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死亡的感覺[二]
頭,還是被扯開了一般的痛,隻要一用力,就會痛得陶心然說不出話來。陶心然用手捧著頭,不由地開始細細地呻,吟起來——
怎麽這頭會這麽痛啊?
怎麽腦海裏的一切思維,都仿佛是被凝結了的冰塊一般,無論她如何努力,都再也想不起半分呢?
陶心然抬起手來,她的右手,有刀劍劃過的厲傷——那傷極深,仿佛是因為隻手握住了揮動的劍刃,所以,才導致了如此重的劍傷。
因為天氣過冷的關係,已經沒有血再流出來,黑色的傷口,甚至感覺不到疼痛,可是,陶心然知道,自己的這隻手,若不及時醫治,恐怕就要廢了。
她艱難地撕下一片衣襟,將自己的右手包紮好,感覺到腦海裏的意識清醒了一點了。這才嚐試著慢慢地站起身來,想要在這絕壁之上,找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又或者是想辦法,可以攀登上去。
然而,雪屑覆蓋著的是凝結千年的冰塊,陶心然才一起身,就覺得腳下一滑,重傷的身體,遠遠沒有平時好控製,她的身子一倒,一斜,就朝著冰雪直直地滑了下去。
情急之下的陶心然,伸手抓住了身側的一個冰柱,可是,那樣的細長的冰柱,顯然不能夠支撐陶心然的全部的下滑的力量,所以,在陶心然剛剛握緊冰柱的時候。隻聽:“哢喇喇”地一聲,冰柱斷了,而陶心然急速地下墜的身體,竟然轉了個圈,頭朝著下麵,迅雷不及掩耳地朝著絕穀之下落去。
風,在耳邊急速地吹著,發出尖銳的呼叫,那樣的急速的墜落,就仿佛是一隻折了羽的鶴兒一般,正在虛空之中,直直地朝著在地跌去。
陶心然甚至沒有驚呼。或者說,隻是片刻之前的掙紮,就已經用去了她的全身的力氣。她在疾落之中,想要睜開眼睛,可是,卻怎麽都看不清眼前的情景。
看來,自己的這一次,真的是要將命送到這裏了——真想不到的是,自己兩世為人,可是,都沒有來得及結婚,甚至沒有來得及兒孫滿堂……而她,甚至兩世為人,都還沒有好好地愛過……
遺憾麽?不遺憾麽?
陶心然在疾落中苦笑著,然後,閉緊了眼睛,任由自己朝著大地墜去——
死在這漫天冰雪裏,也沒有什麽不好啊,最起碼,在千百年後,有人發現自己的時候,還是完屍一具,既不會腐爛,也不會老去……
墜落,墜落,再墜落。
那樣的厲風,那樣的令人暈眩的速度,使得陶心感覺到自己和大地接觸的那個瞬間,直直地暈了過去。
原來,死亡竟然是這個樣子的麽?還沒有來得及感覺痛苦,她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不會再醒來的吧?
又或者說,會不會再回到前世生活的二十一世紀裏去呢?
陶心然模模糊糊地想著,一直到徹底地暈了過去——
深穀裏的冰峰,沉默地佇立著,就連風,都失去了蹤跡。黑夜,在太陽落山之後,才姍姍而來,在那片墨色的映襯之下,漫天的潔白,終於都和這黑暗,融為一體。
當陶心然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時分。她的身上,全部都是濕漉漉的一片,那感覺,仿佛是剛剛從水池裏浸泡過一般,陶心然動了一下,可是,也隻是一下,她就忽然感覺到,這具身體,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一般,冰冷,冰痛。冰得她的渾身,都仿佛要全部都凍結一般。
隱約的流水的聲音,從陶心然的耳邊響過,有什麽細碎的碰撞之聲,交錯地吟唱著,陶心然仍然睜不開眼睛。感覺到手下的堅硬,她艱難地伸手抹了一把臉,這才吃力地睜開眼睛。她的身上,是一方寒潭,而她的人,就睡在一塊巨大的冰塊上。四周,都是冰雪地碎屑。正在隱約地浮動。
看得出來,自己從高處落下的時候,將這塊冰砸碎了,然後,就在這碎冰的有限的範圍內,四處遊走。已經昏迷的人,是沒有呼吸的,所以,她才會在這浮冰之間,輾轉來去。
陶心然輕輕地吐了口氣。看來,自己又揀回了一命,可是,不論陶心然怎麽看,自己揀回來的這一條命,隨時都有會消失的樣子。
溫度,食物,水,以及藥。在這個什麽都沒有的山潭裏,自己要怎樣,才能找到走出這裏的路?自己要怎樣,才能逃出生天呢?
陶心然微微地閉了閉眼睛,然後,朝著潭邊遊了過去。要知道,如此寒冷的潭水,是不可以如此長時間的浸泡的,而陶心然的身上,幾乎已經結了一層薄薄的冰,若是她再不活動,怕真要和這冰塊一起,凝結成一塊大大的冰塊了。
已經凍僵的手腳,根本就沒有辦法再劃得動水。陶心然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朝著潭水的一角遊去。
崖底的黑暗裏,是看不到光的。可是,因為這是潭水,經過頭頂的一線天光的照射,才隱約地可以看清,這方位於穀底的,天然形成的潭,足足地占了這崖底的大部分空間,而其他的一小部分,則是突起的岩石。遊動的身體,終於有了一些熱度,陶心然用盡了最後的一絲力氣,終於遊到了潭邊,然後,靠在岩石之上,重重地喘息。
還好,又揀了一命回來,還好,自己還可以坐在這裏……
沒有風的崖底,依舊冷得要命,陶心然瑟瑟發抖地抱了抱肩膀,然後,開始脫下身上的衣服,將水用力地擰幹。
四周一片黑暗,看不到任何的東西,而陶心然就在這黑暗裏,穿著濕透的衣服,開始運起最後的一絲功力,為自己驅寒療傷。
本來,以陶心然的功力,是沒有辦法抵抗如此的嚴寒,還有如此巨大的撞擊的。可是,在當初的當初,唐方曾經用自己的自由,換取了唐家的至寶,用來替陶心然療傷。再加上她曾經服食過生自天山之巔的雪蓮,所以,從那時開始,陶心然的身體,就要比之其他人更加的耐寒,以及抗寒。
隻不過,一向粗心的陶心然,是不懂得這些藥理的。她在慶幸自己大難不死的同時,也開始靜靜地回想起自己出現在這裏的根源。
腦海裏,仍然是混沌一片。就仿佛是她的記憶,被什麽東西隔開了,有一半,可以想起,可是,另外的一半,卻再也沒有任何的印象。可是,而今,隔開她腦袋的那一塊屏障,仿佛被霎時撤去了,所以,而今的陶心然,隻覺得無數的記憶仿佛絲線一般的糾纏在一起,分不清現在,也理不出彼此。
當以前的記憶,和現在的記憶混淆,當前生的記憶和今世的記憶重疊,有那麽一段時間,陶心然竟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
不知道經過多少次的撞擊,不知道如何能從這麽高的地方跌下之後,還能死裏逃生。呆頭呆腦地坐在黑暗裏的陶心然,甚至沒有辦法分出記憶和次序,也沒有辦法分得出哪裏是前世,哪裏又是今生。
頭,依舊是裂開一般地痛,陶心然用力地抱住了頭。用力地在岩石上碰著,磕著,妄想著以巨大的撞擊,來緩減腦海裏的疼痛——
怎麽會這麽痛呢?怎麽會這麽痛呢?
印象裏,陶心然的頭,還真沒有象現在這樣的痛苦過,痛苦得她,真想拿一把斧頭,把自己的腦袋瓜子劈開,她真想看看,究竟是什麽,令到她如此的痛苦……
仿佛過去的一切,經曆了一場長長的夢一般,陶心然心裏疑惑著,心裏猜測著,然後,開始去想事情的前因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