠一時間被這樣的溫柔蠱惑住，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來喂哥哥爹爹的肚肚呀。”
楚慕遠被這一連串疊詞搞懵了，江若離則笑著點點她鼻子，意味深長道。
“乖，喂完就回去吧。”
楚慕遠瞬間有種被當成了狗的錯覺。
眼見得那母女倆要走，楚慕遠急忙上前攔住。
“我剛剛跟團寶的話還沒有說完。”
江若離沒有理會他，而是抬眼看向女兒，團寶很乖巧地接口。
“他問我想不想要兩個爹爹。”
江若離的眼神像刀一樣射過來，楚慕遠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他想解釋剛剛的來龍去脈，但又不知從何說起，偏生小丫頭還在火上澆油地問江若離。
“娘親，一個人可以有兩個爹爹嗎？”
江若離摸了摸女兒頭上的小啾啾。
“別聽他胡說八道，若是能，他怎麽不要兩個呢？”
楚慕遠頓覺窩火，怎麽胡說八道的變成了他？
團寶抬頭看著楚慕遠咧嘴笑，臉上小梨渦打著旋兒，她趴在江若離肩膀上。
“大人真的好喜歡胡說八道呀。”
江若離適時糾正女兒。
“不是大人都喜歡胡說八道，是有些大人喜歡。”
無端遭遇背刺的楚慕遠忍住氣，看向江若離。
“團寶說，那獵戶要讓楚辭認他做爹，這是怎麽回事？”
江若離倒是沒有意料中的驚慌失措，她聳聳肩。
“之前不是跟你說過了？就是字麵意思。”
楚慕遠本就有些生氣，此事聞言心裏頭愈發沉怒上來。
“你想給他找後爹，有沒有問過我的意思？”
江若離像看傻子似的乜了他一眼。
“我給他找後爹為什麽還要問你的意思？你這親爹若是當的牢靠，我又何必給他找後爹？”
楚慕遠被懟的啞口無言，而且當著孩子又不好再辯駁，氣的臉色發青。
一旁聽著的團寶被這堆親爹後爹搞迷糊了，她皺了皺眉。
“這些爹爹有什麽用嗎？他們是不是跟大黃一樣，吃飯時才回來，平時都是跑的不見人影？”
說著好像想到什麽似的，自己肯定自己地點點頭。
“應該是就連喂飽肚肚這種簡單的小事，還要我去做。”
江若離憋笑憋得很辛苦，故作正經地點點頭。
“團寶說的沒錯，爹爹這東西確實是沒什麽用。”
楚慕遠被母女倆一唱一和搞得沒脾氣，但又敏銳捕捉到孩子的弦外之音。
難不成那獵戶也是吃飯的時候才回來嗎？聽上去也沒比他好多少啊。
而且剛剛團寶沒說完的那半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她也一個沒有。
沒有什麽？沒有爹爹？
如果那獵戶不是他爹，為什麽又要認楚辭當兒子？
一連串的問題充斥著楚慕遠的腦海，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江若離顯然不願再跟他待在一起，抱著團寶轉身就要走。
楚慕遠反應過來，三步兩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纖細的手臂。
“不許給我兒子找後爹。”
江若離淡淡將自己的手臂抽出，看向他眼底。
“回去早些沐浴就寢吧。”
正在楚慕遠納悶她為什麽突然關心起自己時，就聽對麵的女人又道。
“畢竟夢裏你想怎麽安排就怎麽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