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個餡餅都能將人砸暈的啊——開什麽國際玩笑?她沒有聽錯吧……對方要她做什麽?做他的王妃?
一種被捉弄的感覺,忽地湧上心頭,陶心然的麻木得仿佛石塊一般的心,驀地抖了一下,再一下——一定是幻聽吧,一定是她聽錯了吧,一定是這個男子在開玩笑的吧……
她剛剛才將一個入宮的機會,讓給了一心想要飛上枝頭做鳳凰的陶心蘭,可是,才不過一夕之間,另一個大大的餡餅就兜頭砸了下來——天可憐見,她沒有那麽大的胃口,也不想做炮灰的啊……
“是的,你的表現,本殿非常滿意,所以,你已經通過測試,即將成為我袁烈的大皇子妃……”身後的袁烈的話,字字句句清晰入耳,每個字眼,都仿佛是重磅的炸彈一般,重重地砸在陶心然的心上——袁烈?大皇子妃?
陶心然木然回頭,將沒有焦點的眸光,重新對上了那個還站在陰影中的男子,滿臉都是難以置信的無可奈何,還有說不出的苦澀詫異之意——
那個男子,就站在光和影交錯縱橫的地方,一半的臉,隱藏在黑暗裏,另一半臉,卻在溫和的燭光之下,閃著近乎詭異的溫和光芒。屋子裏,並沒有風。他的一襲合體的黑色衣衫包裹著他修長年輕的身體,那樣的說不出質地的衣衫,仿佛流動著的水一般,閃著溫澤的光芒。更顯得他長身玉立,卓爾不群。他的修長的腰,被繡著雲紋的腰帶束緊了,緊致而且有力。年輕的男子此時倒背著雙手,修長疏落的眉目之間,隱隱透出一種睥睨天下的冷傲。那樣的仿佛天人般的存在的男子,在陶心然睜大的眼裏,卻因為錯愕而變得逐漸模糊,慢慢地模糊得仿佛晨暮一般的稀薄的身影的存在。
欲哭無淚的陶心然隻覺得雙腿一軟,隻差一點,就要癱軟在地——老天啊,這玩笑可真是開不得,要不,你幹脆直接扔塊豆腐,把她砸死算了……
“你……你說什麽王妃?”過了半晌,終於說出話來,陶心然努力地吸了口空氣,有些艱難地問道:“我想,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這天,是不是在捉弄她啊——剛剛利用李代桃僵的辦法,推開了一個進宮的機會,而今,卻要再一次陷入同樣的困境?
這一次,可沒有貪慕虛榮的陶心蘭來幫她了……
“很簡單,我是當朝的大皇子袁烈,而你,即將成為我的大皇子妃。”對於陶心然的震驚,仿佛早就了然於胸,男子的話,在陶心然虛弱的問題之後,再一次重申般地,慢慢地將答案說了出來。那樣的優雅的話,帶著常人難以企及的篤定,仿佛錯落的雨點一般,幾乎每一滴的落下,都帶著令人驚心動魄的沉重和冰涼——這又是什麽狀況,敢情是對方在用這種方法來找大皇子妃呢……
可是,若不是她的徒弟不見的蹤影,自己一個人亂晃,又怎麽會被這些“來曆不明”的人請來做這種無聊和測試?
天啊天,你不會對她如此的“另眼相看”吧……
望著男子微微翹起的唇角,還有隱藏在黑暗裏的詭異的、誌在必得的笑容,陶心然再一次變得目瞪口呆起來——
陰暗的牢房通道,次第地亮著微弱的燈光,一眼望去,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都是被斧頭劈出來的,整整齊齊的印痕。
潮濕,陰暗。空氣中,到處都是令人窒息的,難聞的氣息。那樣的混合著陰暗氣息的發黴的味道,還有空氣中彌漫著的腥臭的味道,是這個空間的全部內容。
步入散發著黴味的空氣,年輕的男子的腳步微微地頓了一下,然而,也隻是一下,他就再一次的舉步,朝著牢房深處,慢慢地向前走去。
“殿下,您小心一點兒。”忠心的護衛守護在側,看到年輕的主子蹙眉,連忙上前兩步,小心翼翼地令守衛的兵士打開橫在麵前的第三道門,然後率先走了進去。
昏暗的壁燈,照著潮濕的牆壁,看到他們進來,守衛的軍士舉著火把,輕車熟路地向裏走去。因為,他們都清楚,他們的年輕的主子輕易不會來這個地方,而這一段時間,卻是頻頻造訪,那麽,他若來到此地,從來,也隻會去一個地方。
沉重的腳步聲,在窄小的通道裏,此起彼落。忽明忽暗的光線照在年輕的男的臉上,陰晴不定。再想起近日來的種種,年輕的主子的眉依舊緊緊地蹙著,一言不發。
此地乃是死牢,常年不見生人麵。此時,看到一個衣著華貴的男子一步一步地走來,那些本來匍匐在爛草上的囚犯們,開始不顧一切地爬起來,極力地伸出戴著鐐銬的手,將散發著臭氣的身體用力地向外擠去,想要抓住來者的袍角:“爺,求求您放過小人吧,小人是冤枉的。”
“爺,求您救救小的吧,小的什麽都願意做……”
……
求饒聲,還有呼救聲此起彼落,而男子恍若未見,隻是邁著極穩的步子,在護衛的保護下,慢慢地向前走去。
“走開,活得不耐煩了嗎?”領先的兵士一邊踢開那些掙紮求救的手,一邊叱罵著。然而,對於生的欲——望太強,在這裏又住了太久,那些幾乎失去了理性的人們,哪裏理會簡單的喝斥?求救聲依然響徹整個空間,最後變成一種喧囂的存在,年輕的主子忽然不耐煩了,微微地蹙了蹙眉:“讓他們住嘴……”
身後,有人持了一桶滾燙的油,對著頭伸得最出的那個囚犯潑了過去,油觸到空氣的聲音,還有犯人的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這個狹窄的空間,久久地回蕩,仿佛地獄幽唱。
年輕的主子腳下不停,在逐漸靜下來的空間,慢慢地前行,對於片刻之間被油潑中的犯人的生死,絲毫不覺得顧惜——要知道,這些被關在此處的犯人,要麽是別國的奸細,要麽,就是不得不消失的人。
他們的生命,在進入這道門口時,就已終止,現在活著的,不過一具蠕動的軀殼而已。
幾人腳下不停,一直來到最深處的刑具室,爐中的火,正熊熊地燃著,被鐵鏈鎖住的人,如同沐血,全身上下,體無完膚。
“殿下。”喝罵聲、慘叫聲在那個年輕的男子入門口的一瞬間,就已靜止。看到那一襲錦衣飄然而來,所有人齊齊下跪。
“都起來吧!”仿佛抑製不住的咳嗽,還是不習慣空氣中這類似死亡的味道。年輕的主子以手掩口,來到當中的椅子上坐下,淡淡地問了句:“習梁,他招了沒有?”
年輕的主子的話,令那個身穿軍士指揮服飾的男子,重重地震了一下,昏暗的空間,不敢抬頭的他,隻是把頭垂得更低,幾乎是誠惶誠恐地說了句:“稟殿下,犯人他,至死不肯招供。”
本來以為是草莽裏的漢子,隻要軟硬兼施,就一定可以得到他想要的情報,可惜的是,那人雖然出自江湖,可也沾染了誓死不屈的江湖習氣,十八般刑具用盡,連續三天的烤打,他始終,不置一詞。
“哦?真看不出來呢……”年輕的主子饒有興趣地望了一眼刑架上奄奄一息的犯人,望著他披散的亂發,還有已經辯認不出本來麵目的臉皮,唇角扯了扯,忽然淡淡地說了句:“習梁,你可得小心一點,說不定,這人一不小心,就成了當朝大皇子妃的師兄,你得小心一點,若就這樣弄死了,可不好。”
年輕的主子一邊說著,一邊將頭轉了開去,望著刑架下的男子,眼底有一抹詭異的亮光:“你是知道的,這,才僅僅隻是開始而已,從來,隻要是我想要的東西,從來就沒問不出來過。”
“習梁知道了,習梁會很‘溫柔’地對待他!”立時明白了主子的意思,那個叫習梁的年輕首領短促地應了一聲,再一次的垂下頭去,不敢再動了。
年輕的男子此話一出。那個自從他進門以來,一直在刑架上了無聲息的人,忽然動了一下,他一分一分地抬頭,腫脹的眼睛望著梵清,嘶聲說了句:“你說什麽?我的師妹,為什麽會成為大皇子妃?”
大皇子,那不是袁烈嗎?可是,袁烈原本就是……
唉,向來輕信的師妹啊,就是這個軟肋,對於自己身邊的人,一向信奉有加,可是,若他日知道了真相,她又要情何以堪?
不得不說,這還是三天來,聽到刑架下的男子第一次說話。終於明白了他所關心的主題,年輕的主子忽然笑了起來,他微微地彎下腰去,注視著麵前那張早已分不清麵目的男子,饒有興趣地說道:“若想知道,那麽,就先告訴我想知道的——我再問一次,我大皇兄想要從你師妹手裏得到的那樣東西,究竟在哪裏?她有沒有對你說起過……”
“說出來,然後我會告訴你,你師妹的下落……”
赫然明白了這個錦衣的殿下話裏的意思。刑架下的男子眸子裏的光,漸漸地淡去。男子隻是冷笑著,轉過了頭,不再出聲。
“大膽犯人,竟敢如此對待殿下。”習梁大怒,抓過一邊的鞭子,又抽了過去。