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此行,隻是想拉攏端木灼,又或者是通過丹珠來牽製他,然後,再利用他和端木齊的衝突,達到他的令兩人反目成仇敵的目的。

可是,而今看來,他也同時地落入了敵人的圈套。對方將計就計,將端木灼擄走,然後,利用打昏了的他的一切,將這裏清除得幹幹淨淨。那麽,沒有了手下,沒有了端木灼的端木陽,即便是再回到王府,也是百口莫辯——

端木灼和他一起轉獵獵場,可是,卻無故失蹤,他跌落懸崖,可是卻生命無憂——隻簡單這兩條,端木陽就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辦法逃避現實。更有甚者,端木齊也根本不給他想要解釋的機會……

事實上,端木齊一直,一直地在等待著,等待著最佳的,將端木陽繩之以法的機會。

“你怎麽了?”看到端木陽如此狼狽,而且還受著如此重的傷,陶心然吃了一驚。

然而,陶心然還沒有說話,端木陽就製止了她。那個向來在陶心然的麵前,竭力地保持著風度的端木陽,那個一向在陶心然的麵前,總是展現著最溫柔的一麵的端木陽,此時望著陶心然,眸子裏,卻在奇異的哀傷——

他說道:“我被人陷害了。”

他說道:“端木灼失蹤了,隻有我一個人活著回來,其他的人,都不見了……”

他說道:“若是我出了什麽事,希望你能想辦法離開,回到中原去,若我有幸得命,會去中原找你……”

陶心然的手,都開始顫抖起來。

“這是誰做的?”陶心然望著端木陽的憔悴的眉目,啞聲問道:“你快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

她並不愛這個男子。可是,這個男子,卻是她的名義是的丈夫。所以,在這關鍵時刻,在他被陷害的時候,在他需要她的時候,她做不到置若罔聞。

“或者是端木齊,或者是端木灼,又或者是針對我的人……誰知道呢?”端木陽搖了搖頭,在陶心然想要再一次的追問之時,他按住了陶心然的手:“記住我所說的話……”

記住我所說的話。

聽了那樣的仿佛訣別一般的話,陶心然的呼吸都滯了一滯。不得不說,而今站在麵前的這個端木陽,是他極其陌生的。那種向上的,積極的感覺,全部都如日出後的晨露一般,在陽光照過來的一瞬間,就消失不見了。現在的端木陽的整個人的身上,都發散著一說不出的頹廢的感覺,仿佛失去了生機的老樹,在望著樹端的最後一片落下的日子,暗自歎息。經過了這一次,他的所有的生機,都斷絕了一般。

然而,當陶心然再想問什麽的時候,帳蓬之外,忽然傳來了一個男子的聲音:“太子殿下駕到……”

是端木齊來了,而且,他來得好快……

“三皇弟……”端木齊幾乎是踏著那個男子的聲音,同時地踏進帳蓬之內的。他望著端木陽,以一種凜然的氣勢,還有一種洋溢於表麵的焦急說道:“怎麽回事?三皇弟,四皇弟不見了,所有的親衛也都不見了?隻有你一個人回來的?”

“是的……”端木陽輕輕地鬆開了緊緊地握著的,陶心然的手,然後靜靜地轉過身來,望著他的兄長,微微一笑:“四皇弟被人劫走了……所有的人都失蹤了。”

端木齊來得如此之快,想必是早就得到了消息,而且,想必也去過了那個地方,然後看過了那個空空的營帳,以及那滿地的血,還有消失得無影無蹤的親衛兵士,所以,他才會在這裏,等待自己……

沒有可以隱瞞的真相,即便是被掩蓋起來的真相,也是沒有辦法可以隱瞞的。所以,端木陽相信,端木齊,一定會在第一時間知道這件事。而他,根本就沒有想要過躲開。

端木齊的眸子微微地凝了起來。不得不說,端木陽的表現,還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要知道,

端木陽的語氣平淡,怎麽聽,都不象是一個曆盡劫難,想要得到理解的人。他坦然無比地望著端木齊,然後跨前兩步,仿佛想要走到端木齊的身邊去。

可是,他的身子才一移動,端木齊的身後,快速地閃出一個黑色的人影。

那個人的身形很快,快如鬼魅。在端木陽還沒有作出任何反應之時,一柄黑色的長劍,就已經擱在了他的頸間。

端木陽神色未變,正欲跨前的腳,又收了回來。他朝著端木齊一攤手:“一切,任由皇兄發落。”

端木齊的眉間,神色不斷地開始變幻。過了許久,他才微微地點了點頭:“好的,皇弟,你放心,為兄的,一定會查出真相,然後,會還你一個公道……”

這世上,從來都不缺少真相。

公道,更是自在人心。

當然知道端木齊的心裏在想些什麽,可是,羰木陽卻依舊微微地點了點頭:“但憑皇兄吩咐……”

然後,端木陽頸間的長劍收起了,而他,也大踏步地朝著門外走去。

“端木陽。”看到端木陽朝著門外而去,陶心然心下一急,竟然喚了一句。剛剛走到帳蓬門口的端木陽頓住了腳。他望著陶心然,微然一笑:“你自己保重。”

然後,端木陽便邁開步子,朝前去了。

陶心然就怔忡在端木陽的最後的一抹笑裏——就仿佛是高山上的雪鬆,在太陽出來的那一瞬間,散發著奪人心魄的光彩。然後,那眸光,又是純淨的,不帶任何的欲,望,還有雜質。又仿佛是初生的嬰兒的第一縷微笑一般,清澈懵懂。那仿佛是在地獄裏仰望天堂的眼睛,眸子最深處的光彩,全部都是眷戀,還有不舍。

帳蓬之外,正是黃昏時分。那裏,彩雲翻滾,霞不普照。站在夕陽即便退役的黃昏裏,彩霞落滿天,天地成一色。遠來的風,吹動茂密的青草,風吹草低,旋轉呼叫,那樣的連綿起伏如海浪一般的跳躍起伏,露出了黑色的土地。仿佛有什麽巨大的力量,正狂奔怒號著。要將整個天地都撕裂一般,

端木陽的高大的身影,正背對著陶心然,然後,大踏步而去。落日的餘光散淡在整個大地,給端木陽的整個人的身上,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而他,就這樣披著一身的霞光羽衣,漸漸地消失在逐漸蒼茫的夜色裏。

恍然間,陶心然的心裏,仿佛閃過一些零亂的鏡頭。她忽然想起,在某一年某一月的某一天,也是在這個的一個黃昏裏,她也曾經站在某一個人的身後,靜靜地望著那個漸漸遠去的背景,心裏,悵然若失。

心裏的那抹背影和眼前的這人背影重疊,過去和眼前的這一刻重疊,陶心然忽然發現,在她的內心深處,正在什麽東西,正在漸漸地蘇醒……

“師傅,師傅,你看看,小唐又欺負我了……”

“師傅,師傅,你看看……”無數和聲音,從陶心然的腦海之中閃過,可是,就在她要去追溯之時,卻又變得不得而知——

陶心然怔在那裏。

“弟妹,你還是好好地呆在帳蓬裏吧……”端木齊冷冷地望了陶心然一眼,然後跟在端木陽的身後,也離去了。看到端木陽被人帶走,一直站在他的身後一個年輕的男子腳步慢了幾步,在看到陶心然的逐漸變得蒼白無色的臉時,那個少年說道:“王妃請留步,還是請回到帳蓬裏去吧,要知道,外麵天氣涼……”

少年的聲音,很是清脆,仿佛是跌落在寒泉裏的冰塊一般,依稀地帶著一抹說不出的清澈刺耳。而且,他的麵目,是依稀的熟悉,那模樣,好象從哪裏看到過一樣。

陶心然抬起了頭。同時,她握緊了手裏的一樣東西。那是在端木陽握著她的手的時候,偷偷地塞到她的手心裏的。

知道端木陽一個多麽謹慎的人,知道端木陽從來不會在沒有必要的時候做沒有必要的事,所以,陶心然自然知道了,端木陽此時的給她的這樣東西,是如何的重要……

“我叫落照,想必王妃娘娘一定不會記得我了吧?”落照的臉上,依舊帶著冷清清的淡然笑意。就仿佛是一株風中的薔薇一般,微微張揚的容色裏,卻藏匿著尖利的長刺——隻要有人敢接近她,又或者是對她流露出哪怕是一絲一毫的敵意。她就會毫不遲疑將身上的長刺,刺入對方的心髒……

“落姑娘……”陶心然握緊了自己的手心,衝落照淡然一笑,微笑而且怡然。她望著落照,靜靜地開口:“落照姑娘冰雪聰明,我又怎麽會不記得你呢?”

落照笑了起來。

兩個女子,隔著無數的風月相望,眸子深處,都是令人看不清的深邃,還有詭異——

如果說,曾經的她們,曾經站到過同一水平線上,共同地對付過某一個人的話,那麽,自今而始,她們就是站在對立場上的人——她們其中的一個,拚命地想要將端木陽扳倒。可是,另外一個,卻是非常的想將這個男子救出來——

相反的立場,不同的目的,注定了兩個女子的對峙,從這一刻,已經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