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死亡的感覺[一]

不過,真相的水落石出,通常都是在所有的事情都發生以後。也就是說,即便是阿雪郡主能發現端木玉的所有的陰謀等等,那,也是需要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在這個世上,沒有發生的事情,沒有人知道會是什麽樣子。即便是端木玉,也沒有辦法知道,而他所能做的事情,就是努力,再努力,一直地朝著自己的目標,一步一步地前進,直到有一天,登上那個巔峰之位——

而今,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相信明天,又或者是明天的明天,端木玉和葉赫那拉結盟的消息,就會傳遍京城,傳到端木術的耳裏去,所以,對於端木玉來說,他想要的結果,隻要冷眼旁觀,也就可以了。

隻是,他不知道的是,是否,這一次,他就可以成功地將端木陽逼入窮巷,又或者說,即便是將端木陽逼入了窮巷的話,那麽,也很難擔保端木陽不會孤注一擲——

可是,眼下,似乎大家都沒有退路了——端木陽必須要取得和葉赫那拉家族的結盟,才可以屹立不倒,而端木玉,隻有將端木陽和葉赫那拉家族的結盟打破,才可能會有可能更接近於自己的目標——

得與失之間,對與錯之間,就仿佛是一把雙刃的劍,揮動輾轉之間,總有割傷人的危險,而沒有誰,想會是受傷的那一個。

每一個人,都在為自己生存,還有未來而掙紮,可是,卻沒有人知道,自己的所謂的明天,究竟會是什麽樣子。

端木玉被阿雪郡主拉著,快速地朝著風雪之中跑去,漫天的冰雪,從他們的頭頂,迅雷不及掩耳地落下,將他們的頭上,還有衣衫上,全部都覆滿了冰雪。兩個飛跑著的少年,甚至看不清眼前的路——眼前,是無數的雪簾,身後,也是漫天的飛雪。身前向後的風景,除了那灰色的天際之外,都被割離成一個又一個的模糊的背影,隱隱約約。

端木玉被阿雪郡主拉著,一路地飛跑著。也是第一次的,端木玉沒有掙脫阿雪郡主的手,也沒有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他隻是任由阿雪郡主重重地拉著他,聽著漫天的風雪裏,阿雪郡主不時地灑下銀鈴般的笑聲。聽那寒冷的風,吹過臉龐,所有的屬於冰雪的特有的涼意,仿佛是薄薄的刀片一般,刮著兩個人的皮膚,令到他們的臉,被吹得生疼,被割得生疼。

可是,那開心,卻是真實的。看到阿雪郡主的那一襲紅衣,在風雪裏仿佛是開得最豔的紅棘花一般,端木玉的長年緊蹙的眉,終於都鬆開了。他的少年的臉上,浮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淡然笑意,任由那越來越大的雪片,掛上睫毛。

多少年了,他再沒有如此放鬆地奔跑過?又多少年了,他還沒有如此肆無忌憚地大笑過?他才十三歲,可是,少年時的經曆,卻令到她的心,猶如三十歲一般……

端木玉決定放鬆自己一次。

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說吧,看到如此大的雪,在天上望著自己的母妃,也會開心的吧?那麽,當暴風雪來臨的時候,就讓他,再一次地,好好地享受這上天的賜予吧……

盛京的雪,不停地落下,那樣的一片純淨的白,將天地萬物的所有的灰色,全部都粉飾起來,那樣的越來越厚的覆蓋,也逐漸地將整座城市,都變成一片雪白的世界。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十月才剛過了一半,整片,整片的草原,都成了冰雪的天下。整個天下,都成了天然的潔白的一色。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浩瀚如海的草原之上,早就失去了牛羊的、其他的蹤跡。即便是零星的帳蓬,也因為那覆蓋的天色的白色,而變成了一個個的白色的丘。冬天,是休息的時間,牛羊入圈,牧民越冬,隻有遠處隱約的烤肉的香氣,淡淡地飄散在這一片冰雪的冷氣裏,絲絲縷縷。

整片草原之上,再也沒有了青青黃黃的顏色,整片草原之上,再也沒有了春花綻放的綠意。漫天的冰雪,將一切都隱藏起來了,即便是枯草的長葉子,也被壓在厚厚的冰雪之下,整片大地上,都失去了青草的遺跡。那一片的白茫茫的一處,就仿佛是厚厚的棉被一般,將這一片天地,厚厚地席卷起來,好讓他們在這冰雪之下,好好地度過這個如此漫長的冬天。

這裏,是極北的極北之地。而遠山深處的那一處雪峰裏,宛若是一顆最璀璨的珍珠一般,在這灰暗的天際之下,閃著淡色的光芒。

山腳之下,還駐紮著一個小小的帳蓬。那個帳蓬想來是因為人們走得急,還沒有來得急拆。而今,也被冰雪掩蓋著,就仿佛是一個小小的雪丘一般,看不出哪怕是一絲的有人住過的痕跡。

沒有人知道,這片被冰雪掩蓋過的土地上,曾經發生過什麽。即便是遠來的風,都沒有辦法知道。

或者說,那些真相都是存在的,隻不過,因為冰雪的掩蓋,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再沒有辦法捕捉而已。

山頂之上,白色皚皚。隻是,這裏卻再也找不到一絲的生命的跡象。

那曾經住在山下小帳蓬裏的人,卻再也沒有了一絲的蹤影。或者,這天,這月還是記得的。可是,即便是記得,再沒有任何人能將那天的事情重演一次。

陶心然是在這漫天冰雪之中醒來的。

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整個人,都包圍在冰雪裏,除了一張臉還露在外麵之外,其餘的整個身體,全部都掩埋在冰雪之下,沒有一絲的聲息。

陶心然動了動身體,想要起身,可是,身體已經僵硬了。她慢慢地運氣,將溫暖的感覺送到四肢百骸裏去,過了半晌,她才感覺到身體能移動了。

懸崖前的風,輕輕地吹過耳邊,帶來山頂的涼意,那風,吹在陶心然的身上,吹得她本來就冷冰冰的臉,再沒有一絲刺痛的感覺。

身上的衣服,都被撕破了,被凍傷的傷口,血已經凝結了,那樣的黑色的血液,凝涸在傷口處,仿佛是黑色的冰塊一般,堅硬無比。

四周都是白色,除了自己,再沒有一絲的人影。陶心然抬眼望去,卻發現自己就倒在冰雪的崖壁上,頭頂,是萬仞的冰峰,腳下,也是也是萬丈深淵,而她的人,就落在半壁的懸崖上的冰柱裏,落下的漫天的冰屑將她覆蓋,而她現在,就跌在這半空的冰屑裏,不上不下,不左不右。

頭,依舊是震蕩一般的痛,就仿佛是被什麽劈開了,重新拚湊起來的一樣。陶心然滿是血汙的手,輕輕地撫了撫自己的頭,可是,陣陣的抽痛,使她不得不放棄了掙紮。

若是在這冰雪裏睡去,那麽,最後的結果,就隻能是永遠地安息在這冰雪裏,千年萬載,都沒有人會知道。陶心然勉強地忍住想要再一次昏睡過去的衝動,她有些艱難地坐起身來,疲憊不堪地倚著背後的冰柱,開始了虛弱的喘息。以及用力地揉,搓著自己雙手,雙腳,

受了傷的身體,仿佛是失去了支配的牽線木偶一般,平日裏輕易而舉的手腳移動,此時,隻要想動上一下,陶心然都要費上十分,甚至是十二分的力氣。

四周都是冰雪,四周都是山峰,陶心然舉目四望之下,開始茫然不知所措。

這是哪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自己呢?又怎麽會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