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手輕輕地撫上他的臉頰,隻聽琳琅輕輕地說:“我也是。”

“琳琅——”獨孤玦抬頭,看見琳琅睜開了眼,含淚看著他。

“這些天,我都在想,當初那麽想離開,千方百計的,可是真的可以離開了,為什麽覺得丟棄的東西那麽重要,那麽心疼,那麽不舍?為什麽,為什麽啊?”

自打獨孤玦走後,琳琅真的嚐到了茶飯不思的滋味,做什麽都無精打采心不在焉的。

早上起床穿衣,看見那些獨孤玦來的路上為她添置的衣衫,就看見他的麵容在眼前晃動。

對鏡梳妝,看到鏡子裏那傾瀉如瀑的青絲,便想起當初與獨孤玦“私奔”時,為他綁紮頭發時,他沉靜含笑的模樣。

拿起筷子,又看見獨孤玦體貼地為她夾菜,醒過神,卻是榮兒坐在對麵用擔憂而疑惑的目光在打量她。

到院子裏去轉,卻看見人牽了馬,似乎被獨孤玦圈住在馬上馳騁……

獨孤玦,獨孤玦,怎麽處處都有他的影子?

以前無論怎麽吵鬧,就算被關在漪瀾居裏不出來,他總是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而這次,隻要她邁步離開自此山高水遠……

想到再也見不到他,怎麽就那麽難過,不能自己?

而他一走,竟然沒有任何消息送回來。

琳琅隻能聽那些侍衛說,前麵戰況如何激烈,死傷多少,今天哪邊勝了,明天哪邊大約又會出什麽招。

可是獨孤玦怎麽樣了?不知道他們是刻意回避,還是獨孤玦的命令,沒有隻言片語。

她隻知道這是一場惡戰,刀劍無眼,雖然過往歲月裏,獨孤玦受過傷,一次次化險為夷,可是誰能擔保他不會出意外?

夜裏睡不著,琳琅就爬起來,看向其實最多隻能望到將軍府院牆,麵向戰場的那一麵,祈求獨孤玦一定要平平安安不能出事。

獨孤玦不準她擅自出門的時候,她就是翻院牆,裝成男人也要出去,可是現在他要她走了,她能光明正大的離開了,卻哪兒也不想去,連將軍府都沒有興趣出去了,天天除了聽那些侍衛們談論戰況,就是坐著發呆。

好容易終於聽到劉濤回府的消息,她就飛奔而去纏上了他……

“你有什麽好?那麽多女人,還沾花惹草,嘴裏對我說要一心一意,轉身就向別人求婚,不過是有人長得好看一些,不過是有人會打仗。你還喜怒無常,一不高興就關我進柴房,餓我肚子,老是懷疑我和別人怎麽怎麽,罵我紅杏出牆……”

琳琅越說越覺得委屈來氣,哽咽不已。

“是我不對,以後不會對你那樣,我,我隻是看見你對別的男人好,就生氣,就控製不住,上次我不是特意要柔妃看管,難道她也不知道我的心意,給你送飯送水?至於程華芳,我……”獨孤玦慌了手腳,一邊急急地解釋一邊為琳琅擦眼淚。

“還打斷我的話。”琳琅生氣地撅起嘴,又給獨孤玦安上一條罪狀。

“好,你先說。”獨孤玦讓步,琳琅無理起來比他還蠻橫啊。

“我想不起來了,都是你,插什麽嘴?”琳琅用拳頭在獨孤玦胸膛上擂了兩下,是責怪,更像是撒嬌。

“那你先聽我說,我必須要跟你解釋清楚。”獨孤玦抓住她的手將程華芳的真實身份告訴她。

“如果能夠讓龍炎和安國和不成親,並且因此反目成仇,豈不是兵不血刃就能贏得這一仗?所以,我想,讓程華芳嫁到蒼梧,就算龍炎不承認這樁婚事,可是安國會懷疑,他們壓根沒有聯手的誠意,這樣,他們兩國必定會有芥蒂,那麽,他們鬧起來,等到兩敗俱傷時,我們再出手一個個地收拾。”

“因為她是公主,所以你覺得隻有你的身份才能配得上她,於是就主動去求婚。”琳琅奮力一推獨孤玦,卻沒有推動,反而被他抱得更緊。

“放開我,我才不要你這樣虛情假意。誰知道你見了她又會說些什麽甜言蜜語?別以為女人都是好哄的,我才不要上你的當。”

“你知道我不會說甜言蜜語,更不會哄人開心,我對你說的都是真話而已。”獨孤玦將琳琅的臉用手扳向自己,讓她的眼睛看著自己的眼睛,不躲不避坦然說。

“你對她難道說的就不是真話?”琳琅從他眼裏看到了真誠,不覺聲音小了。

“也是真話。”

什麽?

“獨孤玦,我就知道你們男人都是花心的,就像灑水車,一路撒過去,滿地毛毛雨。對每個女人隻是灑灑水而已。我沒有你那麽多情。放開。”

琳琅忽然有些後悔自己巴巴地跑到這裏來,躲進他的大帳,想給他個驚喜,先是差點被他掐死,現在又快被他氣死了。

她就那麽下賤麽?

他應該知道她是個隻想一心一意的“妒婦”,所以那天順勢趕她走,其實是他心裏早有那想法,不管是程華芳還是柔妃,都比她溫順,讓她讓出正妃的位置來,以後省了麻煩吧?

古代的男人啊,不都覺得三妻四妾天經地義嗎?何況他還有一王府那些名正言順的女人。

她真是瘋了才會惦著他,想著他,跑到這裏來找他的吧?

獨孤玦自然不懂灑水車是什麽東西,不過什麽多情,還有琳琅又生氣了,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我對她說的是,如果她嫁給我,就不用逃婚了,僅此而已,沒有說喜歡她。而你,才是我最喜歡的人。”獨孤玦說著便在琳琅額上輕輕一吻。

那柔軟溫情的觸感,令琳琅心神一個恍惚:“真的嗎?你真的喜歡我?可是我總是出賣你,出去惹事,對你凶。”

“第一次,你從水裏鑽出來抱住我的時候,那種心情,我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後來每天我都去那個水池邊等你,沒有看到你,就很失望,擔心你忽然消失,再不會出現,而和你在一起又覺得時間過得好快,怕你說到時候了,要離開……”

不知不覺琳琅環住了獨孤玦的脖子有些沮喪道:“你說的是蘭蘭吧?那時候你都把我當成是她的。”

蘭蘭在獨孤玦心裏的位置,琳琅相信沒有誰能動搖。

獨孤玦也不哄騙,老實回答:“是,可是如果我不把你認做是她,你以為那麽容易就能接近我?”

想想也是這個理,那時的獨孤玦防備之心,尤其是對女人,有多麽的嚴密,琳琅也知道,可是他心裏裝著蘭蘭,還怎麽能容下琳琅?

或者說琳琅心裏對這個一直也深有芥蒂。

“獨孤玦,你老實說,是不是你把我當成是她?我不要做別人的影子,我的心太小,隻裝得下那麽多,你那兒就不怕太擠?你不覺得擠,我還覺得透不過氣來。”琳琅伸出一根手指戳戳獨孤玦的胸口。

哎喲,這感覺太差勁,冰冷冷,又硬,難怪啊,人家還穿著鎧甲,她那水蔥樣的小手指頭不疼才怪。

這時,琳琅才覺得好冷,不由一個哆嗦,柳眉一豎:“先把這身皮扒了,我都快結冰了。”

獨孤玦笑笑,將她放在床上用毛毯裹了,自己開始動手卸下鎧甲。

“琳琅,你有沒有把我當成別人,或者說你心裏也住著別人,我進不去,進去也太擠?”他倒是學的快,沒有回答琳琅的問話,而是將她的問話又丟了回去。

她知道,獨孤玦這是在問顧子墨。

這很公平,她要專心的,他也要一意的。

“你長得和他一點也不像,我又沒有麵盲症,怎麽會把你當成是他?不要提那個人,我已經忘了。”琳琅不隻是對獨孤玦說,也是下了決心。

她自認為在感情上沒有別人那樣八麵玲瓏的功夫,一個時間隻能專注一樣事情。

獨孤玦已經卸完鎧甲,坐回床邊,認真地看著琳琅確定她不是開玩笑,也不是故意在博取他的歡心,眼中閃動著喜悅的神采:“真的能忘掉?”

“我,試試,不是說等你身體好了以後我們再說?給我點時間好嗎?”琳琅有些不確定,不是因為顧子墨,而是獨孤玦身邊那麽多花花草草,將來……

“琳琅,我有時候會分不清喜歡的是蘭蘭還是你,不是把你當成她,而是我總覺得你們是一樣的,那麽像,就像一個人。”獨孤玦見琳琅一扭身生氣了,覺得自己嘴巴太笨拙,說話太直,忙扳過她的雙肩,將她圈進自己懷裏。

“怎麽說呢?我知道我喜歡你,就是眼前的這一個。”

“要是蘭蘭也在你眼前,你還不是一樣會這樣對她說。”琳琅心裏酸溜溜地。

“我不知道,她走了我心裏很難過,但是,卻沒有這次我要你走那種痛到心裏去的感覺,和你在一起後,我慢慢地都想不起她來,尤其這次,一想到也許再也見不到你,我就後悔,就覺得以後再也沒有人會給我象你給我的這種感覺,就好像你已經進入我身體裏,強行撕開,連骨肉都是疼的。”

琳琅心裏一動,這是獨孤玦的情話嗎?

他的意思是和自己一樣,在慢慢忘掉曾經那個人,要一起開始?

真好聽真動聽,獨孤玦的情話隻對她一個人說。

琳琅歡喜的反而不知道說什麽好,無意間看見地上丟在鎧甲上的披風問道:”這好像不是你的。”

“是似玉的。”

獨孤玦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了什麽,隻見琳琅騰地一下坐直了身體,狠狠地瞪著他,目光像隻小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