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最後,瑪亞終日以淚洗麵,而端木陽卻無能為力。再到了後來,完顏王想將女兒許給端木陽做正妃。這事件,也是由正德帝首肯,加以賜婚。本來,端木陽已經對愛情死心,對於這樁婚事,也保持了沉默的態度,認為無可無不可,聽之任之的姿態。

可是,太子以及皇後一黨,卻懼怕完顏王身後的力量,更怕完顏王會因為這樁結親,而對端木陽青睞有加,逐漸變成他的支持者。

於是,向來未雨綢繆的皇後和端木齊,開始明裏暗裏地百般阻撓,製造諸多事端,陷害陰謀無所不用其極。到了最後,端木陽和完顏家聯姻不成,還險些丟了性命。而帝王對此事更是震怒,若不是端木陽的母親原本是正德帝的寵妃,怕隻要那一次,就能要了端木陽的命去。

再後來,端木陽終於流落中原,在被太子追殺的途中,終於遇到了這個女子。那是一縷為自異域的風景,偶然的一瞥過後,便從此過目不忘。

那個女子,身著一身的淺衣,帶著他從來不曾見過的溫柔的,悲憫的,豁達的,爽朗的,明麗的笑容。出現在他的麵前。到了今日他還記得,那個女子留在他的記憶裏的笑容裏,仿佛是三月的黎庶風,在這一片嫩葉嬌翠之中無聲席卷而來,微微的和睦之中,還著某些滄桑的味道——

就在那一瞬間,他便無可抵製地愛上了這個女子。本以為這一次的愛,可以得到回應,從此以後,他的生活便是一個“質”的轉折。可是,誰知道仍然是落花有情,流水無意。到了最後,還隻是他一個人,黯然回到故國,而那個女子,卻在為了別人,而不顧生死。

失去了愛情的痛,足以將人的生活裏的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那時的端木陽,恨著,思念著,痛苦著,絕望著——各種情緒交織蔓延,到了最後,都化作一股洪流——他想,好吧,既然我喜歡的,你們都要爭,那麽,我就爭給你們看看,若是我得之,必定倍加珍惜,若是我不得,那麽,你們也不要妄想圖之……

於是,淩國京城之內,他因為勢單力薄,無法將那個女子帶出。於是,他便令人幾次下毒,想要逼袁烈放棄這個女子,又或者說,幹脆大家都沒有辦法得到。可是,這個女子終是命大,到了最後,還是逃回了一命,從那時起,他就不想再一次的放棄……

人在淺風裏,神思卻逸出很遠。端木陽靜靜地站著,過了半晌,才微微地歎了口氣:“算了,公羊,接下去的,你知道要怎麽做了麽?”

“是的,奴才知道……”霎時之間,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公羊微微地低下頭去,望著自己的腳尖,說道:“奴才會令人到處宣揚,說是三殿下的牧場被一把火燒掉了,然後,馬匹損失過三分之二,怕是兩年之內,都無法恢複元氣……”

有時候,向對方示弱,也是一種可以暗中製勝的方式。而現在的端木陽,也開始選擇了向對手示弱的辦法,想要令對方真的感覺到自己對於這一次的失敗,也開始一蹶不起。

“嗯,就這樣吧。至於其他的,看一下再說——現在動太子,還為為時過早。而那個中原的小子,你務必要派人把他找出來,我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端木陽的手心握得很緊,很緊,緊得他的指甲,都要生生地折斷。是的,唐方,端木齊,不要讓我知道究竟是誰在背後搞的鬼。那是因為若真給我知道的話,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出來……

冷冷地轉過了身,端木陽的聲音在流風之中,再一次地輕輕響起:“公羊,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若是下一次再有這樣的失誤,我想你知道怎麽做吧……”

失敗,是端木陽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那是因為,他知道而今的他,再也輸不起,也失敗不起……

夜來的風,吹動端木陽的長長的衣袂,而他就這樣越過廊柱下的燈,快步地向前走去——出來了這麽一會兒,端木齊怕是盡興了吧,那麽自己不妨給他再下一劑猛藥,看看他今晚如何收場……

廳堂之內,仍然紛亂一片,那些個平日裏道貌岸然的皇子們,此時都卸下了斯文的外衣,在這明亮的燈光之下,借著酒興,漸漸地,都變得肆無忌憚起來。偌大的空間,那些個歌女們在周圍地跑,那些皇子們卻在圍堆堵截。完全的,沒有一絲的平日的儀表還有風範。

強忍下心底的不悅,端木陽坐回到自己平日的位子上,望著那些仿佛在誠實某此勝利的舉動,忽然揚聲說了句:“怎麽,太子哥哥,各位皇弟,我已經準備下了精彩的節目,難道你們竟然等不及麽?”

隨著端木陽的話音,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動作。最先清醒過來的是端木齊,他望著這個自己生平最忌憚的皇弟,鬆開了手中的歌女,忽然衝端木陽微微一笑:“怎麽,難道三皇弟還準備了壓軸戲麽?”

一邊說,端木齊輕輕一攬過那個被他推開的歌女,用幾乎是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又或者說,在三皇弟這裏,還有比這些個美人兒更美的人兒嗎?”

太子端木齊的語氣,充滿了鄙夷,他望著端木陽那一張仿佛是人神共憤的臉,一邊笑,一邊望向了對麵,雙手一舉,冷冷地說道:“各位皇弟,我們倒是來看看,三皇弟究竟準備了什麽好壓軸戲成不成?”

都是太子一黨的人,聽到端木齊這樣說,大家轟然而應:“好……”

“我們拭目以待……”

“若是沒有看看三皇兄怎麽收場……”

……

爭辯之聲,此起彼落,第一個人都執著於自己的意見,仿佛隻有那樣,才能證明自己的與眾不同。而整個過程,端木陽都隻是冷冷地笑著,對於這些爭辯,充耳不聞。

過了半晌,他看到眾人都安靜下來,這才輕輕地拍了拍手掌,於是,那些個歌女們全部魚貫而出,廳堂之上,隻餘下了諸位皇子。

就在這時,一陣輕輕的擊鼓的聲音從眾人的耳後響起,那鼓聲,不同於平日所聽到的樂鼓,又或者是禮鼓。那鼓,仿佛帶著某種鼓舞人心的力量,細細聽來,懾人心魄。

“嗒,嗒嗒,嗒嗒嗒……”那樣的有節奏的聲音,帶著一種幾乎是與眾不同的閑淡寫意。遠遠地聽來,仿佛是春雷震震,仿佛是夏至密匝。那聲音此起彼落,而且節奏由慢到快,由級到急。剛剛好象一個人在擊鼓飛場,可是,漸漸地,到了最後,卻仿佛變成了數人,十數人在擊鼓。那樣的鼓聲音,有一種強烈的迎合著人的心跳的節奏,仿佛是時間都被凝定起來,正隨著擊鼓人的手,將時間凝定,或者是拉長。

所有的皇子都安靜下來,幾乎是用難以置信的眸光望向了那一方鋪著紅色地氈的舞台,期待著更多的奇跡,從那一方小小的舞台上,以驚世之姿,再一將地展現出來。要知道,在場的,都是皇子,都是在音樂之間浸淫半生的人,所以,隻要憑空一聽,就可以聽得出來藝人的造詣去到哪裏。而這鼓聲,這以腳踏節的聲音,在宮廷裏,也並非沒有,那些樂師,也是或者優美,或者清雅,可是,卻從來沒有人可以將鼓點踩踏成震懾人心的力量過。

鼓聲還在不緊不慢地響著,此起彼伏,並不是太響,可是,卻恰巧地可將所有的人的視線全部都吸引過來。

然後,隻見一道白影一閃,一抹如雪的白衣,幾乎是從後台騰空而起。那一抹白,驀地出現在眾人的眼前,隱然帶著雲的飄逸,雪的清雅,梅的馨香,玉的溫潤,仿佛她的憑空一足,就將整個時間踏碎。

白紗,輕輕地縈繞在整個空間,那個白衣的舞者,一襲如雪的衣三丈紅綾在身前身後,不停地變幻著各種姿態,時而如坐看雲起,時麵如流風回雪,歸而如白雲縹緲,裏麵如梅瓣輕下——

那舞,仿佛不是屬於人間的舞,那仿佛是雪的精靈,梅的碎瓣,正從天際零落,到了最後,化成隱然的一團白霧,仿佛是十丈軟紅之外的雲天縹緲之間,仿佛是九天雲海之中,那一抹與眾不同的亮色,一朝亮相,將天地的光彩,都生生地遮蔽。

太子端木齊看到如醉如癡,所有的皇子們看得不知身在何處,就連向來不喜歡歌舞的端木陽,都不禁望著那個女子的舞姿,有些微微地失神起來。

那一支舞,猶如天外飛仙。可是,那白色的輕紗之下的那一抹素顏,可如同她的舞一般,傾國傾城?

隱隱約約地,端木齊竟然有些期待起來。

看到端木齊有這種表情,端木陽的臉上,忽然流露出一種說不出的隱然笑意了——太子殿下,還真是想不到啊,這一別經年,你竟然還是原來的那個樣子——那麽,若將我旭因交於你的手上,我旭國的千萬國民,又將何以為繼?

所以,請原諒我的唐突,請原諒,我要取代你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